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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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尼沉着脸将卜柯几人带到康东祁的尖子屋内。
卜柯环视一圈，发现屋子里依旧坐着前两天的那几人，他心中有了计较，面带笑意的坐到了石凳上，“说起来，武斗派是不是只有这么些人啊？”
或许是他眼神中的嘲讽太过露骨，当即有位尊老面露不悦，轻轻地哼了一声：“你是觉得这么些人还不够与你说上话吗？”
族长、三个尊老，可以说在这里汇聚了整个武斗派的最高层，如果这些人都不够资格的话，那就是卜柯自视甚高了。
卜柯当然不会给这人嘲讽他的机会，但此时屋里的氛围剑拔弩张的，他说什么都会遭遇狠狠反击，索性微微一笑后不作他言，反正自然有人会打破这个气氛的。
果然，片刻后，康东祁沉声道：“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不过你也别忘了，你此刻还身在我武斗派族地中，我不认为你想见见我其他族人。”
卜柯耸耸肩，顺从地从他给的疑似威胁的台阶下了：“我就纯属好奇罢了。”
康东祁的脸色这才好转：“人你也见着了，这两天的温存时间，满意吗？”
闻言，卜柯抿着唇露出个清浅的笑容，原本清明的黑色眼眸中多了丝化不开的浓情，看上去像是泡进了蜜糖罐子。他没有说话，一切尽在不言中。
康东祁好笑之余，也微微摇了摇头，他忽的觉得，老人周生的担忧，似乎有点多余了。
在卜柯侧面的克利心中却升起阵阵恶寒，克利大概是没想到，自己老大也会有露出这种表情的一天，他强忍着才没有去搓手臂上冒起的鸡皮疙瘩。
“好了，既然你满意了，接下来，该轮到我们了。”
卜柯收起那副小儿女姿态，正了正色，“如果你是说我们族人交给和平派的那些东西，我确实知道。”
康东祁神色一动：“你真的知道我们想要的东西？”
“20年了，林叔不记得我，也不奇怪。”
康东祁腾地一下站起身，目光灼灼的盯着卜柯：“你是……”
和平派的康芜夕娜人为了避嫌，从不喊卜柯的名字，只用“狄家小子的伴侣”来称呼，这暧昧不明的称呼传到武斗派这边来，康东祁更是无从得知卜柯的姓名，这会儿猛然听到卜柯喊他林叔，那些沉湎的过往像是潮水般铺天盖地的向他卷来，他本以为卜柯不过是某个幸存的知学族人罢了，没想到，知学族族长一家的血脉，竟然没断掉。
隔了好一会儿，康东祁才把自己从回忆中拉出来，惊疑不定的瞪着眼前的人：“你是卜柯！？”
如果手边有茶，卜柯都想端着茶杯默默欣赏康东祁精彩的脸色。
“你——”康东祁顿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卜柯慢悠悠的抬眸，他当然知道康东祁想说什么，见他难以启齿，卜柯不介意帮帮他，“族长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不来报仇，反而还把一族人的秘密拱手相让？”
“如果我说族长爷爷告诫我不要报仇，所以我就放下了仇恨，林叔信吗？”
对上这样一对透着泠泠冷光的仿若黑曜石般的眼眸，康东祁嘴唇紧抿。卜柯的话，他自然是不信的，他甚至已经在考虑如果卜柯不打算把新世界的地图和钥匙交出来，那他只好杀人灭口了，20年前没能屠净知学族，似乎是个错误的决定。
