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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话剧社的幽魂 ...

  •   觥筹交错,推杯换盏。
      金碧辉煌的大厅底下坐着不少的人,秦在频频看向腕上戴的手表,微蹙着眉,陷入一点焦虑。
      他的未婚妻子已经怀孕两个月,他们已经领过了结婚证,正在筹备婚礼。
      如果他回去的太晚,她必然会担心。
      他这样想着,正要开口辞行,有个在老家工作的高中同学忽然聊起新的话题,他问,“你们知不知道,明明仪安一中早就搬去新城区了,可旧校区一直放在哪儿废弃着,也没有拆迁,也没有搬去新人,这是为什么?”
      “我怎么知道?我好几年也不曾回去过了。不过教你一说,好像的确有些隐情?”另一位同学道。
      那人神神秘秘地说,“旧校区闹鬼,而且是女鬼。女鬼害人,因此死了好多学生,学校只拿是学习压力大遮掩过去了。实际上,就是有女鬼把他们害死的。这几年旧校区再没人敢去,只要去了,就肯定出不来。”
      秦在是个外科的大夫,今天值班了一整日,本来就很是疲惫了,如今又要在这儿听他们胡说八道,他皱眉,很是无奈地揉了揉眉心。
      便听着那人继续道,“你知道那女鬼是什么人?正是我们班上的,徐沉璧。”
      秦在猝不及防听了这名字,手中酒杯一时都拿不稳,啪的一声摔在餐桌上。那大放厥词的同学循声看来,促狭笑道,“说来,我们秦大夫跟徐沉璧很有些渊源。如果不是她死的早,跟秦大夫结婚的,或许就是她了。”
      秦在勉强笑了笑,“你在背后这样说她,只怕今天晚上她就要来找你。”
      那位同学毫不在意,“她能从旧校区出来的话,第一个找上也不该是我。”
      一场同学聚会因此不欢而散,秦在倒是松了口气。因为沾了酒,他将车子搁在酒店,自己一路走回家去。不夜城如此明亮,在这等人类智慧的冲击之下,倒是更加显得人类渺小。
      走到昏暗角落的时候他不禁想起那位同学说的话。徐沉璧化为厉鬼,困在旧校舍中,身不得脱。
      黑夜里掀起一点儿猩甜的风,松松地吹挂过他的风衣。如今是十月中旬,天将将转凉,他身在这座南方的城市里,忽然想起当年徐沉璧晶亮的目光。
      天空并不是深刻的黑,恍然还教人看出其中的红云。月光在灯火通明之中显得黯淡,他仰起头瞧,却看见有个少女在月亮的影子底下,站在低矮的屋檐之上,蹦蹦跳跳。
      长发随着她的举止牵出柔软的弧度,他连她每一根发丝都瞧得分明,看不见她的面孔,只是雪白的一团。
      少女穿着不合时宜的厚重的衣裳。柔软的雾霾蓝色的背心毛衣,外头是连帽的呢子短外套,套着灰色的格子裙,雪地靴宽宽松松地围住她的脚踝一圈。
      他瞧她身影,觉得十分面熟。
      徐沉璧已经过世了整整十六年,他哪里能第一时间想起她的身影呢。少女一路走在棚户区低矮的房檐上,夜渐渐深,于是在那张雪白的面孔上凝出殷红的唇,和秀挺的鼻梁。
      她小腿纤细又颀长,迎着月光爬到棚户区中最高的楼房上,显出个诡谲之的微笑。
      少女就这样坠落下去,在深秋的夜里宛如一只死掉的蝶。
      秦在终于知道这副场景他为何眼熟了,十六年前那个秋夜,她就是这样坠落下去的。无声无息,一点挣扎也没有,死亡的恐惧吞没不了她,永恒的静谧也不能。
      于是他沿路跑到少女坠楼的方向,却什么也没见到。
      “你想不想我呀?”背后传来她的声音,清甜又沙哑的,饱含着少女的魅力。她吃吃笑着,却听得他背脊发凉,却又带着一点儿期待。他情感这样复杂的转过身,周边的环境却猛地变了。
      阳光这样温煦。
      他半眯着眼,适应不及的光线刺得他眼眸沉痛。这样痛,仿佛在告诉他,一切都是真的。
      他低下头看自己的手,白皙柔软,只有笔茧寥寥。他身上穿的是仪安一中的校服。他回过神来,原来自己躺在仪安一中的草坪上。
      风吹过来打了个旋,四周安静的厉害。不远处有少年人齐声诵读英文的声音,他怔了怔。
      仿佛他所经历过的那十六年都不过是他在学校操场上打的一个盹罢了。可那十六年那样真实,外科手术如何切割人体,未婚妻子的一颦一笑,都深深地印刻在他脑海里。
      挥之不去。
      沉璧坐在教室里,老师在台上讲课,她听的不大有兴趣,偷偷找出一面小镜子,对着镜子里瞧自己的脸。
      十五岁,青春无敌的年纪。
      额头上长着鲜红的青春痘,因为皮肤白皙所以显得更加分明。她心底里暗叹一声,自己从未有过这样寡淡的一张脸。
      生的并不丑,但也不是很漂亮。眼眸细长,一只眼单一只眼双,可一笑起来两只眼都看不见了,所以不适合做这样爽朗的表情。
      下巴又尖又细,但骨相平庸,侧脸不算美。鼻梁秀挺,鼻尖却圆钝,因此虽然生的尖锐,却也不是个精明相。
      嘴唇生的窄,形状又温吞。整体来说,算不上大美人。
      但是满面少女感,并不很瘦,胜在骨架纤细又颀长。不是完全的清纯挂,眼角微微上扬,眼头却下勾,很有一点没有分寸的失衡的欲望。
      她正揽镜自顾,于是听见老师在讲台上叫她的名字。她坐在靠窗的倒数第三排,声音便显得有些遥远。她站起来瞧着老师,那中年男人的语气便不大好,“徐沉璧,我刚刚讲的是什么?”
