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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梧桐更漏 ...

  •   萧鼎对萧厉说,二弟你看,我们的小弟长大了。
      萧厉说,当初我们离开乌坦城,到了铁漠,也是有着给小弟造一个没有压力的地方,但现在小弟已经选比你我强了啊。
      萧鼎顺了顺萧厉额前又倔又硬的头发,指尖划过萧厉缠着绷带的脸庞。他笑了笑说,长大的弟弟来找哥哥们了,团里的事你就先别操心了,好好养伤。
      萧厉拉住了正要离去的萧鼎的衣角,他艰难地起身,像个松动破旧的木偶,他咬咬牙,勾住萧鼎的脖颈,回吻了他的面颊。
      萧厉的目光带着少有的柔软,他说,还好,这么大的一通糟蹋,佣兵团和你都没有出事。
      萧鼎抱住萧厉,缓缓地让他在床榻上躺平,然后像白驹踏过空谷一样,轻柔地在萧厉的唇上留下温情。
      他笑了笑,萧厉也笑了。
      萧炎坐在屋角的桌几处,面向昏黄的烛火,手中是大漠的日与风酿出来的葡萄美酒。
      他仰头,一饮而尽。
      酒很凉,去入肺腑,留下的是缓慢而通透的暖意,就像两个干涸的沙漠旅人的日久生情。
      相濡以沫,相呴以湿。
      他看了看床榻旁的兄长们。
      仰头,一饮而尽。
      门外,那个叫青鳞的小丫头正在向屋内张望,眨这她瑰丽的碧绿的眼睛。她忽然看到萧炎在看他,就怯生生地挪着步子过来了,她的手指绞着裙摆,和他打招呼:“三,三叔……”
      萧炎将她抱过来坐在他的腿上,他问她:“这么晚了,我们青鳞怎么还不去睡觉啊?”
      青鳞用她的小手捂着脸害羞地说:“今天青鳞把三叔错认成了爸爸,我,我还没和三叔道歉呢。”
      萧炎笑了笑问道:“那青鳞觉得你的爸爸爹爹是什么样的人呢?”
      青鳞眨了眨她璀璨如珠一样的眼睛,她可能是突然发现这个新来的小三叔很平易近人,或是别的什么原因她高声的说:“我的爸爸与爹爹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药老说:“其实最担心的,是你们的父亲。”
      萧炎在月下赶路,银色的月光流淌在无垠的大漠上,风吹起萧炎用来防风尘的围巾,织品的末端裹着风尘飒飒作响。
      萧炎默默地拎了拎了围巾。
      天空一轮皓月。
      药老说:“若是无事,何苦背井离乡,乌坦再不济,也比这大沙漠里的日子舒服。”
      萧炎说:“我知道,老师。”
      萧炎明白,萧家的大少爷和二少爷,在五年前突然地离开了乌坦萧家,几乎是没有缘由似的,所有人都缄口不提,对外只称是族长的两个儿子外出游历。
      怪不得萧家在我的天赋出事了之后,长老们几乎气得要弹劾了父亲,原来是觉得父亲母亲的三个孩子,都是笑话。
      萧炎吸了吸鼻子:“老师,你说,父亲他能理解吗?”
      药尘微微一笑:“有哪个做父亲的,真的一点都不理解自己的亲生骨肉呢?”
      萧炎能想像地到当年的大哥和二哥面临的是多大的压力,五年前他们都还是不到二十岁的孩子,因为对彼此心中的那份爱慕而见弃于家族,从此远走,当他们扶着对方的肩,第一次面对沙漠的时候,心中可否有想起乌坦小城的月光?
      唯一值得庆幸的,大哥与二哥过得很好。
      青鳞说,他们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可是遗憾的是,青鳞不是萧家的血脉,萧家的族长没有嫡系的子弟了。
      萧家族长的,子弟。。。。。。父亲。
      萧炎的神色暗了暗。
      药老说,你的父亲不容易。
      对,大哥他们也不容易。
      但是我就容易了吗,我也爱上了一个不恰当的人啊!
      爱上了,老师,您知道吗?