哪知，卜柯却说：“其实小时候的记忆都很模糊了，我那个时候还是个不记事的小孩子，该忘记的也都忘了……我现在的身份是绿洲军的一员，洲长派我来寻康芜夕娜族地，吸纳族内优异人才，为进军新世界做储备力量，只不过这个任务却因为康芜夕娜内部分裂暂且搁浅，现在，我想先问问林族长，是否有这个意愿，与绿洲合作？”
这形势急转直下，康东祁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倒是之前出声的那个尊老说道：“没想到你竟然为绿洲人卖命，绿洲人逼迫我族签订那什么狗屁的附属协议，因为这个我们一族才不得不躲避到此，你现在竟然端着这个身份来跟我们谈判？你不觉得可笑吗？”
卜柯煞有其事的点点头：“合作这条路走不通了，那就……”
“等等。”
那尊老惊愕的转头看着康东祁：“族长，您——”
“我想先问问，绿洲是如何得知新世界的消息的？新世界又在何处？”康东祁把目光移到卜柯身上，比起卜柯的身份，绿洲上有关于新世界的消息更让他感兴趣。
“这个是机密，很抱歉我无法回答。”
康东祁沉默下来。
“若是林族长是质疑我绿洲大陆掌握的情报的正确性，那我倒是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我们绿洲大陆设立关于寻找新世界项目的小组多达五十三个，每年派遣出去寻找的船只不下百余，终于在三年前有了关于新世界大陆大致地理位置的情报，钥匙的下落也有了踪迹。”
卜柯见康东祁面上的怀疑之色开始转变，唇边扬起一抹势在必得的笑容，“当然了，如果林族长依旧拒绝与我们绿洲合作，想要夺取和平派持有的东西，我也会为族长带路。”
“若是与绿洲合作……利弊如何？”
卜柯唇边笑意加深：“洲长许诺若是三个蛮族族长同意合作，那么将永远不再胁迫其成为附属，绿洲管辖的地界都将为你们无条件开放，为你们办理可以永久居住的绿洲卡，你们可以从这里搬离，去到更加富饶的绿洲大陆。”
康东祁将信将疑：“听上去很诱人。”
“确实很诱人，双方合作之后，绿洲提供更加丰富的物质生活，不再胁迫危害康芜夕娜族人性命，但是同时，每年与绿洲合作的种族都要从族内选拔五到十名族中精锐送往绿洲中心的军队管理基地接受军事化的培训，为开拓新世界和保卫绿洲大陆和平做出贡献。”
“最多三年，前往新世界大陆的征程便将起航，在那之前，基地内会进行内部淘汰赛制，获得优胜的人才有资格前往。”
“意思就是就算我们同意合作，最后能不能去新世界还不是要看绿洲人脸色？”那位尊老说完，便沉痛的看向康东祁，“族长，此事不能同意，本来世上的种族大都是追寻自由的自由种族，几个野心勃勃的种族首领汇聚在一起就妄图称霸世界，立制度，签合约，我们的生存空间已经从偌大世界浓缩到此方一隅，绿洲给的条件听上去是好，可是那些本就是我们曾经拥有的！他们不还也就罢了，还以此要挟，谁知道我族精锐到了那什么基地会不会被他们联合欺压！？”
康东祁的眉紧紧的皱了起来，另一个一直没出声的尊老也表示赞同这番话。思索过后，康东祁抬眸看向从进门后不发一言的森尼，问：“你的看法呢，森尼？”
整个人都隐匿在黑暗中的森尼似乎没料到康东祁会突然发问，楞了一下，“嗯……我觉得这件事，还要多考虑考虑。”
“其实不合作也有利有弊。若是和平派那边的东西真的是新世界的地图和开启钥匙，那么武斗派就能比绿洲抢先一步进入新世界，这是利，可同时，你们武斗派为此要押上族内全部精锐，因为我听说要攻破新世界给的难题还挺艰难的，不然洲长也不会派遣三只小队分别寻找三个实力强劲的蛮族族民了，万一族中精锐尽数折损，你们武斗派岂不是损失惨重？而与绿洲合作的话这些损失是分担到全世界五十几个种族上的，与种族倾覆相比，这点探索未知领域的损害又算得了什么呢？”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卜柯的声音轻飘飘的，像是来自远方森林的空灵鸣乐，又仿佛是近在耳边的淳淳低语，叫人心神沉醉，不自主的想跟着他的步调走。
