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定》凉之祭

14、九尾狐（三）

　　下午六点，王博文急急忙忙赶到校外的补习班，踏进屋内看了眼时间，呼出口气心叹道“还好没迟到。”

　　“陈老师，我坐哪里？”王博文问迎面走来的陈曦，笑盈盈的问道。

　　指了一处，陈曦看看时间，嘱咐道“今天他们的作业有些多，我还要授课，作业的辅导就交给你了。如果有不会的题，可以等下课问我，或者直接在网上查找下资料。”

　　“好。”王博文点点头，走到教室最后一排，放下书包，看到已经堆了几本的练习册和作业本，深感任务艰巨。

　　这天晚上，王博文是第一次觉得小孩子那么烦人。虽然这家补习班只招收初中生，主要为培养尖子生，但不免会有拒绝不了家长们的热烈要求，而推脱不掉加进来的几名中等水平学生。可也正是这几名学生，搞得王博文头都快炸了，其中一名男生调皮顽劣，还有一名女生只爱发呆完全不写作业，急的他直跺脚，却又毫无办法。

　　忙的焦头烂额，王博文也没注意到时间已经九点半点，这和起初说好的九点下班结束，有点差距。可是，王博文想想每月工资，又想想其他补习班兼职相对比之下略少的薪水，不得不继续忍耐下去。虽然一对一家教的话工资也很可观，但毕竟这种兼职比较少，而且需要承担提高学生成绩的压力，王博文觉得自己还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好不容易把最后一名学生作业检查完毕，王博文伸个懒腰心想终于能回去休息。这时陈曦刚好从隔壁教室出来，见王博文伸懒腰的模样，笑着说“时间也不早了，你回学校吧。”

　　“好，那陈老师再见。”王博文抑制住心中放松后的喜悦，礼貌的打声招呼，拿着书包出门。

　　刚下楼，王博文哼着小曲蹦蹦跳跳低头玩手机走着，忽然听到擦肩而过的人戏谑声音“捡到钱了？这么高兴。”

　　刹住脚步，王博文疑惑的转身，见孟瑞和一名身着朴素的女人站在一起。王博文惊喜的喊道“老师？这么晚你怎么在这？”

　　“来办件事。”孟瑞温柔的笑着说，又看看时间皱眉道“兼职结束时间这么晚？”

　　“恩，今天学生作业有点多。”王博文老实说。

　　“吃饭没？”

　　“这个······”原本想要撒谎的他，忽然感到肚子诚实的传来一阵阵“反抗”声，虽然知道孟瑞两人听不到，但还是觉得尴尬的摸摸头，实话实说“还没。”

　　下午打乒乓球，一下子忘了时间，等反应过来已经接近要去补习班的时间。匆忙赶到补习班，直到现在结束，王博文又累又饿。

　　“一会儿一起吃饭吧。”孟瑞的神情仿佛就是在说明天天气很好一般，令王博文十分诧异。

　　“啊？和老师？”王博文心里发怵，毕竟单独和老师一起吃饭，从小到大自己还从未经历过。

　　“怎么？不乐意？”孟瑞好笑的看着他纠结的神色，指着身边秋妍说“一会儿我们要和她男友一起吃饭，但人家两小情侣我一个单身，岂不是很尴尬么，你就当陪我吧。”

　　王博文一听，原来这个女人不是孟老师的女朋友啊，我还以为······

　　“我保你这学期建筑设计不挂科。”孟瑞悠然放出一个极大诱惑。

　　“好！”二话不说，王博文立马同意。虽说建筑设计自己并不害怕考试，可是晚上自己逃课兼职，其中有一节就是这个课，而教授这门课的老师也极其严格，每节课点名提问，提问不过关直接扣分，扣分多了老师拒绝改卷，自己可相当于直接不用参加考试啊。自己当然已经找人代上课，但这可不保证代课的人能顺利答出老师的问题。

　　“那等他男友下班，就走。”

　　等了足足半小时，王博文稍稍有些不耐烦，可他也不能开口催促。一抬眼，见到陈曦都已经下班回家，哀叹口气，却忽听那个女人出声唤道“陈曦！”

　　陈曦闻言四处打望，在看到女子后目光定格，笑容满面走过来说“秋妍你怎么来了？”

