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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挪盐视角 ...

  •   秋偏

      消毒水的味道扑面而来。六个月以前的我最讨厌这个味道。遇到它,我会发疯般离开,多待一刻于我都是煎熬。

      现在不会这样了。这个味道是我每天下班之后就会遇见的异常熟悉的味道,我坐在下班后的地铁里,走在地铁外的马路上,阳光下的温热中,无不散发出消毒水将要扑面而来的预告。

      然后,我迎接它,要知道,一周中至少有三天,我要伴它入眠。所以,人是真的可以习惯各种不能习惯的东西。可能就算是大蒜,只要你愿意,终有一日可以和你共处。

      我能想明白这些也要多亏了杨秋偏同志。

      叮----
      六楼到了。
      浙江省第一医院的六楼到了。
      癌症病人们都住在这几层楼里。
      这一层楼的1503号房是我最为熟悉的。这里面有一个骨癌,一个白血病,一个胃癌,还有一个心脏衰竭,算他最惨,动都不会动。

      杨秋偏她就住在这里。

      她是我的妹妹,我的胃癌朋友。

      今天我买了肯德基,我要吃给她看。

      病房还是那股阴沉沉的气味,每个人在这儿都有些不快乐,有些战战兢兢,有些痴痴呆呆,有些颓废和煎熬……除了杨秋偏。
      她一如既往地看书,写字,沉静地不像话。病里的这三个月余,她看完了《肖斯塔科维奇回忆录》《查太莱夫人的情人》等一系列我绝不会去看的书。但她再不像五年前似的了。那会儿年轻,少年得志,喜欢评头论足,看完一本书就要长篇大论地写,还要拉着我拼命讲关于斯大林,关于列宁,关于苏联……

      我不懂这些,也不懂为什么那时候十四岁的她竟然会有的苏联情节。
      永远不懂。

      我在病房门口微微站住,理了一下乱松的发丝,这才打开门。

      秋偏的床最靠近窗户,窗户外面有丝丝柳叶飘着,看着还有点儿生气。我从不说那是秋偏的病床,那就是一张床。我一直不理解为什么医院里的床得叫做病床,这房得叫病房。

      听起来怪压抑的。

      “秋偏。我来了。”

      照旧,秋偏正在看书。她的发丝垂下,还好,她的头发还算挺多的。没有像隔壁床的病人一样因为化疗而掉光,她现在是晚期,进院到现在已经进行了三次化疗,下一次化疗是一周后。

      她对化疗的反应很大。第一次化疗之后,她求我说,她再也不要做化疗了,就让她死了吧。

      那是她回来后第一次哭。也是我第一次差点儿没忍住。我虽以铁石心肠著称,但是遇到这档子事儿……诶,我到底还是个女人。

      因为头发没有掉光,所以她还没变丑。
      只是,化疗一定还要再做,所以,这些头发一定会掉光的,早晚罢了。

      见到我来了,她把页脚一折做个记号,书放一旁。抬起头对我微笑。嘴唇是苍白的,气色是惨淡的;人,倒还是美的。

      “来了啊。来坐。” 她对我说道。

      “今天好像又丑了点儿了你。”我瞥了她一眼,嫌弃地说。像是往常,我绝不敢这么说,杨秋偏是多少男生的梦中情人啊。

      秋偏在微笑。

      “早知道生病可以变丑,我早十年就该盼着你得病。”我说道。

      “累了吗?工作了一整天。来,我帮你按按肩膀。”她直起身子,露出一块地儿让我坐着。

      诶,舒服。秋偏的按摩技术一直都很出色。不过现在她的劲儿没有以往那么大了,穴位倒还是一如既往地准。一想到这儿,我担忧起来,没了秋偏,谁还能给我按摩呢?

      诶,盛挪盐,真够矫情啊,还怕找不到按摩的人么?

