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歌：有凤来仪》枕上寒

12、第五章 梦里不知身是客

　　且说殿试那日，善玉被留了牌子，赐了玉，按照祖制是入选的秀女回乡于家中歇息三日，三日会有圣旨进各府，秀女小主再乘着宫里的马车入宫。

　　善玉乘着马车回了曲府，曲家上下已候在门外。远远瞧马车驶来忙理整齐了衣裳张望着。

　　待人掀了帘子下了马车，这厢曲家人忙行着礼道：“恭迎小主回府。”善玉扶起二老，道：
　　“爹爹娘亲快别这么行礼，女儿承受不起。”

　　善珏娇小地倚在曲刘氏身旁，双眸里含着泪水，上前握住善玉的手，道：“祝贺长姐心愿得偿，如今长姐是正经小主了，爹爹与娘亲依着礼是要向长姐行礼的。”

　　善玉闻言，不动神色的抽回手，看向曲家二老：“别站外头了，咱们进去罢。”众人称是，便簇拥着进了曲府。

　　刘氏拉着善玉的手，抹着眼泪：“玉儿呐，此去宫中，便要分别了，想着便觉难受…”

　　善玉亦回握住其手，眨了眨沾染泪珠的眼：“娘亲说什么呢，不论女儿去哪儿，心里到底是牵挂着娘亲与爹爹的。娘亲放心便是。”

　　二人相拥，半晌，刘氏拿着丝绢擦着眼泪，敛去了忧伤，道：“好孩子，娘亲为你亲自挑选了两个陪嫁侍女，都是机灵贴心的。随你入宫照顾你。”

　　善玉抬眸看，两位少女已立在刘氏身后朝她行礼：“见过小主。”

　　“知夏，染冬。”

　　知夏是自幼服侍善玉的，二人一块长大，善玉此番见了知夏，不由扬起一丝笑，而染冬是府里管家的女儿，与知夏是一样的年纪，知夏性子闹腾机灵伶牙俐齿的讨人喜欢，染冬则是沉稳内敛办事妥帖。善玉微微颔首，善珏绞着帕子，笑言：“本说好长姐代我入宫，我代长姐孝顺双亲，却不想长姐福气甚好，入了选，沐浴皇恩，长姐可要谢谢我呢，长姐放心，珏儿在府尽心侍奉二老，让长姐此去无忧呢。”

　　“住嘴。休再提那荒唐事！”曲老爷阴沉着脸，他也知这冒牌之事若是一个不小心被查了出来，会是怎样的结果，早早下令当地政府户籍登记等改了信息，府中人也不敢多言，而这善珏却偏要挑起事来，着实令曲老爷恼怒。

　　眼见曲老爷要发怒，刘氏忙安抚其：“好啦好啦，咱们女儿三日后就要走了，让她先好好休息罢，善玉你回房歇息罢。善珏你也回房罢，今儿都累着了。知夏染冬，好生照料小姐。”善玉颔首称是回了房。善珏自小便怕曲老爷，故也缩着脖子出了门。

　　曲老爷冷哼着拂袖：“你教出来的好女儿，做出此等伤风败俗之事！你可知此事的风险多大！”
　　“哎呀，老爷，就别说啦。都是自己的女儿。”刘氏扶曲老爷坐下，道，“善珏的那个意中人是当地的茶商之子，上会善珏也让我瞧着了，是个风流倜傥的。他们若真心相爱，你也要瞧着自己女儿与爱人分离么。”

　　刘氏观察着曲老爷的脸色，见其微微变了脸，复道：“我可舍不得善珏入宫…”

　　曲老爷叹了口气，刘氏复才扬起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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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府。

　　宁宿言想了又想，他与善玉是打小的青梅竹马，她的一颦一笑早就勾动他的柔肠百转。他初次见她，是随着自家老爹去曲府，老爹跟曲老爷在下棋赏画，他是个耐不住性子的人，才不会在旁边待着，便跑了出去，曲家人早已见怪不怪了，那是宁太医的独子，这一个月宁太医来的勤快，宁小公子也跟着后头勤快得很。

　　他不知不觉拐到一个静谧的花园，那儿种满了梨树，后来他才知道，只因曲老爷是文人墨客，喜爱梨花，便植了这满院的梨树，而善玉耳熟目染也爱极了梨花，曲老爷便将靠着梨树的房子留给善玉做闺房。

