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灯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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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大厅糯糯一眼就看到对面较远处的玻璃墙，两旁开了两个小门，门后穿来一楼的宁青表达遗憾的人声。原来这就是舞台的入口。
糯糯移开目光就看到了静静坐在太师椅上的老人和吴凤，两人都诧异地看着她。吴凤的手上还端着一个精致的茶杯。
在看见糯糯的一刹那，她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要停了——这个女子，实在是太美了。在她面前，吴凤觉得自己就是一只野山鸡，而眼前这位才是真凤凰。老人眼里也闪过惊艳，但又不知为何又觉得这女孩美得理所当然。
他想起了一句佛语：命由己造，相由心生，境随心转，有容乃大。
面对两人注视的目光，糯糯突然很想转身逃跑。她甚至觉得头晕眼花，就连身体都起了不良反应。
两人显然是听到了方才糯糯和侍女的对话。
老人和蔼地对她笑了笑，向她招了招手，温声道：“来吧，孩子。”
糯糯犹疑了一下，还是慢慢挪了过去。
走得近了，她才发觉老人其实长得并没有很可怕。他嘴角含笑，反而给人一种值得亲近的感觉。糯糯慢慢有些放松下来。
果然如她所料，老人的灵魂是暗淡的，并且还缺了一大块。
吴凤看她走得慢吞吞的，一副很不情愿的害怕模样，调笑道：“嘿，小妹妹，来呀！你放心，我们不会吃人的。”
吴凤这么一说，本来有些凝重的气氛也缓和了下来。
糯糯勉强笑了笑，正对着老人，离了有两米远。她方一开口，就发现自己两腿抖得厉害，紧握成拳的两手手心全是淋淋的冷汗：“我想，想要魔血……”糯糯觉得自己后背的衣服已经被汗打湿了，透心凉。
老人看着女孩脸上还残留的隐隐的泪痕，问她：“那么，你想用什么换呢？”他有些好奇。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这样一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孩会知道吗？
就连吴凤都一脸疑问地盯着她，心里在期待着这个女子的答案。她可是亲眼见证了老人在较长的迟疑下最后依旧坚定地拒绝了八品延寿丹。
糯糯深吸了一口气，在心里组织好语言才一字一句徐徐地说：“我想我可以做您的干孙女，陪您度过人生中最后的时光。”
吴凤瞪大了美眼，转头看向老人，心里有些难以置信。
这，这他会要吗？
糯糯说完以后就细细地观察着老人的表情。
他先是惊讶地张了张嘴，然后就微低着头一脸深思。
玻璃墙后，隐隐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
糯糯不管不顾，定定地看着老人。她的心跳得极快。有一瞬间她想，万一答案不是她要的，那她会不会因为过于失望心脏骤停而晕倒呢？那墨渊哥哥怎么办呢？他找不到她，而她晕倒在地。
仿佛过了有一世纪之久，老人终于抬眼看她，就像是要透过她的眼睛看清她的灵魂一般。
他问她：“你为什么觉得这会是我想要的呢？”
糯糯毫不犹豫地回答：“您不要钱财势力，不要美人美食，不要身体生命。也许正因为您缺少了什么人生最重要的东西，所以这些才变得不值一提。
“一个老人家，若是子孙满堂、有亲人朋友相伴，对于这样您深深憎恶的东西，一定会有人帮您来拍卖会而不是您自己亲自来到这里。再不济也应该有人陪伴着您，但现在您是一个人。”糯糯顿了顿，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神奇。自己竟然在陌生人面前说了这么多话。
吴凤听着糯糯讲到关键部分就这样停了下来，心里有些着急，连忙问她：“那么……你觉得他缺少了的东西是什么呢？”
不管了。
糯糯继续说：“是情感。您是孤独的。因为内心的自卑，您疏远别人，因而少了亲情、友情、爱情。没有这人生中最重要的三大情感，人是不完整的。就像灵魂失去了眼睛、失去了光明，一个盲人又怎么能看见外面多姿多彩的世界呢？七情六欲都单薄了，又怎能体会懂得人生的快乐呢……”
就在两人都以为她不会继续说下去的时候，空灵的女声仿佛从云端传来：“我知道的……我懂这种感觉。曾经的我，也就是这样……”
抑郁、孤僻、淡漠。当秋秋姊姊说她有很严重的抑郁症的时候，她是不惊讶的，一点奇怪的都没有。她是她们之间对身体的控制欲最小的一位。准确地说，她只活了一个月而已……此后的日子，她都是静静沉睡着，只偶尔透过姊姊们的眼睛看这个世界。