      她茫然四顾,同桌那女生小声的提醒她,可她没有完全翻看过徐沉璧的记忆,分不清什么叫做“奇变偶不变,符号看象限。”
      于是被老师训斥了之后坐下,赶忙调出她的记忆来瞧。徐沉璧家境比她前几世差了不只一筹,不过是独女,总之衣食无忧,不用为金钱所困。
      十七岁时在课堂上晕了过去,查出恶性的肿瘤。小姑娘十七八岁,正是爱美,不愿意接受化疗。
      后头她非要回学校上课,终于有一天想不开,跳楼自尽了。
      真正的剧情是在十六年后。徐沉璧成了厉鬼,缠上了少年时期的恋人秦在,更是嫉妒他的妻子,甚至将她害死。秦在想要为妻子复仇,渐渐走访相师术士,经历各种诡谲惊悚事,最终驱除了徐沉璧,也成了十分厉害的阴阳先生。
      她看黑板会有点儿看不清,于是这才知道桌上放的细框眼镜有什么用。沉璧慵懒地往后倚,眉眼稍显出一点疲惫。
      啊呀,这个世界什么都好,可就是太累了些。
      每天六点起床,七点到学校上早自习,晚上九点半才下晚自习,终于可以回家了。她小小年纪,也被母亲逼着皮肤保养,涂涂抹抹地就十一点了,这才能上床睡觉。
      她小声叹了一口气。却不知怎么地被台上的老师瞧见,一个粉笔头砸在她脑门上,准星更胜元其琛。
      沉璧吃痛,于是停下胡思乱想,勉力听着他讲课。
      下晚自习时,整个校园都拢在一股子乱哄哄的气氛里。沉璧几世以来一直怕吵,于是有点措手不及。
      索性她身边的同桌并没察觉她僵硬的脊背。她跟徐沉璧从小学到高中一直是同班同学,因此关系不差,喊她的小名,“红豆,快走,再晚点那家鲷鱼烧就要卖完了。”
      沉璧两个字太过复杂了,于是她小的时候写名字,都写自己的小名儿,写叫徐红豆。
      沉璧懒洋洋地应了一声,拎起牛津包跟她一起拥挤出去,来到校门口,偶然瞧见站在仪安一中门口的牌匾那边,瞧见她,有点手足无措,仍是向她走过来。
      “你在等我?”她问。
      “是。”他们两家住的很近,于是他每天晚上都要等她回家,今日的表现却有一点儿生疏的反常,“我在等你。”
      “我和钟晴去买鲷鱼烧,你要不要一起?”她眨眨眼,微微勾起唇角,显出一点笑,是她练了一下午的,最适合她的笑容。
      “这么晚了,吃东西小心会积食。”他叮嘱道,随后有点无奈地,自嘲地笑了一笑。
      沉璧闻言也有点吃惊,于是伸手拉住他的手肘,十分自然的亲昵,“那我不吃了。”
      钟晴不满道,“徐红豆,你重色轻友。”
      沉璧歪着头朝她轻声一笑,“明儿个我请你吃。”
      钟晴这才满意一些,她点点头,松开挽着她的手。沉璧笑眯眯地跟着秦在,笑道,“学霸,你今天下午怎么没来上课?”
      “我,我在外边儿睡着了,干脆就请了个假。但你自己回家我也不放心,就来接你一趟。”他有点无奈,轻声道。
      人潮里将他的声音冲的更淡,沉璧凝视他,一双眼黑白分明的,渐渐点染上笑意,“秦在,听你这么说,我很开心。”
      他便生起一点儿不知名的暗喜和愧疚。他摸了摸沉璧的头,忽然思及她这里长了个瘤子,是害死她的罪魁祸首。
      他温声问她,“最近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她想了想,摇摇头。过了一会儿,这才道,“可能是压力大吧,我偶尔会觉得耳鸣。”
      他便立即警惕起来,道,“那我周末陪你去医院检查看看。高中压力大,你要是受不了,也别把自己逼的太紧了。”
      沉璧嘟起嘴唇,她犹豫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吧,那听你的。”
      他顺理成章地接过她的包。少女的长发直到腰际,梳着齐刘海,耳畔单独剪了鬓角。她穿灰色的格子短裙,模样乖乖巧巧的,和他看见她跳楼时的模样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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