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师兄危机（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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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风月所说的情形，其实大大出乎了苏棠意料之外。她本以为师姐就算是来处理私事，也至多是些情感纠纷之类的小事，没想到竟然……
听完柳风月一席话语，她心中除了惊讶外，也有种颇为微妙的感受。在师姐状似云淡风轻地说话的时候，她其实屡次想要出言，却每每因不知说什么才好而不得不停下，反复数次后，也就只得干脆保持安静了。
正常人，在这种时候……应该说些什么才对呢？
她想不出来。
……想不出来。
此时师姐主动出言询问，却是不能再不出声的了。
她纠结了一会儿，最后只能横下心道：“要说我觉得如何……我，我觉得，师姐果然很厉害。若是换了我，肯定就什么都做不到了——我没什么本事，只知道依仗着自己的灵根天分横冲直撞。但是师姐和我不同——”
师姐就不是那样，即使出身在这种地方，即使经历了再多艰难困苦，最后不也站到了现在的高度吗？她现在是整个神州大地最为年轻的结丹修士，任谁都必须高看一眼，在这种前提下，若是还能借着出身说她的不是，那只能说对方心怀嫉妒了。
这是她内心中最真实不过的念头，除此之外，也就只剩下替师姐心酸而已了。
虽然柳风月对此只是一带而过，但寥寥数语之间，已将幼时情景勾画出来，再说一个几岁的小姑娘，生活在楼子里，又失了亲人的爱护，还能得到什么好？
苏棠自己是在母亲的注视和期待下成长的，完全无法想象没有娘亲的童年，两相对比之下，更为被亲生母亲亲手抛弃的师姐而苦涩。这种感情，并非是同情与怜悯，而是在心悦对方的前提下生出的爱怜。
但是，这种事怎么跟师姐说得清呢？师姐肯定不愿听到同情之语，她又不擅长说话，不小心造成误会就不好了。
若是不曾造成误会，结果被师姐察觉了她的心思的话……那更不好。
柳风月有些惊讶，追问道：“我这种出身，理应是见不得人的，所以我一直向所有人隐瞒着，对外至多只说，是师叔祖在外救下的孤女。你……，你不觉得这样不好吗？”
“这，我不知道，我不太懂这些，”苏棠老老实实摇摇头。她自己不觉着有什么，家世之类的与旁人又没关系，是否隐瞒又有什么所谓呢？但她的观念与想法同世人有很大差别，并不能作为基准，便也不好胡乱给出建议，“师姐认为应该隐瞒，那就是应该的吧？”
“……”柳风月说不出话了。
她一方面畏惧世人眼光，不曾向任何人提及自己的身世；另一方面，又忍不住在心底唾弃自己，总想着若是真正光风霁月的正道修士，理应坦坦荡荡将旧事讲出来，堂堂正正地面对他人才是。
但现在，面对师妹这种再自然不过的态度，她头一遭自我怀疑起来。
……自己是不是思虑过度了？其实这原本就只是件小事。修士寿元足有千百年，等她的生母过世之后，再过个几十年，还有谁能记得她的出身，又有谁在意她的过去呢？
自己一味想着做个光明磊落之人，但反而受缚于旁人的眼光，这本身便是落了下乘吧？
一味困在自己的复杂心思之中，反倒是着了相了。
想通这些，柳风月只觉得心头一片敞亮。她长长出了一口气道：“棠师妹，多谢你！”
“……哎？”苏棠懵懂。
柳风月轻轻笑了一笑，也不做解释，转身向来处走去。苏棠忙不迭地跟上，再度瞥了那个街角一眼，小声问道：“师姐，你……，你不带她走吗？”
她以为师姐眼看生母再无生路，是一定要将其救走的。虽然若换了她苏棠，如果曾经被亲人抛弃，那此后一定不会再顾及血缘亲情，不报复就是好的了，但师姐和她不同。师姐的心地向来是软的。
不过，反正仙凡殊途，那女人以抛弃亲子换来安身之处，最终落得此等下场，也算有因才有果……
想到这里，她便道：“不管怎么说，无论师姐怎样选择，怎样都是应该的。”
柳风月心情好了许多，笑道：“还是要给她安排一个好去处的。不说别的，她和我长得是不是很像？单想到有个和我如此相像的人过得如此不堪，心里便有些过意不去。”
