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心者》满城疯语

5、第四章

　　宋轻正想说什么，舞台上的灯光突然亮了，借着光亮，她这才注意到和他们隔着一条过道那边座椅上坐着的众人。秦原恰在其中。
　　秦原对宋轻比了个“V”的手势。
　　宋轻干笑了一下，回了他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秦原一脸委屈巴巴，指了指旁边的程之阅，先是做了个求饶的姿势，然后在自己嘴边又比划了个极为生动地拉拉链的动作，对宋轻摇了摇头。
　　秦原的意思是希望她能够配合自己，什么也不要说。
　　联系之前发生的事情，宋轻基本上明白了秦原在谋划什么。虽然气愤自己被利用了不假，可是这动机……
　　她却奇异地生出一种对秦原的理解来，甚至还暗搓搓地希望秦原能成事……
　　“你两做什么小动作呢？”
　　心虚的宋轻被吓了一哆嗦，她靠到椅背上，看着舞台中央正在声嘶力竭表演的年轻人，稳了稳呼吸说：“没什么。只是想知道谢春第几个上场。”
　　“你真挺在乎的。”他轻轻哼了一声，“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我们……”宋轻咬着下唇闭了眼，纠结了短短几秒钟，最后意志力还是被心中的魔鬼打败，“蛮久了。”
　　“多久？”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的人，嘴角却仍挂着弧度，“三年前？”
　　“你难不成是个变态？谢春三年前才19岁！”
　　“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宋轻斜觑了一眼，嘴里嘟囔着，突然又意识到哪里不对，还是多余解释了一句，“三年前，我真的跟谢春清清白白的……！”
　　“那现在呢？”他突然朝她趋身过来。
　　“现在，我们挺好的。”
　　听她这么说，他终于不再纠缠问下去。
　　可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宋轻感觉周身气压都变低了。

　　过了一会儿。
　　“到我了。”程之阅看了眼表，说：“我先去后台准备。”
　　“嗯，去吧。”
　　“你不跟我说加油吗？”
　　“哦，加油。”
　　真是有够应付的，他估计宋轻此刻的心思都在谢春身上。
　　他重重呼出一口气，转头望向她并没有朝向自己的脸，“假如我拿到这个角色，有什么奖励？”
　　我拿到这个角色有什么奖励？
　　这句话对宋轻来说，真是异乎寻常的熟悉。
　　最开始的时候，是她对他说，如果你拿到这个角色，我就好好奖励你。
　　后来不知怎么的，他就慢慢习惯成自然了。
　　每次，程之阅都会问她，我拿到这个角色会有什么奖励？我拿下这个广告代言会有什么奖励？
　　以前他没名气的时候，机会需要努力争取，她才不断鼓励他。可后来争取到工作机会，对他来说根本毫无难度。为什么还每次问她要奖励呢？难道不应该是他给她这个工作人员加鸡腿吗？
　　况且，她现在毕竟已经不再为他服务了，怎么还会有此一问？
　　沉淀下了情绪，宋轻逼自己代入谢春女友的身份，“你拿到这个角色，就是谢春拿不到。你还问我要什么奖励？”
　　“当然还是要奖励。”程之阅似乎早就料到她会说什么，一副理直气壮的语气，“你想，谢春演不成，我若是再演不成，那肯定就是第三个人来演。你不是很喜欢祁萧这个人物吗？你放心让那些完全不相干的人来出演？”
　　奇怪，从他这鬼扯的逻辑里，宋轻居然还品出了一些道理。
　　算了，她想既然自己暂且和秦原站在同一战线上，都希望他能出演角色，就姑且顺着他的意思来好了。
　　“你想要什么奖励？”
　　“我的助理Kerr下周不在国内，你来当我一周的助理怎么样？”
　　“不行，我自己还有班要上。”最近她自己这边的事情都做不完，怎么会有精力和时间给他做助理。
　　“这个你不用管，只要你答应，我就能办得到。”
　　宋轻印象中程之阅没演过正儿八经的偶像剧，所以是哪里学来的这霸总人设的说辞？
　　“好，我答应你。”嘴上应承下，也不会掉块肉，到时候他办不到，这个奖励自然不必再兑现了。
　　得了肯定答复，程之阅离开了座位。
　　宋轻估计着他走远了，才回头去看他的背影。
　　一别两年余，她感到他明显成熟了很多。

