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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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秀市的天气说变就变，9月刚入下旬，便忽然降温，暴雨一场接一场。
前两天是周末还好说，在家里窝着就成。这日周一，雨仍然不停，却又不到能够停课的程度。初夏只好撑着伞套着透明雨衣来学校。她已经从上到下包裹得严严实实，仍是莫名其妙湿了一身。进教室前抖抖伞，脱下雨衣挂起来，然后又拧了下衣摆，还是能拧出水来。
发梢也都是水，向来蓬松的马尾缩水似的成了一条。初夏回到座位上，从书包里拿出毛巾，一下一下地擦着头发。
湿了一身的水，换谁心情都好不到哪去。低头看了眼课表，下午第一节就是体育课。
“雨别停，雨在下。”初夏忍不住反复嘀咕。小腹忽然一阵翻涌，她脸色白了白，掏出手机打开APP，上头赫然提示今天又是特殊日子了。
怪不得从昨天开始就一直心烦意燥。看时间还早，初夏抽出卫生巾去了一趟厕所。
再回来时陆骏也已经坐下了，他似乎有些感冒，时不时手握成拳搁在嘴边咳嗽几声，鼻头通红。
两人坐在第一组末端，背后就是教室后门，属于陆骏转个身腿一拐就能直接探出去的那种距离。外边是走廊，飘进来的雨滴寥寥无几，但风还是挺大的。
初夏从外边将窗户关上，再绕回自己的位置。
陆骏见她来了，犹豫了下，不知道从哪掏出一个黑色的口罩戴起来。
“？”
“感冒了，怕传染你。”陆骏的声音被口罩隔离，听起来有些闷闷的。初夏笑笑说：“你管好自己身体就行。”本来想让他把口罩摘了，但侧头看了眼，又把这句话咽回肚子里。
陆骏五官十分好看。戴上口罩后就露出深邃立体的眉眼，挺直的鼻骨将口罩撑起一条痕，下方被口罩遮住，留了遐想空间，看起来倒比平常还要帅。
初夏淡定转过头，只有自己知道她方才心跳得稍微有点快。
差点为美色所惑……还好意志坚定。
倒是陆骏听了她这句话，忽然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管好自己身体？管不好会怎么样？”尾音上扬。语调之荡漾，属于班主任听了一定会抓去骂他调戏小姑娘的程度。
初夏：“……”右脚蠢蠢欲动。
天不遂人愿，还没到中午，雨就停了，甚至还出了大太阳。
初夏无暇失落，左手捂着肚子小脸煞白。右手握着笔想跟着记笔记，却抖得一个字都写不完整。
旁边陆骏咳了两声。这节是语文课，陆骏本想补个觉，但带着口罩怎么睡都不舒服，摘了又怕咳嗽打喷嚏，索性掏出手机玩。
玩了没一会儿，忽然感觉身边的人抖成筛子。他偏头瞥了眼，这才注意到初夏嘴唇白得快和脸同色了，手也一直在抖。
真不愧是老师们都喜欢的乖学生……肚子疼成这样还坚持要听课，素质之高生平仅见。
“别记了。”陆骏哑着嗓子说，“我帮你拍下来。”
初夏没力气回应他，但把笔搁下了。陆骏大喇喇地调出照相软件，把ppt和板书全部照下来。
台上正在讲课的王老师推了推眼镜，皱眉：“陆骏，你干什么？课堂上不准使用手机知不知道，再这样就没收了。”
“咳……老师你看清楚，我不是在玩手机。”陆骏像转笔一样把玩着手机，强行提高音量显得嗓音更加沙哑，“这是合理利用工具，别那么死板啊。您继续上课，不要浪费时间在我这种学生身上。”又咳嗽了两声。
王老师硬是从他神情语气中读出了几分嘲弄，一时气极，指着陆骏浑身发抖。
“目无尊长——素质教育都学到哪里去了？！”
“我们学校有这种东西吗？”陆骏嗤笑，眼神漠然，没来由地透出几分敌意，“老师，继续上课啊，你ppt快讲不完了。”
“下课再和你算账。”王老师撂下一句，深吸几口气，才接着讲课。
初夏疼得有些受不了。刚刚老师目光扫过时她下意识挺直了背，后果便是现在弓成虾米状，只觉得腹部被什么东西疯狂撕扯。