      “我妈活着的时候就喜欢你这个收益诶。那会儿你的手那么小,按起来的劲道儿却那么足。我妈还以为你就是那么厉害呢。其实我知道,你是用了吃奶的劲儿了,你的手酸的不行。你就是想博她的欢心而已。那会儿,我又不愿帮她按。”我觉得她按得舒服,闭着眼睛继续说,“杨秋偏,你从小就心思多。你的心可有九曲十八弯不止。”

      秋偏不言,就是笑。

      也或许,这样的她会被人称作心思细腻。

      她是一个曾经被我定义为被上天眷顾的人,让我羡慕翻了的人。可不知道她做了什么错事儿,现在得到了这样的惩罚。

      又或许,好人没好报,遗害活千年。

      §§§
      “今天下午去做检查了吗?”我问她。

      “林林带我去了。”她道。

      “结果还行?”我问。

      “挺稳定的。”她回。

      “那就好。”我道。

      “嗯。”她笑了,看了一眼身边的书道,“挪盐,书不够看了。”

      “买去呗。”我说道,“晚上和林林请个假,我带你去老书阁搜罗些。”

      “请假…我又不是在上班。”她说。

      “快把粥喝了,我去帮你去和林林说一声。看在你那么稳定的份上,林林会答应的。”说完,我就去找林林了。

      林林是个小护士,在这儿工作两年,每天都跟打战一样。

      林林说她的几个病人个个都牵着她的心,一听到看护铃响,就是凌晨,她也得立马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她说:“护士真不是人干的活,医院里的活都不是人干的。”

      “是啊,要不怎么说你们是南丁格尔,白衣天使。随便一个人,可不带这么夸的。”我这么和她说。

      “也不都是,哪那么无私,都拿一份死工资。我就是不愿意看我的病人死掉,都长得不错。”林林的回答,很合我的趣味,“可,越不想他们死,他们就越活不久。”

      “秋偏是不是你这儿最美的?”我问过她。

      “去年有个音乐老师,很不错啊。不过恶化很快。查出来的时候晚了,进院到死,不到一个半月。”我清楚地记得,那会儿林林说起那个音乐老师时,脸上闪着复杂的表情,像是惋惜。

      这还是上几个礼拜的聊天内容呢,难得和林林那么深入聊天。林林总是很忙。我也是。

      “hi,林林。”我走到护士台,林林正在检查一刀资料。

      “来了啊,下午带秋偏检查,情况不错。”林林告诉我。

      “她和我说了,对了,林林,秋偏她的书看完了,上回我买来的她有好几本都是看过的,所以这次我想让她自己去挑去。一会儿我带她去她以前最喜欢的老书阁,城隍路的拐角那山坡上。”我说。

      “九点之前回来。” 林林说,“九点吃药。”

      “得。”

      我回到病房,秋偏已经换好衣服了。
      秋偏穿得挺美的,她抹了口红,也对,总不能惨白着一张脸出去吓人吧。那是她最喜欢用阿玛尼四百号。正红色。
      她的肤色已经白成吸血鬼了。却还抹正红色的口红。
      她又穿了一身白色的纱裙
      发丝被她一丝不苟地藏在帽子里
      ……

      我说,“换了,一身白怪瘆人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得癌症么?”

      我看到她这副样子就不高兴。
      一身白衣配惨白的脸,美是美,但是身为凡人的秋偏,还不配。

      “那我穿牛仔背带裤行吗。”秋偏问我,“我本想穿方便些,于是随便套了一件。”

      “不是白的就行。”我回。
      朱老
      坐在车里,她带着点儿意味儿地看着我,“车子拉风哦。”

      秋偏没见过这车。

      她的声音真好听,糯糯地,是江南水乡的女孩儿该有的声音,不知道她去了北方的这几年,有多少粗犷汉子被她着曼妙的声线给迷住了。

      “等你能吃下一整碗面了,我把车送你。”我说道。

      “我没有驾照。我不要车。”秋偏说道。

      “蠢蛋。”我骂道。

      “下次我再出来的话,你带我坐机车呗。我想坐机车。” 秋偏说。

      听到她说起机车,我转头轻微看了她一眼,我看到秋偏眼中发亮。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发亮,难道是她的眼睛已经美成了一汪清泉?