      就像现在我所在的这片大漠,前无退路后无去路,上上下下皆是颠倒虚无。
      萧炎没想到的是,最先找到青莲地心火的居然是他自己。
      药老说:“磨叽个啥?逮到还不快吃了?”
      萧炎一开始觉得是运气,可是在他张口吞进青莲地心火的一瞬间,他觉得,如果没有老师,我怎么进的来这蛇人族的禁地,怎么能在斗皇强者和蛇人首领的手中逃脱?怎么能得到青莲地心火的地图?再或者,如果没有老师,他只能在一亩三分地里自认为天才地消耗掉时光。
      是的,他已经危险地习惯了药老的帮助。
      当初那个举着拳头说要靠着自身的努力一路成长下去的那个少年,去哪儿了?

      修行是一件枯燥无味的事,始觉天地灵气的时候不免心中的新奇,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吸收纯化运转,思绪万千九转归一,久而久之,内心生出的是种种决绝之念。
      出生入死,生死相依。
      药老与萧炎,可谓是如此。
      所以,在青莲的火无时无刻不灼烧着萧炎的□□时,萧炎是抱着必死的信念觉悟去的,生而无悔死亦无憾。
      上苍眷顾,他成功了。
      不过他依然摆脱不了那种无力感的束缚。
      当他缓缓举起双手时,他的双手上是两种异色的火。
      一青一白。
      他已经要被逼疯了,青鳞被抓,他一时冲动追到墨家,如果不是海东波和药老明里暗里护着他,他早死无葬身之地了。
      他的双掌再慢慢合十。
      虔诚地几乎像是一个教徒。
      但是他的内心疯狂又委屈,他明明这么努力了还是这么弱小微不足道,是不是一棵草的种子,即使受尽春风化雨天地福泽即使有着张出枝桠的勃勃野心,命里依旧不能成为栋梁之才?
      青莲地心火和骨灵冷火的边缘在摩擦碰撞,相护消耗着抗拒着。
      萧炎的眼底一霎那空了。
      抗拒什么?我的青莲地心火,你也要违抗我吗?
      萧炎的双手靠在了一起。
      当一丝光从萧炎的手掌里泄出的时候,药老似乎是微笑了一下。
      海波东猛地抖了抖,他抬头,看到的是黑袍的年轻人托着一朵妙语青莲。
      眉目慈悲。
      但这不是萧炎,萧炎破天惊地融合了两种异火而精神枯竭陷入沉睡,此时拈花的人沉默明通。
      药尘最终还是将这朵花向前轻轻推送了出去,恰似暮春之风带走枝头彤花。
      然后他张开了双臂。
      炽热的狂风席卷了一座城池,铺天盖地。
      那朵无尘的青莲自由地释放着一轮接一轮的明火,是风华将尽时最后的美艳最后的狂欢。
      这朵花落,竟要拉着一座城池为她陪葬叹息。
      那么炽热罪恶,那么青白无瑕。
      萧炎做了一个梦,他成了一棵种子。
      他和一群种子一同落到草地上,他先生了根,别的种子都特别羡慕他,说他是举世无双的天才,接着它发芽了,他是唯一,他睥睨着草地就像睥睨的天下,他接受着天地的祝福。可是有一天,他生长出来的芽枯萎了,不久,草地上已经张出了健康的势态,他抱着枯萎的芽,没有阳光没有雨露,有的只是同辈们的阴影,高贵的天鹅来践踏他的种子,他倔着脖子吼叫,河东河西。
      这是一个无解的梦境。
      但是萧炎不是梦中的种子,影哉?他感谢着诞生他的母亲,感谢泥土如同恩师一样的授受,感谢天鹅的鞭笞,感谢着一视同仁的光阴。
      感谢到几乎喜极而泣。
      他为自己先前的狭隘羞愧,在离开乌坦的时候,他已经知道了成为强者绝非一日之谈,可是他居然因为内心不可言状的渴求急功近利到红眼。
      药老在倾其所有来教导他,他应该不急不躁地潜心修习,而不是委屈地像个孩子一样发泄。
      萧炎微笑着醒来,药老在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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