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7、江山美人泪 ...

  •   深夜里有人费力地吐息。她道,“我这儿的确少一个可使唤的人,你知晓我哥哥的事,因此你确实是个合适的人选。”夜色里她瞧起来不再像白日里看着的那样年幼,花瓣也似的唇紧紧抿着,颇有几分威严。“你有什么要求可以尽管提,但是,跟着我,无论你见到什么听到什么,切记要像没见到没听到一样。我素来喜欢用哑奴。”

      少年郎蹙眉,思量片刻道,“我可以答应你,但是我每月要一两银子的月银。”

      “没有问题。”她说。

      “我还希望,女郎可以在此多停留几日。”他又道,“我想要雇人打捞阿父的尸首,再将他安葬了。”

      “情理之中。”她总算轻笑了一下,“我允了。你的屋子在隔壁,去吧。”

      少年郎刚要起身,她忽地又唤住他,“往后你跟着我,需要个名字。我便唤你作知鹤。”

      他愣了愣,晓得这些大户人家的女郎爱给人胡乱起名字,便应下了。

      等他走了以后,沉璧紧锁了门,来到床榻之侧。那郎君并未入梦,眸光之中似有星河。她叹了一声,将掌心搭在那郎君的眉眼上,在绵软的火烛下整张脸都白成一团。他轻声地咳嗽。

      沉重地教人心胸中都生出共鸣

      翌日沉璧从手腕上再褪下一只金钏子。她手腕皎白纤细,衬托着那般金碧之色。不知她究竟戴了多少个金钏子,她将金钏子递给他,口中道,“明日你去见你那前东家,把这金钏子给他看,他再不敢难为你的。”声音幼嫩。

      知鹤问道,“我,我不是质疑女郎,若是我那东家不认识这物,该怎么办?”

      沉璧道,“他必认得的。若是他不认,”她想了想,随口胡诌道,“你就威胁他,要让那个屠船的暴徒也灭他满门。”

      知鹤又问,“女郎,那我什么时候才能为阿父报仇?”

      “我既然应了你,就不会食言。”她道,又说,“可就凭你现在,他们一根手指就能摁死你。我就算真的找到他们的下落,你又怎么为你阿父报仇?”

      “那我该怎么办?”知鹤也觉得她说的有礼,紧握的拳头渐渐放松下来。

      沉璧拉长了嗓音,“我自有安排,你不必多问”

      知鹤应答道,“是。”

      原本知鹤做好了与他那赵东家鱼死网破的准备,谁知盛怒之下的赵东家一见那金钏子,果然不再动了。却也不问那金钏子是从哪里得来的,只问他今后是何打算。

      知鹤心中暗喜,于是便有些得寸近尺地说,“我要随一个大人物前去金陵,还请东家代我多加关照母亲姊妹。”随后又有些疑惑那李氏女郎究竟是什么人,一个金钏子就如此管用。

      赵东家沉默半晌,却也应下了。只教他离开便是。

      他又去看望母亲和妹妹。听闻父亲的死讯,母女大哭不止,罢了知鹤解释说,自己要随大人物去往金陵,望母亲妹妹多加保重。

      他妹妹抹了眼泪,问道,“阿兄此一去,那冯家姊姊该怎么办?”

      知鹤怔了怔,半晌又叹道,“是我对不住她。”他将那金手钏递给妹妹,“这,就算我为她添妆了。”

      驿站之中,那郎君正在用药。猩红的药汤上飘浮着浓郁的血腥气,令人作呕,他却眉也不皱,只喝下去。

      石青色的氅子衬托他脸色益发白,列松如翠,郎艳独绝。

      沉璧在他身边站立,面上带着喜色。

      “哥哥,你瞧,你快要大好了。”她笑道,眼睛里碎光灼灼。

      那郎君也染上几分笑意,罢了道,“我们此去金陵,我总担心会遇上麻烦。”

      她弯弯眼睛,“有我在呢,哥哥只管安下心养病。”

      那郎君问她,“北边如何了?”

      她呼吸稍窒,随后道,“我是将哥哥偷出来的,他们怎么样,我才不关心。”又叹气,“我哥哥是举世无双的名将,如今只能随我躲躲藏藏,你这是存心叫我过意不去。”

      他轻慢地一笑,“就你有这许多道理。”

      沉璧坐在他身侧。长发未梳,带些柔软和潮湿的,愈发显得一张面容白如玉,纤细若削。

      面前的郎君也是苍白的。他生的高鼻深目,毫无血色,十足的病容。但他抬眼之间,眼光太艳,逼退了浓厚的病气,更深处恍然有光涌动。

      他又问,“你将那手钏给了知鹤,是何用意?”