      我转头看她的一瞬间,她叫了我一声,“姐姐。”

      我倒是傻了一下。心里犯着嘀咕,好像……距离上一次被她那么称呼……大约……有十多年了吧。那会儿的杨秋偏是个傻瓜,迟钝地不知道我在欺负她,也不知道我在嫉妒她。十三岁了还喜欢屁颠屁颠跟在我身后,叫我“姐姐”。

      那会儿的我,说不清楚是爱她还是讨厌她。

      但我嫉妒她。

      “这么突然?”我道。

      其实我知道,这三个月来,她异常依赖我,比起小时候,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也是,漫漫无疆的世界,她只有我一个“亲人”了。

      如果要我说实话的话,我很喜欢这三个月里的杨秋偏,她让我真真正正地感受到了做姐姐的过程与责任。

      我喜欢这样的秋偏……可,不知道何时,我就会失去她了。

      不同于我以往的任何一次远行。这次若分离,便将是死别。

      “年岁是不小了,可你依旧是我姐姐。十五岁之后再没叫过你一声姐姐了。现在想补起来,多叫几声,也不知道还能叫多久了。再别扭,你也就受着吧。”她说完转头朝我一笑,“好吧,姐。”

      “鬼话。”我随便吼了一句。
      在我们断断续续的对话中,老书阁也到了。

      停好车,我们走进书阁。
      老板他正坐在位子上休息,看漫画书,都快六十岁了,倒还存一份童心。

      我随秋偏走近他,秋偏悄悄地把脸靠近他的书。

      朱老老了,他一点儿也没有发现,又或许是假装没有发现。

      就像是回到了我们小的时候。

      没错,没错,我们是旧相识了。

      “朱老。”我喊了他一声。

      朱老不再“埋头苦读”,他拿开放在脸前的书,却被突如其来的秋偏的脸吓了一跳。搁在鼻梁上的眼镜都掉了下来。

      “谁,吓到我了。”朱老一抖。

      “朱老,不认识了么?这秋偏呐。”我对朱老说到。

      “秋偏?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快叫朱伯伯瞅瞅。你妈妈那会儿可挂念你了,直到她走的时候还叫着你的名字,我以为你再不会回来了。”朱老说。

      朱老的确是糊涂了。

      听他说完这番话,我愈发确定了。他可能不是因为心存童心才爱看漫画书的,而是他可能只能看懂漫画了吧。

      “朱伯伯,我是秋偏哦。好多年不见,我又来问你借书看了,还肯借我吗?”秋偏笑眯眯地说道,像是没有在意朱老说的任何一句话,但是我似乎看到了一丝难以捕捉的悲哀。

      嗯……或许我看错了。

      “好好好,你们先去里面找书。饿了么?朱伯伯给你们弄些吃的。”朱老说道。

      “也好,朱老,我们是吃了来的,但是刚才吃的不多,所以还能再吃。要不,就弄些你拿手的葱油泼面得了,秋偏病了,别的不能吃的。”我这么说着。

      朱老顿了一顿,非常明显地顿了一顿,然后他说,“诶,得了。”

      葱油泼面。
      朱老和我说过,我妈,盛老师,她得病的时候也是吃的这个。总不免勾起朱老的愁思吧。很巧,听说,我妈得的也是同一个病,胃癌。

      只是,我不曾在病床前照顾过她。

      我那会儿不知道在哪里,也不曾记起过她。在她去世后三年才回来,我才开始知道她的事情,她死前很痛苦。久病床前无孝儿的滋味,可以算是人间疾苦了。
      只是,一切都晚了,我的懊悔来得很凶猛,可惜晚了。

      所以,我妈一直盼望着能回来看看她的应该是我,不是秋偏。
      所以,这份自责与内疚应该是属于我的,不是秋偏的。
      所以,听到朱老那么说时,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那明明是我的东西。
      我妈生前没有那么宠爱秋偏。
      我妈只爱我。

      奇怪,我怎么连这种负能量的东西都要与秋偏抢?

