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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亲征白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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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魏晃被废,梓欢从未提过要选立新王,于是朝中的大臣们就坐不住了。以前外有大司马镇守边疆,内有相国大人坐镇朝堂,周围还有十几个侯虎视眈眈,监国公主自然不敢做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情,可是现在就不一样了,不但朝政大权,就连兵权也都握在了监国公主的手里,她想要自立为王恐怕也没有谁敢反对,而今她这么久都不提新王人选,众臣便开始担忧监国公主不会真的要开创历史新面貌,女子为王吧?于是那帮大臣们一连几个朝会都上疏要选立新王。
恰巧这时,白郡传来消息,魏承岚要求监国公主亲自去白郡和谈。
现在梓欢正头疼白郡之事,哪里有心思考虑新王人选,但是每天都要听着他们长篇大论中隐晦地指责自己,梓欢恨不得将耳朵闭上,她已经好几天没有睡好觉了。
梓欢一手支着脑袋,眼睛闭着,面上有些疲累。内侍小心翼翼地走上前,道:“殿下,您休息一会儿吧。”
梓欢摆摆手,那内侍便领着所有的宫人出去了,殿内唯余梓欢一人,此刻她才感到前所未有的孤寂。
如果明仲没有死,那么他肯定会是第一个来找自己,然后给她仔细地分析现在的情况,最后给她出最合适的策略,可是,没有如果,明仲已经死了。她现在是一个人了,她必须自己给自己分析形势,自己想办法解决问题。可是她脑子里一片混乱,她根本不能静下心来,如果明仲在就好了,她就不用时时刻刻地动脑筋了,如果明仲在就好了······
这种沉重的思绪搅得梓欢坐卧不宁,她愣愣地看着殿门,看着外面盈蓝的天空,她第一次感觉自己住的这个殿阁非常的安静,安静到让人窒息。
“来人,传居辛。”
片刻,居辛就进了大政殿。
“臣拜见殿下。”
“起来吧。”梓欢出声,然后径直起身走到旁边,那里铺着一张地图,上面标注着白郡以及周围的郡县,白郡以北是一大片空白的,上面赫然写着“胡”字。
居辛也跟着过去了。
“魏承岚给孤传了一封信,他要求孤亲自去白郡跟他谈。”
居辛一惊,连忙劝阻道:“不可,殿下,白郡太危险了。”
梓欢却是摇头,道:“那魏承岚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毛头小子,他能把我怎么样?而且,”梓欢说到这里,眼神暗了暗,“而且白郡是我魏国几代先祖花费心血建成的,就是为了将胡人堵在草原上,我不能让它丢在我的手里。”
“殿下······”居辛气急,却也知道梓欢向来固执,自己决定的事情很难回转,但是他想到了一个人。
孟昭听到居辛说梓欢要亲自去白郡,震惊不已。
“我是劝不过殿下的,昭明你可一定要阻止殿下呀。”居辛急道。
孟昭亦是眉头紧皱,梓欢居然要去白郡?她不知道白郡有多危险吗?她不知道现在朝堂之上越来越多的大臣对她不满了吗?她就不怕自己一旦离开梁都,那些大臣就趁机拥立别人为王吗?那么到时候,她就会成为叛臣,她怎么这么冲动呢?
忽然想起她在明仲的尸首前发下的誓言,这次的冲动或许跟明仲有关,她想要给明仲报仇,所以她要去杀了魏承岚,她要将齐侯一脉斩尽杀绝。心隐隐作痛着,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明仲在她心里已经占据了这么重要的位置,重要到她可以冷淡他这么久,甚至需要他的时候,她也不来找他,重要到她可以不惜毁掉自己苦心经营多年的权势来给明仲报仇。
想了这么多,最终汇聚在孟昭心里的只剩下一个字,痛。
他思想良久,终是决定要去宫里的,不管梓欢会怎么嘲讽自己,蔑视自己,甚至打骂自己,他也要阻止她冒险。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梓欢连见都不肯见他一面。他孤零零地站在祥云殿门外,看着那紧闭的大门,仿若是一重山坐落在身前。
宫卫披坚执锐守护着殿门,看着骁骑将军被公主殿下挡在门外,他们都好奇地打量着孟昭。都说公主殿下与骁骑将军关系很好,却是不常见骁骑将军进宫来见公主,这好不容易来一次,还被挡在了门外。
梓欢端正地站着,任由宫人们将那厚重的铠甲套在自己身上,仿若是千斤重。梓欢在心里苦笑,她的肩上担着魏国万里江山,又何止千斤?
