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个人离开之后》在没有巧合的时代

18、演绎，生活

　　大唐西市是离辋川小区最近的一个人们常去停留的地方，它以九宫格的形制设计建造，有超市，品牌购物中心，酒店，餐饮区，小店铺林立的步行街，大广场，古玩城，影城，游乐设施。夏天可以避暑纳凉，冬天可以避风寒湿冷。总之无论你有钱没钱都可以在那里得到你想要的消遣。许远辉，何思敏一左一右牵着梦梦的手来到了这里。广场上有小朋友坐在游戏机器人里走来走去，有小朋友在坐旋转木马，有小朋友在玩弹床秋千。
　　“瞧，那些人家多好！有爸爸有妈妈有孩子。”何思敏瞧见玩游戏的小孩身旁都陪伴着笑容洋溢的父母忍不住说到。
　　“我就是孩子！”小豆包说。
　　“那我是爸爸！”许远辉说。
　　“你才不是爸爸！你都不爱我！”小豆包说。
　　“我才不要当你爸爸！你都不爱我！”许远辉说。
　　何思敏瞧着他们二人斗嘴，感到舒畅而安然。这种感觉她很少会有，她很喜欢。
　　三个人在街上闲逛了一天，什么特别的事情也没作。但每个人的心里都感到快活，因为感到彼此的拥有，这让他们不再孤单。
　　美好时光总是飞速，周末嗖地一下就过去了，又到了周一。
　　周一，许远辉刚走进校门，就看见教学楼上拉起了红色的横幅，上面一行金字：和谐社会，和谐校园，和谐啊我的家。下午最后一节课上到一半，班主任进来，通知说：为了积极响应创建和谐社会和谐校园的全市统一行动，学校决定举办《和谐啊，我的家》主题视频评比。要求每位同学拍摄一段3分钟的视频，来反应一家人的和谐生活。最终学校根据视频的主题阐述和精彩程度，评选出前三名和优秀奖，给予奖励。
　　“呵呵，和谐的家！”许远辉心想，“我到哪儿去偷抢骗一个和谐的家来？除非我会时空转移，才能把远在美国的老妈弟弟和并不在X市的老爹变到一个家里，然后再谈和谐的问题。”
　　满教室里嗡嗡嗡嗡，全是同学们热烈地谈论着要如何拍视频的事。对于拍视频参赛这样新玩法，没有人不兴致高涨，除了许远辉。许远辉知道这一次他又将丢人了。有些事就是无论你怎么努力都没用，因为根本不在你。就象和谐的家，这是他许远辉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能解决的吗？还是X市的离婚率太低了，许远辉怨恨起来。若是班里一半以上的同学都跟自己一样没有和谐的家，学校就不会出这么没脑的幺蛾子，拍什么和谐的家了。或者干脆老师都是离婚的，看他还敢想和谐的家，哼哼。都是把自己的欢乐强加在别人痛苦之上而不自觉的人。
　　塞着一脑门子气急败坏回到辋川小区3-5的许远辉，吃完晚饭就去找何思敏去了。他觉得现在这世上只有这个人能与自己感同身受，同喜同悲，自己同何思敏是命运的组合。
　　“你可以拍呀！就拍你和李叔叔还有梦梦呗！难道你们住的不和谐？”何思敏听了许远辉的抱怨说。
　　“可是李亦铭不是我爸，梦梦也不是我妹妹呀？我们不是一家人呀？”许远辉说。
　　“那照你这么说，那些不能生育而收养了别人孩子的就不是一家人啦？这个院就有非亲生而是收养的孩子组成的家，他们过的很好啊！反而象梦梦那样，说是有妈妈爸爸，但是名存实亡啊！名义上有个家而实际上没有家，和实际上有家的温暖名义上没有血缘关系，哪个更好些呢？”
　　“这个？”许远辉的脑袋有点晕。
　　“我觉得爱是内容，不是形式！有爱就好，何必自苦于形式！”何思敏是个理想式思维的人，她思考事情常常忽略现实，所以她才能活成一个自闭而不自觉的人。
　　但许远辉终于还是点了点头。他不得不去接受何思敏对他的洗脑。因为如果他硬要去遵循那些主流的形式，正统的观念，那么他就会变成一个无家可归，无人可爱，亦无人会给予他爱的一无所有的人了。所以现实的环境逼迫他不得不打破传统，改变固有的观念。于是许远辉决定参加《和谐啊，我的家》的比赛。