      §§§
      “秋偏,我找到了,《两地书》八七年版。”我从梯子上爬下来。离开了朱老满是灰尘的书墙,顿时神清气爽。

      “朱老伯这儿果然还有。这书绝版了,都不再出了呢。”秋偏轻轻抚了一抚封面,就是一层厚厚的灰。

      “别别,还是我来处理这本书吧,你去外面呆着。”我说道,我担心灰尘对她的病情不好。

      朱老的书阁都是些破落本了,他根本不是个爱惜书本的人。

      掸了掸书,我快被灰尘给呛死了。

      真想用水给它洗一洗。可书却是禁不起水洗的主。我不断地抖这本书,想着只得得一页一页地擦才行了。

      “朱伯伯,您这一墙的书打算怎么处理啊?”吃着油泼面,秋偏问他,可惜秋偏三个月前没有胃了,现在根本吃不下几根。

      “等快死了再想也不迟。我的这些书都要成古董了。”朱老很开心地说。

      “您给我吧要不?您这些书脏的要命,要是说把这老书阁传给我了,我回头找人把这里全部清理一下,该处理一下的处理,该修补的书修补修补。再给您这书屋弘扬一下。您可就是图书馆老馆长了。”我插话道,“不给我的话,这就等着销声匿迹吧。”

      “传给你干什么,我传给秋偏才不错呢。你一本都不会去看的。”朱老说道。

      “那您就看了吗?这些年就只见您看漫画。老大不小没个正经。”我道。

      “诶,漫画书也有漫画书的道理。”朱老说。

      “做人就要像漫画里这样才好呢。”不声不吭的秋偏,在这时插了一句,“热血正义情义。都是人做不到的。”

      我看了秋偏一眼。朱老也看了她一眼。

      “秋偏,你怎么不吃呢?”朱老问道,“你太瘦了,比挪盐还瘦,你怎么会病了?得的是什么病?”

      “来之前喝过粥了,所以吃不太下了。”秋偏回答,“身体还行。是小病。”

      “你都快瘦成你母亲当年那副模样了。两个脸颊骨都出来了。这几年你去哪了?过得很辛苦么?”朱老颤巍巍的声音问秋偏。

      秋偏不言,只是微笑。她夹起一根面条,慢慢吃着,说:“世界上的真的苦,我或许没尝过呢。朱老伯。”

      §§§
      回医院的路上,我问秋偏,“什么才是真的苦啊,杨秋偏?和我说说。你是不是忘记自己胃痛的时候是有多痛了?”

      秋偏听完,说,“就算是胃疼到死去活来,医生给你一针吗啡,你就好过了,所以这不算苦。不是么?真正的苦,在心里,无药可医。对吧。姐。”

      “是。”我停下车,“其实你的事儿,我知道一点,但是我不想多问……”

      “姐,我不过问你的事,你也尊重我的吧。”秋偏道,“就算你背着我去查,也不要告诉我。”

      我送她到了医院,却没有送她上楼。秋偏拿了那几本书,独自下了车。

      她没有要求我陪她,因为她知道我有需要去做的事儿。

      我手机上显示的那十个来自陆致最的未接电话,她不是看不见。她知道她的姐姐,在和一个男人纠缠不清。

      她知道,如果我某一天变得正义满满,然后和这个叫做陆致最的男人一刀两断,那她只能回家等死了。

      所以她不多问,多问对她没好处。

      杨秋偏的算盘打得很好。最好的药,最好的医生。

      死,她也要死得荣华富贵。

      姐姐给不了的,那个男人却可以。所以识相的她不会多问。

      致最

      我终于接了他的电话。

      “在哪里?”他还是那个调调,平稳的声音,但我知道他生气了。

      “刚送秋偏回医院。”我答。

      “为什么不接电话?”他继续问。

      “我不想在秋偏面前说到我们的事儿。”我答。

      “如果没我们的事儿,她现在过的会很差。”他没什么情绪。

      他总是知道我的弱点,然后平淡的一句话狠狠的打击我。

      “马师傅已经在医院门口了。你把你的车停在医院,然后坐他的车回来。”陆致最说道。

      “嗯。”