饶是如此，她还是歉疚地看了陆骏一眼。陆骏受不了她这表情，摆摆手：“你还是多关心你自己吧。撑不住就回家啊，别死犟。你那么聪明，少几节课又不会怎样。”
这话从一副病猫样的陆骏嘴里说出来，还真就缺了那么点说服力。
再者——到哪都是一样痛，与其痛死在家里，还不如待在教室沾点人气。初夏摇摇头，拿起水瓶旋开盖子，喝了一口。
还好早有预见地打了热水。
陆骏一手支着下巴，一手转着手机，目光却落在初夏身上。都是特殊时期的女人，怎么有人那么能作妖，有人却娇弱得像朵饱经摧残的小白花？
看着看着走了神，手机突然震起来，差点从手上滑下去。他赶紧一把捞住，把乱七八糟的思绪都摒除，打开信息一条一条往下翻。
屏幕光一直亮着，陆骏半张脸隐在口罩下，露出的眉眼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
这一上午初夏都是惨白着脸去厕所，惨白着脸回来。午饭托付佳打了点粥送来，勉强吃完后便将抱枕整个塞在肚子和膝盖之间，趴在桌上昏睡过去。
但初夏睡得也不安稳，眉头紧皱，不自觉蜷紧手指。隐约能感觉到身边有人走动，有什么被轻轻放在她手边，传来一丝热气，紧跟着更暖和的东西被塞进了抱枕和肚子之间。
初夏只感觉舒服了许多，终于沉入睡眠。
再醒来时教室里空荡荡的，只剩她一个人。
初夏心里一咯噔，看了眼腕表，这节体育课已经过半了。刚想站起来，忽然感觉有东西顺着她起身动作滚下去，连忙下意识拿手臂挡了一下。她低头一看，是个白色的热水袋，还带着点温热。
初夏迟疑着戳了戳热水袋。闻上去没什么味道，应该是谁用了挺久的东西。
多亏了这热水袋，肚子一直暖暖的，痛感缓解不少。她把大功臣轻轻放到桌上，这才注意到桌面上也有东西。她的水瓶底下压着一张纸，也不知道是从哪撕下来的，边缘粗糙不平，随性得很。与之相配的是上面的字迹，龙飞凤舞不拘一格，一看就知道是陆骏的手笔。
——帮你请假了。
初夏怔怔地看着纸片。半晌，她将纸片轻轻抽出，夹到笔记本里。
水瓶里装满了热水，已经不烫手。
“放了红糖？”初夏旋开盖子，一股香气混着热气扑鼻而来。手指被热水透过杯身传来的温度熨得酥麻舒畅，她吹了吹气，喝了一小口，暖流顺着喉腔一路抵达胃部。
“怎么会这么熟练的。”初夏小声吐槽了一句，嘴角却忍不住扬起。
初夏本来想等陆骏回来后道谢，但一直到自习课的上课铃打响，身边那个位置都空着。
神奇的是郝凡也不在，想找个人问下都不知道找谁。
“哎，初夏，你看上去好些了？”
石雅分发作业本时经过，看她的样子便关切地问了句。那件事已经过去快半个月，石雅与初夏倒因此结缘，成了朋友。初夏这才知道石雅当时真的是被吓坏了，平常还是个挺活泼开朗的姑娘。
不过也是，要没点勇气，还真做不出拒绝追求、举报黑店、被围住还撑着不哭这种事儿来。
“嗯啊，比上午好多了。”初夏笑。
石雅舒了一口气：“你肯定不知道，下午上课前，陆骏就坐你旁边，谁吵瞪谁，眼神恐怖得要死。我们都不敢说话呢。”
“啊……”
“你魔王还是你魔王。”石雅咋舌，“我发作业去了，下课说。”
初夏点点头，目光又飘到了陆骏的位置上。他走得大概匆忙，什么东西都没收拾，连书包都留在抽屉里，桌上摊着各种课本习题册草稿纸，字迹潦草中莫名蕴着一股飞扬的自信和帅气，就像他本人一样。
初夏看着他带有鲜明个人风格的桌位，思绪仿佛也跟着飞远了。
——怪不得自己完全没醒。
下午上课前还在？那现在是去干什么了……
自己请假了没？
……估计没有。
居然能想到给她请假真的是很贴心了。
陆骏自从那日后便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一连好几天都没来学校。
初夏开始还想着一定要好好答谢陆骏，到后来已经习惯了陆骏不在的既定事实。她将热水袋处理过后塞进他的抽屉里，还顺手整理了一下杂乱的桌面。
陆骏不在，她一个人学习，着实是很清静又充实的生活。