　　“今天我表哥来这玩，顺便就想见见你一起吃个饭。”秋妍挽上他的臂膀，笑脸颜开说道。

　　一旁的孟瑞听她的介绍，忍不住轻咳一声压下心中的笑意，伸手上前招呼说“你好，我是孟瑞，秋妍的表哥。”

　　王博文虽然也听着这个介绍词有点不对劲，但也不敢开口拆穿，低头嘟唇翻白眼默默内心吐槽。

　　陈曦有些呆愣的握握手，反应过来悄声对秋妍说“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现在已经这么晚了，请吃什么都不合适，这可咋办。”

　　“时间也不早，白天来这里我也玩的有些累。原本并不想打扰，但还是秋妍非逼着我陪她一起来接你下班，耐不过她的性子这才过来看看。”孟瑞顺着方才秋妍的介绍，顺势说的有模有样，若王博文不知事实，说不定真的也就相信了。

　　“我以前和就她说过，下班有点晚，她也不必每晚来陪我一起回家的。”陈曦说着还有些不好意思，摸摸脑袋。

　　王博文偷偷打量着，这时孟瑞忽然拉过他，迫使自己向前来到陈曦面前，见到陈曦略诧异的神色，点头拘束的打招呼“陈老师好。”

　　“王博文······你怎么在这？”这才注意到王博文的陈曦，困惑的说“你怎么还没回学校？现在已经十点多了啊。”

　　“是我让他在这等着，王博文是我一个表弟。这不来时刚好碰到他回学校，才知道原来我这个表弟在你这里兼职，顺便一起吃个饭聊聊吧。”孟瑞揽过王博文肩头，故作熟稔说道。

　　“那还真是缘分啊。”陈曦惊喜的拍拍王博文臂膀，说道“这孩子能力不错，今天也很踏实。”

　　“哎，咱先找个地方坐下再说吧，站着多累啊。”秋妍推推有点下滑的眼镜，催促道。

　　“那就附近吧，离这小孩儿的学校也近，一会儿他回去也方便。”孟瑞指着王博文笑道。

　　“我才不是小孩儿呢。”王博文低头小声嘟囔着，孟瑞当然听到他在抱怨什么，侧头轻声说“老实点，听老师的话，乖。”

　　侧头抑制嘴角不知为何扬起的弧度，王博文感觉心里有点甜。

　　众人随意找个家小店，原本陈曦觉得请难得见到的女友表哥，吃这些家常便饭太不像话，可孟瑞丝毫不介意，反而是他首先踏入店中点餐。

　　“你想吃什么？”孟瑞举着菜单，问一直盯着眼前刚拆好的餐具的王博文，看着他有点发窘僵硬侧脸，心情大好的问着。

　　“啊？我，我随意，□□惯的称呼差一点就要脱口而出，但看到孟瑞可亲却倍感压力的笑容，硬生生把后半句转口“老师，陈老师你们点吧。”

　　干笑着又低下头，怕自己的小表情再露出什么马脚，想要拿出手机打发时间，却又觉得这样行为太不礼貌。纠结之中，王博文深深感到为什么刚才自已要那么轻易就为学分而折腰，弄得现在苦不堪言。

　　虽然随口打发说自己随意，但等菜端上桌，王博文觉得自己更想哭了。人不多，而且时间也不早，也不适合吃太多，孟瑞也就没点几道菜。王博文意思意思随意夹了一些菜，放在盘中，开始死命扒碗里白米饭，孟瑞原本正客套的和陈曦聊天，余光见到身旁人眼中明显透露着失望的光，心中叹气，趁着秋妍和陈曦说话之际，凑近他说“是不是不喜欢吃？”

　　“啊？”王博文被吓一跳，连忙抬头出声，惊得对面正秀恩爱的两人也疑惑的看向他，王博文羞赫的又赶忙解释“我没事。”

　　陈曦原本还想问什么，却被秋妍一句话打断，只好作罢。

　　王博文有点委屈的低声对孟瑞抱怨“老师，你干嘛啊。”

　　“你喜欢吃什么？一会儿我请，也算补偿你。”

　　“真的？”王博文略显欣喜，眼睛瞬间填满星光。

　　看着他一副好懂的模样，孟瑞和煦的笑着说“恩。”