她对那个女人没有亲情，也并无多少怨恨，就像看个陌生人一般。对她今日的遭遇，虽不至于感到快意，却也不会心生怜悯。
非要来看这么一眼，主要还是无法将自己的过往尽数放下；此时此刻人也见到了，心结也解开了，竟是前所未有的畅快。
在她想来，自己此时供养一个凡人再简单不过，不论如何，替生母养老送终还是可以的。只是她完全不想同对方相见，双方既然没有感情，见面不是徒惹尴尬吗？
因此，这件事不能由她自己出面。
傍晚时分，一群彪形大汉闯入这条花街之中，从街头冲到街尾，拖起瘫在地上的女人就走，也不知去了哪里。许多天之后，一名妇人搬入了远在城南的一幢独门小院……
※
四天后，便是此次所谓“丹会”正式开始的日子。
据柳风月所讲，因为此类集会多为私人筹办，场上并无甚规矩，纯粹是众人坐而论道、分享经验而已，也没有强制发言的要求。若不愿说话，单纯倾听也并无不可，便是像苏棠这样对丹术一窍不通的也可以由他人带入场内。
与会的零零散散共有四五十人，大多都曾在前两日同她们打过招呼。苏棠还发现了个老熟人，竟是去年重阳聚会上见过的，玉真门荣青莲！
这位大小姐当初那般颐指气使，此时却很有几分憔悴，孤身一人低头坐在一边，似乎对面前的集会并无兴趣。
苏棠还是不由得心里发虚。先前她同荣青莲可是狠狠吵了一架，打的还是师姐的名号，最后更惹得对方愤而离去——这事还从未向师姐交代过。现在对方居然也到了这丹会之中，狭路相逢，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想到荣青莲那种处处都能闹将起来的脾气，她在寻到空位坐下后，便拉了拉师姐，隐晦地向那边指了指。
师姐眉目不动，却使出传音之术，向她传话道：“荣道友的丹术，在当代弟子之中算是拔尖的。”
“不……”苏棠尚未习得传音术，只能小声说道，“不、不会有什么麻烦吧？”
柳风月继续传音：“不会。师妹你有所不知，在去年年末之时，玉真门中长辈便有意替荣道友定下亲事。相谈的对象，正是——”她看了眼凉亭正中，“此间主人，乔七公子。”
荣青莲会受邀至此，其间也有这一缘故。
这门亲，在外人看来还是颇为般配的。男女均是青年俊彦，都拥有绝佳资质，且均对丹术十分擅长，难得的是分别出身自顶级世家和超级宗门，算得上强强联合。
不说别人，恐怕乔七公子自己也相当中意：他若能同玉真门的嫡系女修结侣，便相当于将这一支的结丹、元婴长老都拉作了自己的后盾，实力无疑能更硬一分。
唯一不乐意的，大概就是荣青莲本人了。
她的眼中，早已看不入除了自家肖师兄之外的任何人去，任这乔七公子再如何出众，也并非她所爱之人。
“总之，她并不会再来寻我麻烦，”柳风月以此言作结，“因为她想必已经想明白了。”
阻碍她恋情的，绝非柳风月，也不是施宁微，不是同她师兄议亲的任何一名女子，而是她的亲属长辈，以及，家世背景。
苏棠哦了一声，不再追问。她想要确保的只是荣青莲不会来找麻烦而已，至于那些谁同谁结侣谁与谁联合之类的话，只当八卦故事，听过也就完了。
她心中甚至很没良心地庆幸道，还好师姐是从外面收来的弟子，不是宗门之中的嫡系子女，不至于被送出去联姻！
然而，不久之后，她便深深体会到了——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儿。
丹会接连举办了七天，每日分别定在不同地点，最后两日众人甚至出了城主府，到了竞阳城郊外去，见识了一番乔七公子专程培育的百草园。
趁着这次机会，柳风月也试着教了苏棠一些辨识灵药的技巧，以及一些基础的草药知识。可惜苏棠着实对植物的外形没什么辨识度，一天下来也只记住了三四种，至于更精细的用法，则是彻底分辨不清了。
还好柳风月脾气好耐心足，若换个暴躁一点的师父来教，恐怕早就被这徒弟的愚钝气到撂挑子了。
到后来柳风月不说什么，苏棠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期期艾艾道：“师姐，我、我不成的。小时候，娘亲教我琴棋书画，我用心练了五六年，哪样却都只能勉强入门，根本学不通透……大概，我就是做不来这些吧。”