　　经过三周的作品收集和评选，在十一国庆节晚会上进行了获奖作品展播。临时搭的台子挂的幕布，全校学生在操场上进行了观看。一二三等奖各一部，优秀奖七部，其中包括许远辉的作品，入围了优秀奖。老师们给的评语是：充分体现了和谐社会普通人与人之间相互关爱的主题，虽非一家人胜似一家人。
　　“下面播放的是编号10的作品《笑得出的晚餐》”随着这个报幕员的声音，银幕上出现了一张餐桌，李亦铭家的那张长方的餐桌。李亦铭一个人坐在那里吃饭。
　　“曾经，这是一张两人餐桌。”许远辉的声音渐入。“当一个人离开之后，这餐桌每天用餐的人就只剩下一个。一个人的餐桌，没有笑容。”
　　镜头一转，转到了街边墙角。梦梦抱着她的月白色的小毯子，抚摸着她的黄豆，蹲在墙角。
　　“这小女孩是抱毯子的小女孩，不是卖火柴的小女孩。她的爸爸妈妈也不得不暂时离开了她，留下她一个，每天抚摸着她的黄豆，抱着她的毯子，没有笑容。”
　　镜头又一转，转到了火车站。许远辉拉着他的行李箱从车站里走出来，四顾茫然。
　　“我叫许远辉，刚从父母所在的城市来到X市，我第一次一个人离开家，感到很孤单也很茫然，所以我没有笑容。”
　　镜头又回到李亦铭的餐桌。李亦铭从餐桌上站起来，走过去，打开自家的大门。李亦铭来到墙角拉起梦梦，来到火车站，拉起许远辉。三个人一起回到李亦铭的餐桌。
　　“李叔叔打开大门，欢迎我们走进他的家，和他一起分享他的食物，他的生活。虽然我们不是亲人，但他象亲人一样的待我们。”
　　李亦铭的那班小学生们也涌过来，坐到餐桌旁。大家一起吃饭，逗乐，笑逐颜开。
　　“分享会消灭孤独，扩大快乐，传播幸福，让每个分享着这一张餐桌的人都笑逐颜开……”
　　视频中的许远辉这样说着，但观众中的许远辉却在哭泣。这视频的播放，让他回想起那天的拍摄。回想起何思敏对他展现的第一个笑容，也是最后的笑容。
　　那天拍摄的时候，何思敏和她的妈妈端着自己做的蛋糕来看大家。何思敏看着每个吃她蛋糕的人笑得开心，她也笑了。那是许远辉第一次看见何思敏笑。她的笑是那样迷人的。后来，许远辉从蛋糕里吃出了一枚徽章，是他之前在何思敏家见过的。他当时想何思敏送给他，但何思敏没答应。
　　许远辉拿着徽章，把何思敏叫到一边，问她这是怎么回事。没可能她妈妈不小心把这么大枚徽章掉进了蛋糕里。
　　“是我放进去的！你上回不是说你喜欢！所以我今天把它送给你！”
　　听何思敏这么说，许远辉高兴坏了。那真是自从老妈带弟弟走后，许远辉最开心的一天。
　　但是第二天，许远辉就发现找不到何思敏了，他敲隔壁的门，没人开门，打何思敏的手机也没有人接听。李亦铭告诉许远辉，隔壁3-4的何芳菲阿姨和她的女儿何思敏已经离开了，回老家了。因为何思敏的姥姥病了，需要人照顾。
　　许远辉觉得何思敏好狠，她怎么能这么耍自己玩呢！自己可是把她当成能掏心掏肺的人呢！但当李亦铭告诉了许远辉，何思敏的妈妈何芳菲的陈年旧事后，许远辉就不觉得何思敏狠了，唯有内心的萧条无法逃脱。
　　何芳菲与何思敏的确只差16岁。何芳菲就是在16岁的时候生的何思敏。因为15岁那年，何芳菲与自己的同学相互喜欢了。他们是那样深的感到对彼此的喜欢，以至于15岁的何芳菲就怀了那男孩的孩子。事情被两家大人知道时已经太迟了，孩子已经六个月大了。结果男孩的父母带着男孩离开了那座城市，留下弱小的何芳菲一个人承受了这一切。16岁时，何芳菲成了单亲妈妈，独自带着没有爸爸的何思敏过活。那是一段异常艰难的岁月，也造成了母女二人对人的自闭倾向。现在何思敏与许远辉的关系，让何芳菲想到了当年的自己，她不想女儿重蹈覆辙，所以执意带何思敏离开了。
　　视频播放完毕，颁奖礼开始了，轮到许远辉上台，可是许远辉的人却遍寻不着了。因为他已经离开了校园，离开的那样匆忙。
　　许远辉一口气跑回了辋川小区10号楼3-5。冲进门的第一句话就是：“我老爹刚才给我打电话了！他说，他说他要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