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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王村一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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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冤枉啊,我冤枉啊……”王二狗委顿在地,一个劲的哭喊冤枉。
“族公,这王二狗在如山铁证面前还不肯低头认罪,咱们还是早点将他押送官府吧。”
为首的白胡子老头点点头,长长叹息:“今儿是十六,我已经差人去请小先生了。剩下的,就看你的造化了。唉……”
看到屋内哭得眼泪连连的一双儿女,终是不忍。
小先生,苏晋元听到这个词,立刻静了下来,秋儿果然没有骗他。
一群人静立在毒日头底下默默等候,伸长了脖子眺望村口来人的方向,一时无语,只剩下树上烦人的蝉噪和王二狗断断续续的哭泣声。
远处出现一群人的身影,一名白衣小姑娘被一群青年男子簇拥在中间。
“快,快,小先生来了!”人群忽的骚动起来,大家都想涌上去看看这个神奇的小先生。
“都让开,瞎挤什么,别耽误小先生做正事!”
听闻,村民纷纷让开一条道,小姑娘带着汉子们走到了屋子前。
族公看到小姑娘身旁穿着公服的人,连忙见礼:“刑捕头,小先生。”
几人回礼,刑捕头单刀直入,“什么情况?”
族公简单的介绍了一下情况,顺便说了一下王胖子的推论,“人已放下来,就在屋内,诸位请进去瞧瞧吧。”
小姑娘颔首,带人走进屋内。
明明是个年纪幼小的小姑娘,明明有公差捕头在列,是人都能看出来,小姑娘才是这一行人的首领。
白姑娘!苏晋元立刻追了进屋。
白墨伸手抓了个空,他从来不知道表哥的轻功可以如此出神入化——表哥,屋里面摆的是死人啊,你也不嫌晦气啊!
秋儿也跟着进去了,白墨纠结了一会,还是进去了。
屋内放着两张条凳,支着一块门板,王二狗的媳妇,就放在上面。二狗家哭得肝肠寸断的一双儿女被人带了出去。
白姑娘伸手示意,跟随她的人挨个上前观察。
看过的人纷纷说出自己心中的结论,几乎和王胖子如出一辙。
“分明是被勒死掉上去的。”
“是啊,绳套那么紧。”
“谋杀,被吊上去的。”
“也有可能是争执时不小心误杀,为了掩盖真相,伪装成上吊自缢。”
……
王胖子洋洋得意的站在一边,这下可在刑捕头面前露脸了,区区一点小事,还用惊动刑捕头么?不过今天是十六,来了不少附近州府的同行,这下更长脸了!
王二狗杀妻装自缢,王屠夫慧眼识奸计!哈哈哈,连茶馆说书的名儿都起好了,他一乡野屠夫,这下可要闻名四野了。
白姑娘一言未发,面沉如水。
秋儿却知道她是在强力忍耐,快要爆发了,悄悄拉了二人,离战火中心远远的。
“各处选拔来的仵作,就是这水平?”声音不大,却震得一室静若寒蝉。
“那个,小先生,您有所不知。”没人敢吱声,刑捕头只好硬着头皮解释,“这次选送来培训的,都是各个乡村的。”
各乡各村,可是没有专职的仵作的,通常都是由村里的屠夫勘验。甚至于许多地方,招募的仵作竟是市井混混和屠夫。
屠夫整日杀猪宰牛,对刀伤最为了解;市井混混成日殴架,对打伤颇有眼力。因此,此两种人看验尸身后的看法,颇得官府采信。
王胖子乃是王家村的屠夫,由他勘验尸身,并无不妥。至于各地选送来的这些仵作,出身和王胖子差不多,得出来的结论,自然也差不多。
白姑娘睨了刑捕头一眼,“那你呢,是何结论?”