“棠师妹，你的天分既然不在这里，我也不该勉强你学习，但是，”柳风月苦口婆心道，“一些常见的还是得记下来才是。待得你将来独自外出历练，说不准便会遭遇危险，只有提前有所积累，关键时刻才能寻得药物救命。”
苏棠没话说，只好更加努力地识记。临场所记毕竟不多，待丹会结束、两人回了合元宗之后，柳风月还专门从自己的百草园中挑了一些草药出来，从此苏棠傍晚的功课便又多出了识药这一项。
时间推移至七月中旬某日，妙英真人突然传讯招她到玉心宫去。
苏棠不明所以地到了宫门前，只见道童居然领她一路进了院子，而非殿中——要知道妙英真人平日痴迷修炼，日常起居总是在后殿练功室之中，除非重要节日之外绝少离开。今日这是刮了什么邪风，能把她刮去院子里？
她将信将疑地绕过一片竹林，远远地便看见妙英真人正坐在石桌旁边。
柳风月站在不远处，而凑在师尊身边的，却是一名身着青衫的陌生男弟子。不知这人说了什么，竟令妙英真人十分开怀，连连掩口而笑。
这是什么人？
见她已经到了，真人便招招手令她近前，随后转头对那弟子道：“这就是你那新来的小师妹了，名唤苏棠的那个。”又道，“棠儿，这是你二师兄。”
她原本不喜苏棠，往日里即使交谈，往往也是神色淡淡的，今天却慈眉善目，十分温和，显然心情极佳。
——二师兄？
苏棠想起来，自己拜师之时师尊便说过，如今她在门下排行第四，上面除了柳风月这位大师姐外，还有两名师兄。
呃，这位二师兄的名讳应该是……什么来着。
此时柳风月适时开口道：“景非师弟，你下山前去游历，算至今日已有四年了吧？”
……对了。此人名为齐景非！
经此提醒苏棠总算想了起来，忙上前行礼道：“见过齐师兄！师妹初入山门，若有不当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她偷偷打量面前的修士，只见对方神清气朗，脸上带笑，显得极好相处。见她行礼还虚扶了一把道：“没事没事，师妹对我不用这么拘束。都是自家人，用不着那些虚礼客套。”
说完他扭头回应柳风月道：“可不是嘛，距我离宗已有四年两个月零三天了。外面好啊，舒坦自在，风景又新鲜，不过——”说到这里他又是一笑，“外面再好，也没有这么温柔善良的师尊和师姐啊，哦，现在得再添一条，也没有这么漂亮的小师妹。”
苏棠和他只是第一次碰面，虽知他话语之中全无恶意，但也难免觉得此人有些轻浮。妙英真人却十分受用，常年冷淡的脸上也浮上了真切的笑容，道：“出门几年，你不光修为涨了些，连这油嘴滑舌的功夫也见涨！别光站着了，你们都坐。”
说完她顺手取出些灵果点心摆在桌上，俨然一副开办茶话会的意味。
师姐坐在一侧，苏棠挨着师姐坐下，齐景非还是靠在妙英真人身旁，一边说些旅途中的见闻，一边问着莲英峰近期的情况，同时不忘讲些俏皮话引妙英真人一笑。相比之下，柳风月却要安静得多了，只偶尔应上几句。
明明在座的只有四个人，其中苏棠还是个不做声的，只因齐景非话语不停，便也不见冷场，妙英真人更是格外兴致高昂。
“景儿，你可是专程回来参加内门大比的？”
“不是，我是专程回来看师尊的，”齐景非眯眼笑道，“顺带也参加一下大比，今年一定替咱们莲英峰把场子挣回来！对不对，棠师妹？”
“啊？”苏棠冷不防被点了名字，一时有些呆，“啊，哦……对啊，弟子一定全力以赴，必不辜负师尊教诲。”
齐景非道：“师妹啊，此处又没有外人，你不必尽是说些场面话。我听师尊说了，你正式拜师还是今年年初的事儿，想来也没有多少时间可供修习。这大比你还是以保全自己为第一要务，尽力便好，至于取得名次的任务，便交给师兄我吧！”
他拍了拍胸膛，突然话锋一转：“不过所谓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即使不以名次为要，提前多加练习也是应该的，棠师妹，你要不明日就随我一道去山谷里历练一番吧？有我代替师尊在旁指点，定能助你实战水平节节攀升，你觉得如何？”
作者有话说
第67章 师兄危机（1）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