最后,内侍捧来了佩剑,剑身三尺有余,用精钢打造,通身全黑,剑鞘上刻着深刻的纹饰。这把剑是魏国第一任魏王打江山时佩戴的,已经好几百年了,剑身有些毁损,经过历任魏王的修饰,现在已经好看很多了。梓欢接过剑,看着剑柄,对宫人说道:“去把孤平日佩戴的药囊拿来。”
宫人领命而去,不多时,便捧来了一个香袋,上面绣着一朵云纹,梓欢抚着那上面的纹饰,眼中显出怀念,不过片刻,那眼中的神色消隐,重又恢复以往的神色。将药囊仔细系在剑柄上,深吸一口气,抬脚走出了殿门。
长安宫阙门外,整整齐齐地站满了整装待发的士兵,梓欢一站定,顿时“殿下长乐未央”的口号响彻整个宫宇。梓欢站在陛阶之上,听着这雄壮威武的号声,心中油然升起一股激流,感觉自己身体里的热血在沸腾,在欢呼。她也见到过无数次这种场面,也在这里送过很多的将军出征,可是唯有这一次,她心潮澎湃,甚至感觉脚落不到实地,这是她魏梓欢第一次出征。
许久,梓欢压下那股涌起的激流,开口道:“自先王薨,孤临危受命,任监国公主,辅佐新君,不敢称殚精竭虑,但也是谨小慎微,不敢懒怠于政务。诸侯皆为我长辈,欺我年幼失祜,多有异心,前有七侯叛乱,后有齐侯欲图谋不轨,现在齐侯之幼子勾结边将,竟公然举兵,剑指宗祧,实为大不敬,这等不忠不孝之徒,天不容之。孤今亲征白郡,意为护我魏国千秋基业,誓与叛贼决一生死!”
“护我魏国,剿灭叛贼······”整齐而响亮的呐喊声响彻云霄,梓欢抽出佩剑,剑指云霄,“三军听令,出发!”
队伍整齐有序地出了长安宫,梓欢下了陛阶,来到马前,对着居辛郑重地说道:“梁城就交给你了,你可一定要守好!”
“是。”
梓欢面上似有迟疑,终是开口道:“至于孟昭那边······你也要时刻保持警惕。”
居辛面色一僵,仍旧是恭敬地应道。
梁城大街,百姓夹道,自从监国公主要亲征的消息被传出来以后,梁都瞬间风起云涌,人人都想要一睹监国公主的英姿,他们纷纷看向了那个甲胄裹身,端坐在马上的人,敬畏不已。
长长的队伍出了城门,那是大魏青春正好,风华正茂的好儿郎,如今便要跟着她一起去边塞平乱。在她旁边的是新提拔上来的一些谋士将军,这也要感激明仲当年提出的建议,一年一度的比武大赛让她挑出不少的精英悍将,这些都是忠于她的心腹。
“殿下,差不多了,我们也该启程了。”
梓欢点点头,调了马头,跟上了大军的队伍。
走了一段路,一个骑从追了上来,“殿下,队伍后面来了一骑,好像是骁骑将军。”
梓欢一愣,她扭头看去,果然见后面远远地奔来一骑,她停了下来。
梓欢驱马上前,迎了过去,两人就在这万顷碧草间相对。
孟昭一勒住马,就跳了下来,也蛮力地把梓欢拽了下来,这野蛮的力道,让梓欢不禁气恼。
“你干什么?”梓欢甩开他的手。
“我才要问你想干什么?”孟昭脸上是梓欢从未见过的怒气,她不禁愣住了。
“那是战争,不是儿戏!”
“我也没有把它当成儿戏。”梓欢严肃地看着他。
“为什么?有什么值得你这样冒险?”孟昭质问道。
“权势还是······明仲?”孟昭犹豫着,还是问出了心里最怕的问题。
梓欢有些微的愣怔,然后眼中慢慢沁出失望的神色。
“阿昭,我以为你是满怀抱负,顶天立地的男人,当年不愿留在安宁的王宫里,却一心念着要去白郡投军,但是今天,我对你很失望。”
孟昭的眼中也慢慢沁出一丝悲哀。
“我从未忘记我的抱负,我也未忘记我的誓言,是你,梓欢,是你变了,这才九年,你看看你变成什么样子了?”
“我是变了,因为魏国变了,我也必须要变,否则,终有一天我会成为一个牺牲品。”
“我会保护你。”
“你?你保护我?”梓欢嘴角露出嘲讽,“你能保护我什么?你能为了我抵抗魏王的召令吗?你能为了我舍弃你这九年来努力建立的功勋吗?”
面对着梓欢咄咄逼人的气势,孟昭心中产生了一丝惧怯,他很想回答他会为了她舍弃一切,可是冷静如他,理智如他,在回答这句话之前,心中就已经有了答案。到了那时候,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将军,根本不能抵挡魏王的权势,他也不可能舍弃一切,单单是父亲那一关,他就过不了。
看着梓欢冷静而淡漠的神色,孟昭心中一痛,“梓欢······”
孟昭上前一步,他伸出手想要拉梓欢,然而梓欢却是后退了一步,“阿昭,每个人都不会想让别人操控自己的命运,我是魏国的嫡长公主,凭什么要由别人来操控我的命运?”
梓欢说出这句话便毫不犹豫地转身上了马。
在孟昭看不到的地方,梓欢的泪再也控制不住地流了出来。她再不看孟昭一眼,拨转马头,朝着那长长的行军队伍方向奔驰而去。
孟昭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越走越远的梓欢的身影,身披重甲,是那么的沉重,但是她的背仍努力地挺直着。他犹记得当初教会她骑马时,她第一次骑着马飞快地往远处走,当时她的身姿是多么的张扬,欢快的笑声充满了整个校场,那时的他们尚且年少,那时的他们尚不知国重民难,那时的他们心中藏着无限的美好。
芳草萋萋,木叶蓁蓁,在这连天碧草,凉风瑟瑟间,一对失意的心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