老人和吴凤都呆呆地看着糯糯。
说最后一段话的她，面无表情，无喜无悲。
她就像是一朵白云，纯洁、美丽、梦幻。但也只要一阵微风，她就会被吹散。或随风而去，或化为一场雨，再无踪影。
老人觉得心有些痛，为这个脆弱的心思细腻的女孩。她看得，比他都更为通透，让他惭愧不已。或许，她所经历的痛苦，比他的给人带来的打击更大。因此她才会这样深刻地理解他的感受，甚至更加清楚人生的本质、真谛。
他开口打破她阴郁的心思，不露痕迹地转移她的注意：“好，我方言同意了……”
见两个人都怔怔地向他看来，他微笑着点点头，重复了一遍：“我同意给你魔血。”他相信，这个女孩一定会遵守她的承诺，让他不枉此生。
糯糯虽然有预料，但亲耳听到还是有些转不过弯来：“您……”
话还没说完，她觉得背后有一股力量向她扑来,瞳孔瞬间放大。
她还没想出是怎么一回事，就感到有人从背后紧紧将她环抱住，埋首在她发间，急促沉重的呼吸喷在她的脖颈。她微微低头，就看到玄色的衣袖。
墨渊哥哥！！
方言和吴凤就看到一黑一灰两个身影突然出现在大厅。身着黑衣气度不凡的面具男子直接以守护、宠溺的姿态抱住了糯糯。灰衣男子也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样子，站在一旁看着相拥的两人。
墨渊颤抖的声音在糯糯的耳边响起：“都怪我，是我忽略了糯糯……万一你……我要怎么办呢……”
糯糯有些慌张，拉住墨渊的衣袖：“不是，不是墨渊哥哥的错！是我，是我擅自出来的。我，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墨渊哥哥，你别难过啊。”
墨渊没说话，只是闭着眼紧了紧锢住糯糯的手。
他的心跳还是很不稳。
发觉糯糯消失了的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快疯了。愧疚、焦急、慌张、害怕……一瞬间万千思绪漫上心头。他甚至失了阵脚，差点都要忘记了自己在糯糯身上下的牵引禁制了。若失去糯糯……他不敢再想象下去。
糯糯艰难地转头看向方块，尽量不让自己牵动墨渊：“方块哥哥，对不起……”
方块摇摇头，面无表情：“这是糯糯小姐的一片心意。您无需感到愧疚。”幸好幸好，还好糯糯小姐没事，否则我要怎么活啊啊！！！
糯糯等着墨渊渐渐平静下来，轻轻拍拍他的手，示意他放开她。
感到身上的束缚消失了以后，她转身面对着墨渊。此刻他还有些消极的模样，发丝略显凌乱。
“墨渊哥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墨渊抬眼看她，总算是有了一些精神气，“我拿到魔血了！”
墨渊捏了捏糯糯的脸蛋，淡淡应道：“哦。”
糯糯有些失望：“墨渊哥哥不开心吗？”她以为他会很高兴的。
他温柔地看着她，就像是看着自己最珍爱的宝贝：“开心。但我现在不觉得它有多么重要了。唔……我的糯糯才是最重要的啊……”
糯糯一只手捂住脸，默默转过了身。
怎么这么烫啊？
是被墨渊哥哥揉的吧。
是吧。
嗯，应该是这样。
她这时才想起方言和吴凤两人，想起了正事。
她对墨渊说：“墨渊哥哥，方爷爷其实想要的是温暖的真情。我答应方爷爷陪他度过此后的余生，他同意给我们魔血。”
墨渊睨了方言一眼。
他说什么时候死来着的？
方言奇迹般地读懂了墨渊眼里的嫌弃，咳了咳说道：“老身也只剩下两个星期的寿命了……”他可不想做两人的电灯泡，那不是碍眼嘛。
墨渊：这么久！
糯糯：这么短？！怎么会这样……
方言看着并肩而站的两人般配的模样，心里也觉得安慰。想来这位就是改变糯糯的人了吧。
他心里暗叹一声：爱情的力量果然强大啊。
吴凤看着糯糯的眼里也充满了羡慕。
那是得要多么幸运才能遇上这样一位能够深爱自己的人呐。
墨渊牵着糯糯的手：“我们还有灯会。走吧。”
糯糯点点头，看向方言，眼含询问。
方言顶着某人“恐吓”的目光，实在地说：“我一个老人家也累了，就不和你们一起了……”
墨渊松了口气。
若是他硬要去，糯糯是一定不会拒绝的。
他侧目看向方块，淡淡地说：“带这位老人回去，安排好他的住处。”
“是。”方块应道。
他默默扶起方言去坐在轮椅上，推着他离开拍卖会回到魔宫。
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能和你们一起去逛灯会？！糯糯小姐……我的糯糯小姐啊！永别了！呜呜呜呜……
方块的内心无限哀怨。
方言仿佛看到了方块身体四周散发的黑色埋怨气息，默默为自己汗了一把，心里也有点儿小憋屈。
他明明什么都没做为什么还是招来了仇恨啊喂！
墨渊牵着糯糯往外走：“走吧。”
她回头向吴凤挥挥手：“吴凤姊姊，再见啦！”
吴凤因为就这么一会儿就发生了这么多梦幻的事，一时间还有些在梦中的飘飘然感。