然而郝凡这几日也从没来上过课。两人一同消失，实在很难不让人遐想。至少初夏一闲下来，就会忍不住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不是说那天体育课他就没上吗？”付佳摆出名侦探的架势，摩挲着下巴。初夏“嗯”了一声，这是石雅告诉她的。那日特地帮她请了假的陆骏，自己没拿假条就旷了三节课。郝凡也一样。
“看上去是忽然有事离开的啊。他们男生可能讨厌上各种课，但很少有人会拒绝体育课耶。”付佳继续推测，“起码我听说过陆骏他们很喜欢打篮球，体育课向来人最齐。”
“行啦，吃饭。”初夏笑着伸手捏了她的脸一把，名侦探付佳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啊！夏夏你居然扯我脸！我要是掉妆了我就找你算账。”
“看不出你有化妆呀。”
“……呜哇！一时间竟不知道你是在夸我还是在贬我。”
初夏哈哈大笑，两人闹作一团。可待气氛沉静下来，初夏脑海中总忍不住重放一幕——陆骏大爷似的坐在位置上，戴着黑色口罩，露出的眉眼冷漠又凶狠，而她睡在旁边，无知无觉。
真神奇，她明明没看过陆骏那时的样子，仅凭石雅的几句描述，就在脑内迅速勾勒出来。她甚至没来由地笃定，当时陆骏眼里一定透着焦躁和疲惫。
他会不会是……
初夏无法形容自己的奇怪预感，但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便在她心头疯狂生根发芽。
别想了，初夏，打住。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
事实证明，“别想了”什么的，完全就是强烈的自我心理暗示。
一直到上课铃打响，初夏都沉浸在自己的脑洞中，连前座喊了她好几声都没听到。
直到那只涂着淡粉色指甲油的手推了推她。
初夏茫然抬起头：“漪儿？”
林漪儿好笑地在她面前挥了挥手：“回神啦？你在想什么呢，老师让小组讨论，我们小组就剩咱俩了，你可不能走神啊。”
林漪儿和郝凡就是同桌。同为天涯沦落人，两人在这段时间可算是交往甚密，时常同进同出，一度把付佳气得耍起娇脾气。
——“你看她明明花心思化淡妆，还偏要说自己天生皮肤气色就这么好，连指甲油都要选淡粉色，根本就一副心机的样子嘛。”付佳曾气鼓鼓地对初夏吐槽，“我在文1，什么样的女生没见过，你这么缺心眼的，可得小心啊夏夏。”
“你这是关心我吗？”初夏伸出食指戳戳付佳鼓起的苹果肌，“放心啦，就是塑料姐妹花，不会动摇你在我心中的神圣地位。”
付佳回以鬼脸。
“回魂了回魂了。”初夏已经清醒过来，忙冲她露出个令人安心的微笑，看了眼黑板，便把课本打开，“讲滕王阁序？”
“你还真是完全没听啊。”林漪儿闻言扑哧一笑，“刚刚王老师要我们摘出里面所有词类活用的字眼。我忘记预习了，你做了准备吗？”
“做了。”初夏取出夹在书页里的A5纸，飘逸灵秀的字体铺满了整张纸。本想着给林漪儿看一看，没料到她直接拿了过去，插进自己书中。
“就知道你最勤快了，待会儿老师要点到我的名字，就靠你这张纸救命啦。”林漪儿吐了吐舌头，初夏笑着推了推她的肩膀：“哎，那老师点我了怎么办？”
“我再把纸给你呀。”林漪儿欢快地转回身。
当然，全班接近五十人，被点到的几率着实不高。况且王老师爱点语文成绩不好的学生，初夏和林漪儿显然都不在此列。
初夏头一次在课上堂而皇之地走神。不过这次她倒不是在考虑陆骏郝凡失踪的事情。国庆假期将近，她在想怎么安排。
可以和付佳去海洋公园逛逛，或者短暂地出省旅游？
初夏无意识地开始转笔，转了两下笔就掉在课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初夏：“……”
这是被谁传染了吧？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五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