      我知道陆致最是怎么了。他“出差”了十八天。这十八天我没有一天待在家里。这一点违反了我和他的约定,所以我让他不高兴了,外加刚才我拒接电话的行为。不生气才怪。

      可我根本没有去找马师傅。

      我驾车,特意从大门口呼啸而过,绿色的显眼阿斯顿马丁,我不信马师傅没看见。

      我往仙瀛酒吧去了。

      今天,我不开心。

      我要买醉,为何不可呢?我白天已经辞职了,明天也没我什么事。

      反正,陆致最会来带我回家的。对啊,趁着他还会打电话来质问我,趁着他还要管我,我为什么不多消磨一下他的时间,精力与耐心呢。我就算不能和他白头到老,也要在他心里重重地砍上八百刀。我做不了他唯一的女人,那我就做他最忘不了的女人。这也够了。

      反正我知道我这人,可能也活不久。

      §§§
      我在仙瀛的舞池中狂舞,甩头,狂跳,就像ke了药似的。直到有个人拉住我的手。

      嗯,熟悉的力道,以及味道。

      是他来了。

      我刚灌下三瓶啤酒,离开繁杂的氛围,瞬间想吐。
      我上前搂住陆致最,假装想要抱他,然后全部吐在他身上。陆致最是个洁癖,他忙不迭推开我,害我的后脑勺撞在墙上。我顺着墙滑落,坐在地上,浑身污秽之物。

      啊,好疼,疼得我流出眼泪,然后我开始嚎啕。

      这个场景如果叫狗仔拍到的话,恐怕又要惹陆致最的是非了。
      他最近可是刚在香港商界宣布了婚期了呢,婚期是今年年底。

      十二月二十四号,平安夜。

      那本来可真是很美的一个日子,也不知道秋偏活不活得到那会儿。

      到时候可千万别致最也没了,秋偏也没了,就剩下我一个人。

      做人做成那样,可真是悲剧。

      我刚想完这些,他粗鲁地拉起我,把我塞进了他的车里。往我头上浇了好几瓶冰水。
      这下我才静了下来。

      “变态。”我骂了他。

      “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他捏住我的下颚,“你要是不听话,我立马不管杨秋偏,让她死掉。”

      “六个月了,你还没见过秋偏吧。你去见见她呀,你见了她之后,怕是要倾家荡产也为她续命了呢。”我说着阴阳怪气的话。

      “就凭你现在这副模样,我还需要见杨秋偏么?”他听出我话里的酸。

      “是,是是。我也是脑子发昏,你说,你说你去看一个癌症病人做什么呢?她要怎么和那位许曳色小姐比啊?还不得差上几万倍啊。更不要说我了。”我笑了起来,笑着笑着,我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于是我问他,“咦?你来做什么的呀?你是专门来看我笑话的么?不好意思奥,我这人脸皮最薄了,听不得取笑。我告诉你,我不要你的钱了,你就让杨秋偏死掉好了,我反正也不是什么正常人,大不了我去陪她。我同她一道死了好了。我死了你也不知道!”

      “撒什么酒疯。”陆致最狂吼一声。我看他都想揍我了。

      §§§
      记忆中,我和陆致最大打了一架,我拼命地往他脸上身上送拳头,不过他似乎有意放水,不然以他的力气,我怎么可能还能让他吃瘪。

      打架的印象让我太深刻,以至于,我睡醒之际还在挥手,只挥了两三下,我便醒全了。
      还是在夜里,房间里一丝丝光也没有。这是我的习惯,因为我的睡眠障碍,陆致最把房间里所有可能会透出光的缝隙都消除了,但我还是不好眠。

