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谈》桃然小丸子

9、窗边的脸

　　虽然我一直听三姥姥讲故事，但其实从未真正见识过三姥姥的能耐。具体她是做什么的，她自己只是避而不谈。问我爸妈，他们也只是说，就是个没工作的老太婆罢了，打听这个干啥。但是真到遇见事情了，还就见识到了三姥姥的功力。
　　这次需要三姥姥帮助的，是我远房的表姐。
　　她叫阿秋，是在医院的肾内科当一名小护士。去年才刚刚上岗，规定实习一年转正，就在今年可以转正的档口，出了问题。
　　阿秋说什么都不肯去上班了，无故旷工可是大事，在舅舅和舅妈的再三询问下，阿秋说出了实情。
　　原来她是见了鬼。

　　事情还是要回到两个月前，又是阿秋值夜班。当然了，她一个单身狗，没家没口又年轻，加上阿秋脾气好。几乎这周的夜班都是阿秋值的了。
　　她一回到值班室，恶心的味道就袭击了她。阿秋皱了皱鼻子，是哪个不长脑子的，居然把值班室设计在厕所对过，这还怎么好好睡觉。她裹紧外套，向病房走去。
　　很难得，病房里今天并没有病人。阿秋顺手把外套挂在门后的钩子上，关上了门。上一个病人前天已经“送走了”。虽然外人听了晦气，但在医院工作习惯了对生离死别早已习以为常。更何况阿秋才不会去住那个刚走病人的床呢。
　　她选择了一个干净靠窗的6号床。6号床的小姑娘三周之前出院了，临走的时候还送给医护人员每人一个自己编的平安结。大家对她印象都不错，加上小姑娘家人把床周围打扫的很干净。阿秋打定主意，要在这儿眯一觉。
　　“真是幸运啊，居然找到了合适的肾源。好姑娘果然是有好报的。”阿秋一边念叨，一边躺下。不知怎地，阿秋闭上眼睛总觉得不安稳。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盯着自己一样。
　　睁开，闭上；再睁开，再闭上。阿秋心里突突的跳，在床上翻过来翻过去，冷汗从背后透到被单上，黏糊阴冷，让她更是难捱。
　　“啪！”
　　一声响动吓得阿秋心里一哆嗦，她冷不丁的坐起来，摸索开灯。僵着脖子朝向声音发出的方向，斗胆看去。
　　“呼”阿秋松了一口气，原来是门后的钩子松动了，外套掉在了地上。
　　拍拍胸口，暗想着：都是自己吓自己，又软绵绵爬上了床铺。
　　被这么一吓，她也没什么睡意了。拿出手机玩了一会儿，就感觉有凉凉的风吹向自己的手臂，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不禁裹紧了被子。这时候她发现，窗边隐约有什么东西闪着光，好像是一面挺精致的小镜子。
　　这一晚就折腾不完了，阿秋已经没了耐心。她猛地坐起身，顺手拿过，把玩着镜子。随意抬头看到窗户，却发现窗户里映出的并不是自己的脸。
　　那是一张极度扭曲的男人的脸。
　　阿秋惨叫一声，昏了过去。

　　第二天阿秋醒来时，是盖好被子安安稳稳躺在床上的。来换班的同事都说她睡的婴儿一样。虽然她努力跟同事诉说，但是大家都不相信她的话，认为她不过是做梦罢了。
　　“你要非说有鬼，那你昨晚见到的小镜子呢？”同事一边不耐烦，一边问道。
　　是啊，镜子呢？阿秋翻了一通，都没有找到。只能失魂落魄的回到家，一面怀疑自己是不是单纯做了个噩梦。
　　然而第二天夜里阿秋的遭遇让她明白，自己并不是在做梦。在医院卫生间的小窗旁，她再次见到了那张扭曲的脸。
　　从此阿秋就病倒了。她把家里的窗户全部糊上，躲在角落持续的发低烧。舅舅和舅妈各处求神问卦，都没找到医治她的办法。这还是前两天跟爸妈聊天的时候才知道三姥姥这号神人，这才来请她出山。
　　三姥姥办事不似平时将故事一样安稳，倒是有几分风风火火的样子。我也想跟着，虽然父母想从中阻拦，但是三姥姥说：“这丫头还是个童女，要救她表姐，这丫头有大用处呢！”我便也屁颠屁颠的跟着上医院去了。
　　肾内科病房里有两个病人，都病的不轻。三姥姥怕一群人大张旗鼓的吓到人家，就直接在走廊的尽头摆阵了。
　　三姥姥先是冲着四方拜了拜，拿出几根翠绿的柳条，向东方掸了掸水。口中默念道：“天法清清，地法灵灵，阴阳结精，水灵显形，灵光水摄，通天达地，法法奉行，阴阳法镜，真形速现，速现真形，吾奉三茅真君律令！急急如律令!”我看着这一切，正在纳闷，忽然觉得眼前一黑，头重脚轻，栽了下去。
　　之后的事情是别人告诉我的，一个老男人上了我的身。叙述了这令人感叹的一切。
　　他的女儿就是之前睡在6号床的小姑娘。这姑娘得了很严重的肾病，只有换肾才能让她重获新生。但是天不遂人愿，父母虽然有心救她，但是父母二人的肾源配型并没有成功。如果不能换肾就意味着，小姑娘只能每天靠着透析勉强维持生命。
　　家里都是农村的庄稼人，根本就没什么钱。更雪上加霜的是，老父亲某一天在干活儿时，晕倒在田地里。去医院检查才发现，自己脑袋里长了一个鸡蛋大的肿瘤，恶性的。屋漏偏逢连夜雨，一家的生活几乎陷入绝望。
　　这时，这位伟大的父亲做了一个决定。他要去做这个希望渺茫的开颅手术，如果万一自己的手术不成功，就将自己的肾自愿捐给陌生人。
　　因为他听医生说，器官捐献者的家属，是有资格提前获得肾源的。
　　在自己生命的最后时刻，他都想着为小女儿争取一份生的希望！
　　最终，老父亲因为手术失败，颅内大出血而离开了人世。而他的肾，挽救了一个幸运儿的生命。
　　而一个月后，小姑娘也奇迹般的遇到了合适的捐献者，完成了换肾手术。
　　那个小镜子，其实是老父亲临走之前想送给女儿最后的礼物，只不过压在床下，家人一直没有发现。
　　他并无害人之意，只不过他一直停留在病房外，想再看看，再看看自己最宝贝的女儿。已经去天国的他还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已经因为手术成功，而早早出院了。人鬼殊途，这才吓坏了表姐。
　　听说后来，表姐再也没有见过那张脸。因为她去医院，把病床下的镜子找了出来，交给了那个已经逐步恢复健康的姑娘，讲述了这一切。
　　姑娘扑通一下跪倒在地，怀里紧紧抱着镜子，哭成了泪人。
　　那是父亲留给她最后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