　　吃的差不多后，陈曦起身去付账，秋妍笑着目送他去前台，见陈曦转身立马笑容消失，紧张的问孟瑞“怎么样？”

　　“不算麻烦。”无视王博文迷茫的眼神，孟瑞从容回答。

　　“那就好。”明显松口气，秋妍又说“那我就交给你了。”

　　“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一听这话，王博文神经紧绷，紧张的瞅瞅两人，却又不敢插话。

　　“一周后，到时和你细说。”秋妍见陈曦已经走回来，只好停止这个话题。

　　和秋妍、陈曦分别后，王博文跟在孟瑞身后向着学校走去。一路内心挣扎，王博文一直犹豫要不要询问，可这又是不是过于逾越，毕竟那是老师自己的事啊。

　　“瞅瞅你那表情，一秒变一个，难道还想学变脸？”孟瑞忽地停下转身，王博文太过沉迷深思，没注意到差点踩上孟瑞的皮鞋，听到他带笑的声音才反应止步。

　　“你想问什么，就问吧。”孟瑞坦然说。

　　“有那么明显么？”摸摸自己的脸，王博文感慨道。

　　“不想问么？”孟瑞勾唇说。

　　“那个······”眼睛四处瞟着，王博文尽量用不在意的音调问“你刚刚说的那个‘动手’是什么意思啊，老师你不会是要干啥坏事吧。”

　　“你觉得呢。”孟瑞又气又笑的感觉。

　　“这个······我觉得老师应该没那么傻。”王博文实话实说。

　　“那就别瞎想。”孟瑞笑的如沐春风，轻轻点点他的脑门，转身边走边说“秋妍是九尾狐。”

　　“啊？”震惊的跟上去，王博文结结巴巴的问“那，那陈老师呢。”

　　“他啊，普通人。”

　　“人妖······相恋？”王博文喃喃自语，难以置信。

　　“怎么？感到不可思议？还是觉得人妖相恋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孟瑞侧头问。

　　“没没没，只是从小看电视剧，人妖相恋的戏码，是禁忌吧。”王博文不解的说。

　　“呵。”孟瑞不禁笑出声，摸摸他的头发，说“那只是人类的幻想罢了。人妖并不是不能相恋，只要妖不以害人为目的，愿意安心过普通日子，是没有人干涉的。

　　只是啊，即便这样，也很少有妖爱上人类。”孟瑞幽幽的说。

　　“为什么？”

　　“人，活的再久，也顶多几十年，或者一百年而已。可是妖不一样，它们只要吸收足够的灵气，可以一直一直存活下去，几十年，几百年，甚至上千年。”

　　孟瑞忽然停下脚步，双眸深沉的盯着王博文的面容，接着又说，“即使妖痴情万分，非他不可，可以选择等待，等待那名人类的转世轮回，重新投胎，然后在下一世，继续和他相恋到老。

　　不过，投胎，意味着，他下一世会重头再来，遗忘过去所有，开始一段新的人生，即便灵魂一样，但他早已不认得那只妖。”

　　“啊，感觉有点凄惨啊。”王博文心疼那些一生都在等待的妖，抬眼看到孟瑞柔情似水的眼睛，不自在的摸摸脖子，说“那只九尾狐也是等了很久？”

　　“对，很久，久到或许她自己都忘记时间的流逝。”

　　“那她，不后悔么？何必呢，为何不放弃，或许会认识另一个是她心动的妖呢？”王博文非常不解，虽然这种爱情浪漫，但也残忍。

　　“既然爱了，谈何后悔？既然认了这个人，心或许也容不下别人了吧。”孟瑞动容的想要触碰王博文那双纯洁眼睛，刚想要抬头，听到他下一句问题，却又徒然垂下。

　　“那你呢，老师。

　　你怎么想？你会愿意一个再见时对你毫无印象的恋人，等候百年么？

　　既然他忘记前世，那他也一定对你曾经等待时经历的所有痛苦，挣扎，苦难都毫无感触。甚至就连这一世，他是否能重新爱上你，也无法确定。

　　这样真的值得么？”

　　“值得么······”如落叶般轻微的声音飘散，孟瑞心中翻滚着复杂情感浪潮，快要将他淹没。

　　王博文灿若明星的双眸，紧紧盯着孟瑞，怯弱而又坚定问出他最想知道的问题。

　　“老师，你到底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