      李沉璧不敢跟他打哑谜,便解释道,“我事先就打听过,这艘船虽属楚地,暗地里却常常在蜀国与南唐之间往来。若本无事,我们该是乘他的船一路到南唐,可我们逃的时候,却在货舱之中摸到那个金钏子。”

      “哥哥可还记得晋国上贡那些锦缎?那是蜀绣,我认得的。我出嫁的金器就有蜀国买来的。上边有与那金钏一模一样的花样,陛下说那是蜀国的公主娘娘才能用的。”她信誓旦旦,“普通的货船之中怎么会有这样贵重的金钏?必然是这位东家私下里在做什么不为人知的买卖,乃至于与蜀国皇室有关的人物都参与其中。如今知鹤贸贸然拿着这金钏子去了,若他这东家心里坦然,这样贵重的金钏子我都能够轻易给他,他自然会将目标从知鹤家人而转向我。而若他心中有鬼,就更不敢轻举妄动,更有甚者,会派人来杀我灭口。”

      “这万万不可。”那郎君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却映着他病容,竟有种别样的风流,“即便他与韩清越生的有七八分相似,但终究并不是他。韩清越早晚要回江南国去,你何必冒这样大的风险?思同,若是真的遇到危险,我这具身子,再不能像以前一样了。”

      “哥哥担心什么呢,我会解决的。”她微微笑起来,“一路走过来,羽林郎都奈何不了我,何况是区区一个船家呢?”

      韩清越随燕喜在溪山县中闲逛。溪山县是湖北比较大的渡头,更有不少首饰胭脂成衣铺子,供来往客商带回给家中妻女。因此虽挑剔如韩清越,也选得了一些称心的东西。

      燕喜头戴锥帽,轻纱覆面,但身姿轻巧却是挡不住的。她自称从未出过蜀中,那里见过这么多稀罕玩意儿,甚至很多还是北方和西域的物件。令她称奇。

      韩清越随她挑挑选选,见她喜欢便直接买下。客商惯于讨巧,见燕喜虽轻纱遮面却身姿窈窕,韩清越又出手大方,忙道,“这位夫人果然命里带贵,得了如此爱重的夫君。若我家中的女儿也能寻觅一个如此如意的郎君,我与拙荆怕是做梦都要笑醒了。”

      燕喜一怔,正要推拒,又想起他昨夜说的“如夫人”之类的话,“世子……”

      “东家说的对。”韩清越含笑看她,霁月光风的少年世子,眉清目朗,眼若晨星,“你不妨唤我夫君。”

      燕喜登时双目微红,眼带感激之色,“世子的如夫人之名,燕喜是万万不敢肖想的。”她抬眼对上他的眼睛,却吃了一惊,那世子眼含笑意的看她,眼中神色却是冰冷的。

      他道,“夫人,这街这样长,何不再继续走走?”

      燕喜连忙应是。

      商贾小贩沿路叫卖,十分热闹。燕喜的心情却大有转变,没有心思继续为自己挑选。韩清越看出她兴趣淡下来,便主动问她,“夫人可是累了?”

      燕喜怔了怔,点点头。

      韩清越便吩咐跟在后边的兵丁部曲,道,“为夫人准备软轿。”转身又对她笑言,“时候确实不早了,是该回去歇息了。”

      燕喜点头应是。

      韩清越与他来到一家典当铺稍事休息。燕喜不敢瞧他的眼,只盯着来来往往的行人看。一个女郎忽地闯进来。

      燕喜本来只是好奇,这女子未戴锥帽,竟光明正大的进了这典当行来。随后又见那女郎拿出一个金钏子来。她定睛一看,这是她的金钏。

      她忙看向韩清越,“世子能否替我问问,那女郎手中的金钏是哪里来的,若是要典当此物……燕喜一看,就甚为喜欢。”

      韩清越道,“这是小事,只是若夫人再不改口,清越怕是没有名目去为夫人讨要。”

      燕喜抿住唇。她生的很是姝丽,一颦一笑皆是动人风情,只是年岁尚小,眼中还存留着一团天真稚气。教人不由感叹一声美人天成。只见她抿了抿唇,整个人细嫩如春日枝头的花瓣一样。她轻轻唤了他一声,眼中涌动着光,“夫君。”

      韩清越笑起来,连眉眼都是弯弯的。他道,“那就依夫人所愿罢。”

      知鹤回到驿馆,那郎君又化作一副昆仑奴模样。沉璧在他身侧读书,长发松松的落在肩上。日光下才显出她琥珀色的眸子,隐有些异域风光。

      见他回来,她便轻笑起来,“你那东家果然没有难为你。”

      知鹤口中道,“都是拖了女郎的福。”

      沉璧道,“做完了你的事儿,今儿个,是不是该做我的事儿了?”

      她说的委实在理,一时叫人也不能推脱。知鹤道,“请女郎吩咐。”

      沉璧示意他走近。她那哥哥骤然回头看了他一眼,惊的他毛骨悚然似的。随即他缓了缓神采,终于走到她面前来,“请女郎吩咐。”

      “驿馆里新住进来一个江南国的当官的。”她这样道,“我一介女流,哥哥身子又不好。我给你银子置办,你务必要给我打扮的像是个富家子。然后镇日在他眼前晃,跟他混熟。这便是你要做的第一件事。”

      “倘若那个当官的要走了呢?”知鹤问。驿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住进来的人,早晚都会走的。

      她倒是浑然一副理所应当,“那你我便也一起。”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