　　那时，梨树下，一个女孩荡着秋千，怀中捧着一卷诗经。阖着双眸好似睡着了，连梨花落在鼻息也浑然未觉。

　　往事拂面而来，寸寸相思，宁宿言勾了勾唇角，坚定了信念，闯入自家老爹的书房。宁秋明从一本厚重的医典里抬起头看了那冒失的儿子一眼，并不做声又低下头去了。

　　“父亲，我已到弱冠之年，我要求娶曲家大小姐曲善玉。”宁宿言深呼了口气，坦率地道出心事。宁秋明闻言，微楞，复重重地搁下书，厉声道：“竖子！你凭什么求娶？凭你这每日游手好闲的模样么，曲大人会把自己的女儿给你这个浪荡公子么。”

　　宁宿言陷入了沉默，宁秋明说的不错，他太医院首席国手的儿子竟然对医术一窍不通，却酷爱江湖之事，养成了浪荡随性的习惯。一时被宁秋明指责的无言以对，半天才支支吾吾道：“我与善玉，情投意合。”

　　“混账！什么情投意合，那是你自己的幻想。少给我去丢人现眼。”宁秋明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不再看他。

　　“有我这样的儿子给你丢脸了是吗，那你早干嘛去了，我有今日，不都是你造成的吗！”宁宿言素来与他老爹宁秋明不和，宁秋明功成名就的今天，也忽视了对儿子童年的重视与关爱。

　　“住口，不思进取的东西。”宁秋明将桌上的砚台狠狠地砸在宁宿言身上，宿言吃痛，却咬牙切齿道：“你只会这样么，堂堂太医院副院判宁秋明宁大人，真的是教子有方！”
　　“我宁家世代从医，你却一窍不通，不思进取学习医术，我真是后悔纵容了你那么久！你给我好好反省！不许出大门一步！”

　　宁秋明坐回了原座，宁宿言抹了抹嘴角的血丝，呸了一声拂袖而去。宁秋明才抬眸，捡起那砚台，一时又无奈地摇了摇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又狠狠地把砚台放回了原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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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善玉进了闺房，知夏便上前挽着她手，笑道：“小姐好福气，小姐在宫里这几日，可把我担心着呢”

　　善玉好笑的看着这丫头，道：“我在宫里好吃好喝的，你担心什么。”

　　“哼，打小小姐就和我在一块儿，我不是担心小姐身边没人伺候了么。那宫里的人怎有我懂小姐你的喜好。”知夏嘟囔着嘴，善玉瞧她这副模样，不由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染冬亦掩唇笑着。
　　“好了，以后呀，你就跟着我好吗。”善玉握住其手，又看向染冬，亦握住其手，道，“你们在我身边，我才能安心呢，知夏说的不错，宫里人到底不如你们。”染冬敛了敛神色中的感动，哽咽地握紧了手。

　　“小姐说的是。”

　　善玉轻轻地抚了抚额：“我现在乏了，让我歇息罢。”染冬拉过知夏，道：“那奴婢们先下去了，小姐好好歇息。”

　　待人走开，善玉叹了口气倒在床榻上，闭上双眸。善玉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心地单纯之人，就好比殿试，她有意入选才会力争使些小手段，偏偏是那几瓣纯白无瑕的梨花瓣，有那微风吹拂惹得梨花飘落引起帝王侧目。便是连那微笑的弧度，话语的分寸，神色的拿捏都在自己的算计之内。她从不自诩清高，她有心计，她明白明哲保身的道理，那王青青被董慧菁数落欺辱，她也是袖手旁观，她不会做那出头鸟，她只静静的看着，然后去寻找一针见血的办法扼人要害。

　　善珏不想入宫的做法让她咋舌与心寒，多年的姐妹还是这样的么，只不过看在善珏失了贞，二老心中并不想让善珏入宫，她才顶替了位置。毕竟，二老是抚育她的人，若是惹得他们心有芥蒂，她这养女更是再也没有地位可言。府里人尊她一声大小姐，不过是碍着二老还喜欢她的原因，若是有一日，二老不再顾她，她的日子还不如一个丫鬟呢。

　　善玉揉了揉眉心，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