      除非,他睡在我身边。

      他比药管用。

      我在闹钟前挥了挥手,闹钟接收感应便亮了起来,凌晨三点十八分,看,我说我不好眠的。

      我打开灯,想从床头柜里拿几粒安眠药吃,可是却发现药已经不在了,我再一翻,止痛药也不在了,换上了很多的维他命颗粒。准是陆致最拿走了,旁人是不敢拿的。我下床,打开门,看到陆致最那间在走廊尽头的书房还透出灯光,便朝那里走去。

      我要去把我的药要回来。

      书房的门没有关严实,我从细缝里看到了赵亭西的身影,赵亭西不是什么善类,他是一条讨人厌的狗。
      我实在是太不要看赵亭西了。他从认识我开始就不待见我,我也是。

      “陆哥,你不能再放纵她了,她那么不稳定,现在那么关键的时候,不能让香港方面…….”

      瞧,见鬼的赵亭西。

      “不用你提醒。”陆致最声音是不耐烦的,“也不要让我听到你在她面前说她不稳定。”

      “盛挪盐什么都不知道,还差点坏事儿……”赵亭西说道。

      “她在闹什么脾气你不是不知道。”陆致最的脸被赵亭西的身影挡住。

      他们的对话,我真是听不太清楚。

      接着,我就听到赵亭西说他要走了,于是马上躲去墙角。直到听到他的车呼啸而去。这才走了出来。

      此时,陆致最正在窗边抽烟,窗户开着,有些许微风吹着,烟顺着风吹了进来。陆致最站的很笔直,他的衬衣也随风飘动。

      陆致最,似乎瘦了,也有点儿陌生了。

      但我能确定,那就是他。

      我悄悄走近他,从后面抱住了他。他一怔,马上把烟按灭在窗台上。

      “你还要继续撒酒疯么?”他说起话来,胸腔震动着。

      “你去哪儿了?这么多天。”我柔柔地说道,“为什么骗我说你出差啊,你明明……”

      陆致最听到我说的,转过身,低头看着我,说,“你在委屈什么呢,盛挪盐?”

      就是这个词了,委屈。这段时间我就是委屈了!他说出这个词的时候,我湿了眼眶。

      我立马低下头,不想他看到我被他正中下怀后盈满眼眶的泪。

      可他偏偏不合我的意,硬是抬起我的下巴,看着我眼角落下的眼泪,继续道,“难受什么,这个结果你早就预料到了。就算不是许曳色也会是别人……你放心,就算明天我就和你分手,我也会帮杨秋偏负担所有医药费,你没有后顾之忧。”说着,他轻柔地拂去了我脸上划过的眼泪,像是抚摸至亲至爱的人,“不必杞人忧天。你还年轻呢。离开我……你还可以嫁人,就当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给你的,嫁妆。”

      可,听听,刻薄的话又被他轻易地说出口了。

      “我……跟你…….还,真是……真谢……”我想道谢的,可声音就是颤抖着,我说不出口。

      我一时间说不出整话,只能摸着抽痛的心脏,平复很久。

      他也不说话。

      我继续说道,“其实我来,就只是希望你能把我的那些药还给我而已,没别的事。”我看着他那张有些许模糊,又非常熟悉的脸,我知道我不能再和他说话了,再说我就要嚎啕大哭了。

      他说明天就要和我分手……这句话,真要命。

      “梁池说你已经很久没有去他那里了。”他转而说道。

      “……我陪着秋偏,没时间去。”我说。

      “那就叫梁池过去,你随便吃这些药,痛症能得到缓解吗?”他又是这样不痛不痒地和我说话,“你还把工作辞了……你要远离人群,远离梁池。是又想回到你的城墙里去了。”

      “你总是这样对我。”我一笑,一顿一顿说道:“你挺残忍的——

      “你走就算了,还要拿走我的药——

      “你想我死。”

      陆致最不说话。

      我又说道:“你是故意的吧……这么些年——

      “都是你故意的。你折磨我,因为还是忘不了她吧。”

      陆致最听到我那么说,眼里闪过一抹深沉的悲哀。那是他的痛处。

      那个叫赵灵物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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