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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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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芝没想到,半年前她十里红妆浩浩荡荡的嫁进镇南王府,会迎来这么个结局。
娇娇怯怯的小美人抚摸着自己微凸的肚子缩在荣辕怀里,她名义上的丈夫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只顾着安慰那个妾都算不上的外室。
“郡主啊,你说,这男人嘛,不都是三妻四妾的,您嫁我镇南王府半年无所出,这……这辕儿想纳一个妾,也是可以理解的嘛……”镇南王荣炻端坐在主位上,喝了口茶慢悠悠的说,神态安详,语气理所当然。
杨芝废了老大劲才忍住没一把抓起茶杯砸在这所谓的“公公”脸上,当初成亲时这老头一张老脸笑成褶子,口口声声“从此以后,芝儿就是我的亲生女儿,这镇南王府就是她自己的家,我定不会让她受半分委屈”,再看看现在,这说的什么混账话?
我好歹也是一个郡主,要我和一个娼妓生的女人共侍一夫?
“不了吧,公公,”杨芝捏紧了杯子,皮笑肉不笑,“我这人向来性子比较烈,这镇南王府有她没我,有我没她,好歹我也是皇上亲封的郡主,和一个娼妓生的女人同一屋檐下,对皇家威严可不太好啊。”
“哎话不能这么说嘛……”
镇南王还想再说什么,荣辕拍了拍怀里的女人,一把截住他的话:“父王你还和这泼妇说什么,她要走你就让她走吧,这王府都会清净些。”
杨芝一愣,气笑了,她一把抄起桌上的茶杯狠狠的砸向荣辕,冷哼一声,拽着陪嫁丫鬟绿岚头也不回的离开,荣辕一惊,只来得及护住怀里的女人,被砸了个正着。
镇南王瞪了荣辕一眼:“你在说什么混账话!没了永定侯府,我看你以后还怎么过!”
荣辕黑着脸,龇牙咧嘴的将被滚烫茶水打湿的衣服扯起来,闻言不屑道:“区区一个永定侯府而已,父王你看,这女人就是个泼妇,拿装满了滚烫茶水的茶杯砸我,定是想烫死我啊!这种女人,怎么可以留在王府!”
那趴在他怀里的女人抬起一张楚楚可怜的脸,温声软语道:“待会我帮相公把这衣服洗了吧,相公,奴家都快吓死了。”
荣辕赶紧低着头轻声哄,镇南王看了眼那浑身轻浮风尘味的女人,叹了口气,瞪了眼自己不成器的而已,心里只道算了算了。
招风楼,杨芝不甘心的坐在椅子上,她端起一杯春风醉一饮而尽,再抬眼已是有些迷蒙,凶巴巴的瞪着绿岚问:“本郡主不美吗?”
“美的,美的,郡主才貌双全,京城无人不知。”绿岚低着头恭顺的回答,面上显出一些苦色,完了,郡主酒量似乎不怎么好,这要是喝醉了怎么办啊。
杨芝又倒了一杯酒,仰着头一口喝完,嘟嘟囔囔着要站起来,绿岚赶忙按住她,幸好这是雅间,没人看得到:“郡主,咱们回去吧,你喝醉了。”
杨芝一听,一拍桌子挣脱绿岚,柳眉倒竖:“谁喝醉了!我才没醉!我……我永安郡主,是可以一个人,喝完一整壶竹叶青的人!”
绿岚无法,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跟着杨芝移动,嘴里还要哄着:“是是是您没醉您没醉,您酒量好着呢。”
杨芝颓唐的坐下来,撑着腮帮子:“可我堂堂郡主,嫁给了他荣辕当个什么破世子妃,整整半年了都没圆过房!现在……现在不知道从哪里给我带回来了个女人,还大着肚子!我嫁给了他以后,我连酒都没喝过了!”
说的越来越激动,杨芝猛然站起来,绿岚慌慌张张的想拦,被她一把推开,她神情坚毅的爬上窗台,大喊了一句:“荣辕!你个垃圾混蛋草包废物没种男人!”
“郡主!”这是第四层啊!绿岚大叫一声,眼睁睁看着杨芝一个跃起,从窗口跳了下去,她整个人趴在了窗边,崩溃的捂住了脸。
半晌,听到砰的一声,女子的痛呼和男子的闷哼一同响起,绿岚悄悄伸出头看去,杨芝趴在一个陌生男子身上,男人倒在地上,那男人周围一圈人围着慌乱的大喊:“首辅大人!首辅大人!”