邢捕头觉得自己额上都渗出一层细细的汗了,“自缢。”
白姑娘紧锁的眉头总算松了一点,抬脚走到屋外。
“邢捕头,明明就是被勒死的,怎么是自缢呢!”王胖子不服气,大叫着追上去。
屋内的人也议论纷纷。
外面围观群众听到这么一句,一片哗然,明明王胖子说的头头是道,怎么一会功夫,就变成自缢的了?
白姑娘到了屋外,直直的站着,一句话也不想说。这么基础的勘验,本就不需要她来。没想到乡野之间的仵作,专业水平居然如此之低下。
“邢捕头,今儿你要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我王胖子不服!”王胖子竟然拽着邢捕头撒气泼来,二百来斤横肉直颤。
邢捕头求助的看看小先生,小先生一副袖手旁观的样子,邢捕头明白,今天的课得他来上了。
今天小先生是要教他们勘骨验尸的,没想到被这么个一眼就明白的案子耽搁好些时间了。
“王胖子,你有何不明白。”
“邢捕头,您虽然是捕快,但是验过的尸体,恐怕还没我们屠夫多。”王胖子开口就拉上了众人,他刚刚也听到了,这跟着小先生来的,都是各村的仵作,说白了也都是屠夫。
其他人听到这话,也纷纷应和。捕快负责抓人的,又不验尸。
邢捕头不受挑衅,更懒得和他绕圈,“直说疑点。”
王胖子一噎,没想到邢捕头如此直截了当,毕竟人家是官差,有公职在身,也不敢太过放肆。即便想给点颜色给那个传得神乎其神的“小先生”看看,也不能太落了官差的面子。
“邢捕头,咱们大家伙儿都知道,上吊自缢的人,舌头都是伸出来的。而二狗媳妇,舌头可是半分未伸出口外。对此,您如何解释?”王胖子提出疑问,目光却是瞟向小先生。
“谁告诉你,上吊自缢的人,舌头都会伸出口外的?”
邢捕头话一出,整个院子都安静了。
“自缢死者,舌伸出与否与绳索压迫部位有关。”邢捕头说着,一手掐住了王胖子的脖子,王胖子惊恐不已,用力挣扎,舌头伸在口外,两眼翻白,“若是绳索处于喉咙下方,人吊起的时候,舌根前提,舌头便会伸出口外。若是处于喉咙上方,”说着,松开掐住王胖子的手,从腰间抽出来根绳子,套在王胖子脖子上,扣在后方往上一提。
王胖子吓得心胆俱碎,想要开口求饶,怎奈被锁住喉咙,舌根压向咽后,舌头几乎动不得。
“恩,就是这样,舌头便伸不出来了。”说完,松开套在王胖子脖子上的绳索。
王胖子死里逃生,萎靡在地,大口的喘着气。
村民们听得有趣,有人拿手掐自己脖子,一会在上,一会在下,反复几次,明白了其中道理。
王胖子眼神怨毒的瞪着邢捕头,又不敢发作,呼哧呼哧的喘气,不屈不挠的提出了第二个疑点:“那个,那个绳套……他、他媳妇……是,是怎么,套进去的。”
白姑娘不耐的翻了个白眼,一言不发。
邢捕头也是无语,这杀猪的怎么蠢得跟猪一样,“活结死结你都不会打么?亏你天天杀猪用绳子捆猪呢!死结是固定不动的,怎么套上去,就能怎么取下来。活结会因为承受重量而滑动变紧,想如死结那般轻松取下,是不可能的。”
王胖子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死死盯着那绳索,仍在挣扎,“那也不能说明人是自己吊死的啊!也许是王二狗勒死了他媳妇,再用活结把她吊上去呢?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是她自己吊上去的?”
邢捕头一把将王胖子按在地上,扒开他头发,扯下衣领。刚刚被他用绳索勒了片刻,有了个浅浅的红痕,“若是被勒死,索痕只于颈后八字交匝。若是自缢,受体重牵引,索痕会稍稍向上弯曲。”
学员们听完,立刻跑进屋内观察二狗媳妇颈后勒痕,果然如邢捕头所说。
“结案,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