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死而生》向前进

21、你说了什么

　　我大概把他当成救命稻草了。在那段被父母逼婚逼的崩溃的日子，他是我唯一的精神支柱。

　　从那天起我开始期待夜晚。白天我依旧沉默寡言，负隅顽抗，父母被我气得脾气越加暴躁，直直的给我撂下一句狠话，告诉我明天一定要去相亲！不然就把我赶出家门。

　　我依旧沉默着拒绝。我知道他们说的是气话，即使他们再狠毒也不会真的把我赶出家门让人白白看笑话，毕竟虎毒不食子。

　　夜晚降临，林寒便会给我打电话，同我聊天，我说我想见他。

　　虽然不知道见了面说什么，但我就是想看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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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了面之后，相对两无言，他不是一个话多的人，我也是，所以我玩起了手机。

　　马景涛的微博超话我已经连续签到128天，天数记得这么精准，并且持之以恒到现在，证明了什么？证明了我真的很喜欢马景涛！我喜欢他饰演的多尔衮对大玉儿的痴情，喜欢他演绎的白朗对香雪儿的不离不弃……这也许算一种情感折射吧，总之我对小马哥挺执着的。

　　但这些都敌不过林寒的一句话，他看了看我的手机微博超话，侧眸问我，“这个东西对你很重要吗？”他平稳的声线中多了一丝疑惑。

　　我望着他近在咫尺的眉眼，真实的抬手可立刻触摸到，心底对马景涛执着了128天的喜欢一瞬间变得非常遥远，像是一朵被风吹散的云，眨眼间就消失了。我轻轻触了一下他的眉，嗫嚅道，“现在好像……不重要了。”

　　林寒目光柔和的望着我，胳膊一伸，不带半点商量的拿走我的手机，随后抠出我的手机卡，换到从他口袋里掏出的一部老年机身上，然后递给我，“喏，以后就用这个手机，”

　　“为什么？”我十分不解。

　　“帮你戒除低头族的网瘾。”

　　我一听立马抗议，“我不！你给我一部老年机，我除了打电话什么都玩不了，会闷死的！再说我不看手机我看什么丫？”

　　他一本正经道，“你不看手机可以看我。”

　　我‘啊’了一声，嘴角微张，像个傻子。

　　之后我竟然一直在这么看着他，他整理衣领，我看着他，他看夜色，我看着他，他闭眼假寐，我看着他，他无语的盯着我，我还是看着他……最后他终于在我的目光下受不了，声音颇为无奈，“徐捷，你能不能别看我了……”

　　我暗笑，果然还是个少年，心智再怎么成熟，脸皮还是薄的。我笑说，“不是你让我看你的吗？这么快就反悔了？”

　　他听后一言不发，用那双黑曜石般的眸子定定的盯着我，眼中有我看不懂的情绪在涌动，我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他突然将我一把拽住颇为凶狠的压在他身下，我脑子嗡的一声，思绪一片空白。

　　光线昏暗的车厢里，我望着头顶上方那双被怒火灼烧的生机勃勃的眼睛，脑子里突然跳出一帧画面。

　　在阴冷的坟地里，那少年放在我脊背的一双冰凉的手，那令人颤栗的触感仿佛又回来了。我清楚地记得那天，在我抱着林寒大哭之后，他用那双在我脊背上暖热的手为我擦去脸颊上的余泪。他知道我膝盖的伤还没好，回去的路是陡峭的上坡，很难走。他是背我回去的。

　　起初，他背上的温度很凉，可渐渐的在他的体温和我身上的温度融合后，我只感觉越来越温暖，他的后背贴着我的心口，我们的心跳到最后似乎都在同一频率。

　　想着想着，我就笑出了声，可我忘了那温馨的一幕只是我脑海中的闪回片段，而眼前，正把我压在身底下的少年才是正在发生的真实的事情。林寒见我还笑，沉稳干净的声音变得恶狠狠，“笑什么笑？！”

　　他现在这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还真是我和他相处的过程中很少看见的一面，倒像是被戳穿了面具，我意外的觉得这才是一个十九岁少年应该有的正常状态……之前我为了让他‘变脸’把他领到坟地里去都没能成功，而现在他竟轻而易举的破功了。

　　我觉得很好笑，于是又笑出了声~嘎嘎哈哈~

　　这笑声彻底激怒了他，没等我笑完，他的唇就压了下来..气势堪称凶狠。

　　我没有丝毫不适，相反，当林寒贴上来的那一刻，我发现我迫切的渴望与他亲近。这是他除了那个缠绵的夜晚，第二次与我这么肌肤相亲。他的手顺着我的脸颊缓缓抚向脖颈，我心跳越来越快，灵魂快乐的像要飞起，他却突然停住了。

　　唇齿分离，我得以喘息，有些小心翼翼的凝着他，“我刷牙了，也洗澡了……”我声音小的像蚊子。他肯定听到了，我看到他的眼睛在笑，表情也柔柔的。他斯文俊秀的脸颊上有这样的笑，真是暖极了。

　　可没过几秒钟，这种笑没有了。我看见他的眼睛有一闪而过的痛苦，而后他整个人好像陡然黯淡了下去，刚才那种生机勃勃的感觉瞬间被一股绝望和无力压得沉寂下去。他的神情变得异常平静，又恢复了往常那种沉稳温和。这四个字对他来说就是一个面具。

　　林寒沉寂的望着我，我不明所以的回望他，车内安静只有呼吸声。

　　过了一会，他想起身，我下意识地用双手一把勾住他的脖子，他动作受限，只得低身俯视我，那双黝黑的眸子居高临下看的我心发慌。“林寒……”我喊了他一声，其实我也不知道到底要说什么，只是话一出口便成了一句带着颤音的，“我爱你。”