森尼突然点了下头：“我觉得他说的挺对的，族长你想想，绿洲派人大老远寻找我们，也没有武力逼迫，又没有用人数欺压，说不定他们想要合作的心是真的呢？”
另两个尊老冷笑一声：“森尼老头子，你说的怎么和两天前说的不一样，莫不是被什么人给……”
森尼气得面上涨成猪肝色：“莫离老头子，你又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某人心知肚明。”
卜柯笑眯眯的接收了莫离的暗讽：“其实林族长和几位尊老不用这么急着给答复，这样吧，明天上午我再来听各位的最终意见，届时不论是合作还是独占，我都尊重各位的意见。”
康东祁听闻，对周生微微颔首，周生便领着卜柯和克利去到了原本安排给他们的住处。
……
这两天，克利就住在这间半山腰的小小尖子屋里，这尖子屋没有住人，是康芜夕娜武斗派的人用来堆放野兽利爪和牙齿的地方，就在一堆杂物中间硬生生给整理出了一块仅供两人睡觉的空地。
周生走后，卜柯对着这小片空地出神，忽的吐槽道：“我还是回去睡石牢吧。”起码那里空间宽敞，还有个天然人形暖炉。
克利抽了抽嘴角，委屈的说：“老大，你是不是嫌弃我？”
卜柯：“是的，就是嫌弃你。”
克利：“嘤嘤嘤。”
卜柯：“男人的眼泪不会激起我的怜悯心。”
“……”克利道，“老大你两天没和我说话了你好狠的心。”
“所以为了安抚你幼小无助又孤独的小心灵我这不是跟你说话了嘛。”
半晌，克利总算是知道，在说话上面，就甭想占卜柯便宜，卜柯才不讲究你说话是不是充满艺术，粗鲁或是直白，他只会用自己的方式让你逐渐无话可说。
克利自暴自弃，开始和卜柯讨论刚才的事情：“老大你不会真的想跟武斗派的人谈合作吧？我觉得真要合作的话，还是和平派的人好掌控些，毕竟你如果真的把人带回去了，上面会把人编到你带领的小队里去的。”
到了那时，卜柯升级成为基地里的带队队长后，恐怕也不能和他们这几个人时常混在一起了。
卜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说了句让克利差点吐血的话。
卜柯说：“我随口说的唬唬他们，你还真信了？”
又一次的，卜柯用自己的方式让克利无话可说。
“如果我就那么直接带他们去找和平派的东西，他们肯定会怀疑我的真实目的的，就算他们手里有人质，康东祁也不放心我这个知学族遗孤。”卜柯表情平静，但克利就是从这股平静中读出了风雨欲来前的紧张和压抑感，“正好用这个所谓的合作吸引下他们注意力，关于究竟怎么选择，都不重要，无非就是把他们带去那边的理由变一变。”
只不过，若他们真的选择了合作，卜柯先前设想的只揪出策划20年前那场大火的具体人员的计划就不成立了，那势必会增添伤亡，而他们选择独占和平派所掌握的东西，很大可能只会是那几个核心人员前往，到时候他就能毫无芥蒂的、开始复仇了。
卜柯在离开前用族语给康东祁下了暗示，使他对合作产生兴趣，可是因为康东祁曾经和知学族人一起生活过，而且他的抵抗力比之其他人更强，所以卜柯的天赋技能对他的影响并不足以形成直接操控，卜柯也就没想过要操控康东祁，退而求其次控制了森尼，让他在那个四人决策小队里充当搅屎棍。