完了,郡主估计是死不成了,首辅够呛,绿岚吓得啪一声坐在了地上。
京城最近有两件新鲜事,一是刚刚走马上任的首辅秦纵甫一任职便在大街上被人袭击,险些砸断三条肋骨去了半条命,不得已告病在家修养,闭门不见客,惹得想上门见一见这位刚刚手握重权的谋士和权贵们只能扼腕叹息,二是镇南王府的世子干出了宠妾灭妻的丑事,惹得那位郡主出身,心高气傲的正妻一怒之下从招风楼一跃而下,幸亏人没摔出什么事,不过这位郡主已搬回定远侯府,听说两家正在扯皮准备着和离,平日里上个朝,定远侯和镇南王一个文臣一个武将隔着诸多大臣都恨不得掐起来。
午后,阳光明媚,杨芝抱着猫坐在回廊上眯着眼睛晒太阳,被老皇帝扯住讲了一通又在宣政殿门口和镇南王阴阳怪气互掐了一通的定远侯捋着胡子快步走过来,对着杨芝的额头就是一记暴栗,看着杨芝捂着额头眼泪汪汪的样子气的吹胡子瞪眼:“你看看你,成何体统,为父当初都和你说了不要嫁不要嫁,你偏偏就被这臭小子一副皮相迷惑,千百个人的诗会,独独就你落了玉佩,还刚好落尽他怀里,谁信啊谁信!”
猫没了杨芝双手的束缚,“喵”了一声,轻盈的跳下她的膝盖离开,杨芝委屈的抱着头,自知理亏也不说话,气哼哼的嘀咕了一句:“还不是你当初和我说年轻人就是要大胆去做免得老了后悔。”
定远侯大手一拍她的头顶,怒道:“小丫头片子还有理了啊?你一个出了嫁的妇人在娘家梳未出阁的少女才梳的双环簪就算了,青天白日的跑去酒楼喝酒,还喝醉了从楼上跳下去砸到了秦首辅,我看你是太久没回家!皮痒痒了吧!”
杨芝不敢讲话,双手抱头嘿嘿的笑,定远侯杨平拿她也没办法,吹了吹胡子,怒气渐渐消了,一见他没那么生气了,杨芝赶紧凑过去卖乖:“爹,你今天和镇南王吵架赢了吧。”
定远侯仰起头一哼:“那当然,你爹我当年可是舌战群儒,宣政殿上一百多个大臣,各个职位的都有,就没一个吵的赢我的,更何况他一届武夫,哼!”
杨芝赶紧跟着吹捧:“是是是,爹你最棒了,整个京城没谁不知道定远侯文采斐然口若悬河的,没人比我爹学识更渊博了!”
杨平瞪了她一眼,捋了捋胡子颇为受用:“咳,凡事过犹不及,不过,那位新上任的首辅倒是真的年轻又学识渊博,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难怪年纪轻轻便有如此高的作为……”
思及此,杨平好不容易平息下去的怒火又腾升了起来,他瞪着杨芝,不容拒绝道:“明天去给秦首辅送拜贴,必须去!给我好好道歉!”
杨芝自知躲不过了,苦着脸答应了下来,她还记得那天那位秦首辅的惨状呢,直接被她砸的呕出了一口血,眼睛瞪的大大的有些震惊的看着她,一副记仇的很的样子,害怕。
联想到这几天听到的有关这位的一些传言,杨芝哆嗦了一下,他不会让我把自己撞断三根骨头吧,她不愿去,缠着杨平想撒娇,小老头叹了口气拍拍她的头,“芝芝啊,不是爹想让你去,但是这位秦首辅咱们还是不要交恶的好,更何况你本来就伤了人,上门道歉是理所应当的。”
杨芝只能不情不愿的点下了头,伤了人要去道歉她当然知道,这若是别人她老早就去了,可是这是传说中杀人不眨眼的首辅,想到那些传闻,杨芝总觉得自己后背凉嗖嗖的。
第二日,杨平沐休,不过五更天就派绿岚喊醒了还在床榻之间缠绵的杨芝,吩咐着洗漱又给她规规矩矩的梳好了妇人髻,半推半拉的推出了房门,草草吃过一些点心,就进了软轿,路上被抬得一颠一颠的,晃悠的她迷迷蒙蒙之间又想睡觉,终于到了首辅府门前,被杨平拽了出来还跌跌撞撞的站不稳,扶着自己头上的金钗,在杨平的默默瞪视下带着绿岚给门房递上了拜贴。
本来按照规矩,她们一个侯府,也算是皇亲国戚,来见首辅之类的大臣压根不用递拜贴这么麻烦,但是杨平坚持要把姿态摆低一些,一定是要按照那些规矩走,说是这样方显诚意。
那小门房看到落款的定远侯府慌慌张张的推门进去通报,杨芝偷偷半倚在绿岚身上拿眼斜睨她爹,受到杨平一个白眼,她委委屈屈的低下了头,行吧,待会还得我开口道歉。
不多时那门房就迈着小快步回来,恭恭敬敬的给定远侯府开了门,大门一开,杨芝才发觉这首辅府有多气派,亭台楼阁雕梁画栋的,堪比王府了。
而这座府邸的主人坐在轮椅上,抬起头冷淡的看了一眼杨芝。
“!!!”杨芝感觉自己心脏骤停,仿佛被人掐住了命运的后颈脖子,娘亲,这个首辅好吓人啊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