　　林寒黝黑的眸子呆了一瞬，神情瞬间变得愕然。

　　看到他这么讶异，我尴尬地不知所措，一张脸都快僵成了石头，双眼也似乎被针扎了一下，有眼泪快速汇聚，马上要掉下来。

　　他怔怔的盯着我，忽的用手遮住了我的眼睛，声音艰涩道，“徐捷，我不想伤害你……”

　　不想……伤害我？这算是变相的拒绝吧。我的心忽然像被泼了一盆冷水，拔凉拔凉的，连眼里的泪水都被凉的凝住了。

　　他再度起身离开，我不再阻止，缠住他脖子的双手也放下来，我们都安静的做回原位，安静的像个木雕。

　　仿佛过了很久，又仿佛只是一眨眼的时间，林寒轻声说，“跟我去个地方好吗？”

　　我心情抑郁的回了一个“嗯。”

　　林寒驱车缓缓离开了这片小区，我呆呆地望着前方的夜景，怔怔的出了一会神，车开了一大段路，还没有到目的地，我没有忍住，开口问他，“去哪啊？”

　　林寒微微上扬了尾音，声音听起来有些愉悦，“看夜景。”

　　我轻轻哦了声，忍不住侧头偷偷望他，看见了他上扬的嘴角。

　　公路上的车渐渐少了，前方一座桥的身影在路灯影影绰绰的照映下显现出来。林寒将车开到桥边，和我一同下了车，今夜有些薄薄的雾气，朦朦胧胧，林寒返回车内按下了闪回灯。车身在黑夜中的前后两个大灯柠黄的光亮便像萤火虫一样一闪又一闪。这是为了防止路上车辆因夜晚视线受阻而发生撞车事故。

　　走上桥身，我们肩并肩站在桥栏前，望着桥对面那一片城市的万家灯火的景象，荧荧流光，万千星海，脚下便是波光粼粼的河水，与天上皎洁月色交相辉映，仿佛撒了一层揉碎的细银粉，夜中微风一吹，便层层叠叠的荡起如薄纱一般透亮的波纹。

　　这静逸而又美丽的夜，与远处万千灯火所组成的城市，更显得这个世界是如此的宽广博大。不同的视角，便有不同的景观。

　　在这住了这么久，我还从未发现还有这么一座桥伫立在这……我的世界是有多狭隘？

　　“我也是近几年才发现有这个地方，这座桥处于城市边缘，除了市区范围，晚上一般很少有人来。”林寒停顿了一下，说，“这里很安静。”

　　他说‘很安静’这几个字时，我察觉到他的语气变得非常放松，听到耳朵里让人感觉好像如释重负一般，身上所有的包袱都卸下了。

　　我立马侧头望他，想看看他此刻的神情，夜色昏暗，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却看到他嘴角划出了一道完美的弧度。他在微笑。

　　我望着他，不自觉也勾起了嘴角。林寒察觉我看他，侧首望过来，那一张充满欢欣笑颜的俊秀脸颊便完整的出现在我的视线里。他温暖如春的眼眸弯成了月牙，他的笑容牝去了往日的温和沉静，笑的如朝阳般灿烂、温暖。这让我陡然生出一种不真实的虚浮感，因为一切都太过美好。

　　“你知道这座城市有多少人吗？”林寒笑着问我，声似春风。

　　我看着他的笑还没回过身，迷糊的回答，“不知道。”

　　“算上你我，总共是1892161人。”他声色平缓的报出一串数字来。

　　听着他的话，我惊讶地瞪圆眼睛，问，“……你刚刚去查百度了吗？”

　　他笑容灿烂，还冲我眨眨眼。，“你可以当我是骗你的。”

　　我听了，感觉他就是在骗我！

　　“好了，不要瞪我……人数不是重点，我要说的是别的。”他收了笑，又恢复一本正经的样子，我不明所以，“那你要说什么？”

　　“我想说，”林寒的声音带着很深的叹息，“你并不是一个人。”

　　我呆了一呆，没等我明白这句话是什么移速，他又倏地一笑，伸手一指桥对面由灯火组成的万千星海，“你看…那片灯火里的人都会陪着你，即使你看不见他们，可是他们此刻正同你一样，一起在这个世界生存着，一起经历着人世间的喜怒哀乐……你所经历的，在他们这些人当中，肯定有那么一些人也会经历到……你永远不用担心没有人陪着你……”

　　我抿着唇，一脸严肃的看着他，实际上脑海已形成风暴，他看着我的神情，唯恐我不懂，抓着我的胳膊恳切的盯着我，认真仔细的与我说，“徐捷，你的人生总会有那么一些人永远陪着你，只是你看不到也摸不到，可他们是确切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你永远不会孤独。徐捷……你明白吗？……”

　　他望着我的眼睛，带着丝丝焦灼。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可我知道他是在关心我。于是边点头边说，“我明白了。”

　　听我这么说，他眼底的焦灼慢慢消失，下一秒，他抱住了我，越抱越紧，让我几乎喘不过气。我没有挣扎，只是隐隐有些惊讶和奇怪。

　　抱着我的时候，他在我肩头轻轻说了一句话，声音轻的像一片快要被吹走的浮萍，我没有听清。我轻声问了一句，“林寒，你刚才说了什么？”他没有回应，只是松开了我，疑惑的望着我，神情还带着一丝不解。他这副样子让我以为我听错了，他根本就没和我说过任何话。

　　或许真是我幻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