她僵硬地挥手告别糯糯，看着两人消失在大厅里。
等等！！
她没记错的话，那个男子就是今天至尊包厢里的魔尊吧！
那那那，那那个叫糯糯的女孩岂不就是魔尊的……夫人？！！！
天色昏暗，月色朦胧，星光迷离。
十里长街，灯火辉煌，人声鼎沸。
一走出拍卖会，就像是到了另一个灯的世界。
古式街道的两旁张灯结彩，直直下去，一个个都是小贩们开的摊点，一排排花灯五彩缤纷、千姿百态。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就像是一条缓缓流动着的河。穿着繁复华服、妆容精致、衣着整齐的人们，脸带笑容，或与同伴一起说说笑笑，或独自悠闲自在地逛着。除了展示花灯的，还有乘机卖各种小吃、小玩意儿的小贩们，他们也快乐满足、乐此不疲地收着如流水般进账的钱。
糯糯瞪大了眼看着眼前繁花热闹的景象，脸上不自觉带着欣喜、惊奇的笑意。如波灯光照进了她淡黄色的眼里，像是点亮了一个新的世界。
她急急两大步走在前面，拽着墨渊，回头眉眼如画，笑容明媚，声音像银铃一般动听清澈。
她回眸一笑，说：“墨渊哥哥，快来啊！”
墨渊为她的笑容所感染，轻声说：“好。”
糯糯走到一个摊位前，仔细地看着眼前挂着的式样繁多的花灯，每一只都造型优美，做工精细。有玲珑剔透的宫灯，有栩栩如生的动物灯，有清丽淡雅的荷花灯，有舞姿婆娑的仙女灯……
她一路走过去，看得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各种彩灯像是在与天上的繁星相争，光芒大放。
“来来来，小姑娘，快来猜灯谜！你们若是能答对任意十个谜语，我就送你们两盏花灯！还是配对的限量款哦！”有一个面相和善的老人叫住了糯糯。
还有灯谜？！
糯糯的眼睛亮了，她眨着大眼睛期待地看向墨渊。
听起来不错。
墨渊笑道：“来吧。”
太棒了！
糯糯凑到其中一个兔子灯前面，看着垂下来的纸带。
文武双全（打一字）。
嗯？是什么字呢？
糯糯仔细想着。她眼睛闪烁了一下，水灵灵的大眼睛看向老人：“我知道了！是‘斌’！”
老人翻了一下答案，嘟囔着说：“哎呀，竟然被你答对了……咳咳，这只是最简单的，不要太得意。”
墨渊看向一张字条，上写：心，不左不右，不上不下（打一字）。
他稍微沉吟了一下，很快就说道：“忠。”
老人撇撇嘴：“对了。”
糯糯看墨渊哥哥也答对了，开心地笑着，也往下看。
嘴巴长痘（打一字）。
她看了半天也没想出来这是什么。没办法，只得继续往下看。
就这样过了一会儿，她没能再答出一个谜语。而墨渊早就回答了好几个了。
糯糯提着球形的镂空花灯，欲哭无泪：“墨渊哥哥，我怎么这么笨呐！”
墨渊被她的古怪表情逗到，笑眯眯地揉了揉她的小脑袋：“书读少了。”
她刚想在难过几句，就被旁边的吆喝声吸引了注意。
只见一个衣着朴素的小二站在一家酒楼门前喊着：“福利！福利！魔节冰糖葫芦免费大放送！数量有限，送完为止。每人一根，先到先得嘞！”
已经有很多人在那里抢着拿冰糖葫芦了。
糯糯心里一急，转头向墨渊比了一个“去去就来”的手势，急急忙忙冲过去。
她费力地挪到小二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看到他转头，她就指了指自己和人群后站着的墨渊。
小二会意，笑呵呵地帮她拿了两根冰糖葫芦，说道：“您拿好。”
糯糯低声说了声“谢谢”，又重新走到墨渊旁边。
“墨渊哥哥，给。”
两人手牵着手，咬着糖葫芦，悠悠地在街上并肩走着，自成一片世界。
甜蜜在唇舌间霎那绽放，缭绕口中，回味无穷。
不知不觉，顺着人流，他们走到了一条站满人的河边，许多人都在弯着腰往河里放着花灯。
河面上漂浮着一盏盏莲花灯，焕发着梦幻的色彩，将河面照亮。
墨渊不知道什么时候拿来了两只莲花灯，递一只给糯糯。
她惊喜地看向墨渊，许下自己的愿望后，蹲在河边将灯推了出去。荷花灯立刻打着转，飘荡着和墨渊的一起向远处拂去。
突然，只听“嘭”的一声巨响，人群中也发出了惊叹的赞声。
糯糯甫一抬头，恰看到巨大的烟花在空中绽放，花瓣如雨，纷纷坠落，似乎触手可及。一时间，夜空宛如姹紫嫣红的百花园，五彩缤纷的烟花如同水晶石靓丽夺目，色彩斑斓的焰火好似彩绸绚丽多姿。瞬息万变的烟花，曼妙地展开她一张张浅黄、银白、洗绿、淡紫、清蓝、粉红的笑脸，美不胜收。
“好美啊……”糯糯轻轻呢喃着感叹。
墨渊看着糯糯华光下的闭月羞花之貌,沉鱼尽雁之容，也轻声道：“是，很美……”
……
回到魔宫的时候，糯糯突然想起了一首词——是秋秋姊姊曾经用毛笔在宣纸上写下的一首辛弃疾的很好的词：
青玉案·元夕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灯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