　　此次电影重拍，由于相隔时间较短，为追求新意，鼎印有意还原原著描写的故事发生年代，也就是民国时期的上海。
　　近些年，不乏年代戏精品。豪门宅斗或者谍战风云，类似剧情的已有很多。《千百种的你》原著没有跳脱时代背景，但主要描述的是在动荡不安的社会背景下，年轻人追求理想的故事。
　　凌你作为主角，其实被作者保护得很好。但祁萧则不然，他是一名进步青年，虽然和凌你一样对戏剧充满热爱，但是后期为了国家，他放弃了自己的理想，而是以戏子的身份成为了一名高级间谍。他和凌你最终是人各天涯，悲剧收场。
　　原作的各式男性角色非常多，特点就是戏份都还不少，且各个出彩。
　　祁萧虽然是戏份最重的，也是毋庸置疑的男主角。然对于角色本身来说，正气太足，可发挥的点很少，如果处理不好就流于平庸了。
　　就连上一版在拍摄的时候，拥有绝对选角权利的戚少都，也是选择了凌你的戏剧导师楚应源这个角色，而非男主角祁萧。
　　可即便如此，宋轻还是喜欢祁萧。
　　因为祁萧从头至尾对凌你是一心一意，无私付出的。即使他那么爱凌你，也还是因为想要成全凌你，而选择了离开。
　　祁萧的一生，活得压抑、隐忍。
　　为了爱人，他放弃了陪伴她的权利，为了国家，他放弃了自己的人生。
　　……
　　宋轻胡思乱想着，又等了两个人演完，以为就要到谢春了，没想到却是程之阅先上场了。有些意外，看着台上的程之阅，宋轻呼吸都放轻放慢了。
　　程之阅倒没像其他人一样换上特定的衣服，还是穿着刚才那件白衬衣。但将胸前扣子解开了两粒，头发弄得微微凌乱，衣服也好像特意揉皱了。
　　仅是花了一点点小心思，就把后期祁萧的落魄表现出来了，这倒是让宋轻颇感到惊叹。

　　彼时，凌你已经是红遍上海滩的名角儿。祁萧却只是供人娱乐的戏子。
　　这一天，祁萧和自己的搭档去到某位大官家里演戏，凌你作为这家三姨太的闺蜜也恰好被邀请去看戏。
　　程之阅所出演的正是祁萧当时在台上演戏的这场戏中戏。
　　这场戏实在不容易，因为演员必须表现出祁萧的双重心境。
　　首先祁萧正在演的戏要演好，其次祁萧对台下看着自己的凌你的心思也要表现出来。此外，演员本身自有意志，所以是三重人格在相互博弈。
　　宋轻着实替程之阅捏了一把汗。
　　既然不是“命题作文”，别人都选择讨好又容易出彩的桥段，偏偏他为什么非得选这一场？！

　　不过，宋轻初时的担心很快就消泯了。
　　她完全没想到程之阅明明离开了两年，可功力竟不退反进。
　　他诠释的祁萧自一出场，便完完全全把台下包括宋轻在内的所有人都吸引住了。
　　特别是在祁萧从戏中戏角色跳脱出的间隙，一而再、再而三的朝台下的凌你看来的时候，那种对于心爱人的渴望与克制，简直被他表现的淋漓尽致。
　　所谓一眼万年，不过便是如此。
　　只不过……好好的，台下这么一大片地方，他干嘛好死不死的非要看她这里？
　　害得她心跳加速，双颊发烫，以至于他演完了，下台了半天，她都没从那种好像自己就是被祁萧深爱着的凌你的幻觉出解脱出来……

　　没等到程之阅回来，谢春上台，宋轻就拿起自己的包，出了小剧场。
　　她沿着盘旋楼梯来到地面，在一层遇到了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地面上的秦原。
　　始作俑者秦原上来就给宋轻一阵赔礼道歉，不过是典型的认罚不认错。
　　“有的人天生就是艺人，喜欢舞台喜欢灯光。但有的人却单纯只是演员，像程之阅就是后者。他不喜欢这个圈子没错，可我们也都知道，他不只是皮相好，业务能力也是真的好。别的角色也就算了，但是祁萧，如果不是他，谁来都不合适。”
　　“所以你就挖空心思地告诉他，我和谢春在谈恋爱？”虽然刚才没有和程之阅说穿，配合了秦原的小伎俩，可这并不代表她完全同意秦原的做法，“亏你想得出来！”
　　“没错，我是借着谢春的绯闻，让程之阅误会了你就是谢春的女朋友。可是如果不是这样，他怎么会这么快就回国了？如果不是让他误以为谢春为了你竞争这个角色，他怎么会想都不想就过来试戏？”秦原面上很无辜，口气却理直气壮，“他其实一直喜欢你，他自己都不知道，或者不愿意承认。但能让他这么义无反顾，也只有你了，宋轻。他也算是你看着长大的，为了他好，这点牺牲你都……不愿意？”
　　“秦原……！”宋轻感觉自己被他这番说辞弄得后脑勺涨痛，嘴唇都有点不利索，“你不要胡乱臆想别人的想法成吗？你也知道，我是看着他长大的。所以，他只是习惯我将所有心思放在他一个人身上，看不得我关注别人，对别人好。这跟男女之间的喜欢，差别可大着呢！这次的事，我不跟你计较。但以后，我不想听见你这么说！”
　　“好，我错了。你别激动了，以后都不说了还不成？”秦原看见从宋轻身后楼梯上来的人，朝他们这里一步步走过来，他的目光将宋轻和那人一起收进眼底，“那你对他呢？宋轻，你有喜欢过程之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