康东祁是个野心勃勃并且万事万物都想掌控在自己手里的人，他肯定会心惊自己对于合作并不排斥，就会疑心卜柯是不是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操控了他，加上森尼这个搅屎棍一口咬定合作利大于弊，康东祁的心就会出现倾斜，他会偏向于合作，可是他又对自己偏向合作的心态持怀疑态度，如此一来，他必然不会选择合作，因为他怀疑自己对于合作的态度都是卜柯给他下的套。
这是一场豪赌，卜柯不相信他会输。
他勾起一边唇角，眼中却没有半点笑意，“他们到底怎么选择，明天就知道了，我倒是觉得他们会选择独占和平派所保存的东西。可是，那东西怎么可能存在。”
克利听着他不咸不淡的说着，心情起伏不定，这样的卜柯，似乎整个人都被黑暗浸染，可是偏偏在这处逼仄昏暗的地方释放着蛊惑人心的亮度，像是黑暗中闪闪发光的钻石，漂亮到不可方物。
克利觉得自己心跳得有点儿快，他干巴巴的喊了句：“老大。”
“嗯？”
“我、我……”
“结巴了？”卜柯好笑的看了他一眼，“别乱想了，养精蓄锐。”
克利闷闷的垂下头：“嗯。”
……
是夜，皎黠月辉透过窗户倾洒进这间狭小的尖子屋，在地上平躺的两人身上度了一层柔和的光辉。
康芜夕娜人的窗户不像绿洲统辖的区域的楼房那样安了玻璃，他们的窗户就是一块木板，晴天的时候就用根木头支起，使房间透气，因为康芜夕娜人多半生得高大，这窗的距离就开得比较高，面积不大，大约只能允许支出一个脑袋。
神色渐深，卜柯没有睡意，就盯着那扇小窗户出神。
格勒英岛的夜露水深重，夏季昼夜温差大，卜柯的体温本就比常人低两度，在享受了两个晚上的天然人形暖炉后，卜柯骤然发现，自己居然因为冷，失眠了。
卜柯摸了摸心口的位置，他发现突然有点想念野蛮人·傻大个儿·人质·天然人形暖炉·阿佛洛火热的怀抱了。
这绝对不正常。
卜柯轻轻叹了口气，小心翼翼的支起身子，没有吵醒克利，然后猫着步子悄悄溜出了房间。
外面，高远的夜空上悬挂着一轮圆月，星子繁多，万分璀璨，耳朵里钻进海浪拍打岩石的声响，这声响在这静谧的夜幕里显得格外清晰。
卜柯放松下来，刚想找棵树坐着瞭望下星空畅想下人生来着，就看见不远处的草丛里闪过一个人影。
“谁？”卜柯警惕起来，同时将防身的小刀拿出来，“谁在那儿？”
那人见卜柯发现了，也没躲，径直从昏暗的地方走到卜柯跟前：“是我。”
看清来人后，卜柯收回小刀，问道：“你怎么出来了？森尼应该有告诉你明天中午事情解决之后再出来的。”
阿佛洛摇摇头：“我担心你，睡不着，出来看看。”
面对阿佛洛的关心，卜柯心里有点受用，面上不显：“看也看过了，你回去吧。”
阿佛洛没走，却是大胆的伸手将卜柯抱进怀里，卜柯皱着眉没有挣扎，耳边响起阿佛洛低沉的嗓音：“我想过了，我要跟你一起做这些事。”
“哈？”卜柯推开他，“你知道我要做的事是什么吗？”
“不知道。”
“那你还……”
“但是你是我选择的人，我知道你现在还没法接受这个，但我不会放弃的！不管你要做什么，我都想陪在你身边！就算……就算你只是欺负我也没关系！”
阿佛洛信誓旦旦的话像钉子一样缓慢而深刻的钉入卜柯的心脏里，他不可遏制的颤抖起来，像在笑，又像在哭。
可是阿佛洛捧起他的脸时发现卜柯脸上什么都没有，没有笑，也没有哭。
卜柯挥开阿佛洛的手，退开半步，神色冷漠的说道：“你怎么想的，我暂时没兴趣知道。原本以为你就是个傻大个儿，没想到情话说得挺好的，跟哪个姑娘练习过吧。”
阿佛洛刚要开口，卜柯就转过了身，闷声道：“回去吧，被人发现你逃走了，我们都得完。”
说完，便不管身后的阿佛洛，迈步回了那间尖子屋。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十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