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随意春芳歇（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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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有刺客！”
啥啥啥？他们怎么看得到我？
挽裳手忙脚乱掐了个诀，也不知掐的是个甚么诀，不过好歹是退了出去，却蓦地撞入了一个坚硬的胸膛。
熟悉的龙涎香，挽裳脑子里的一根弦“啪嗒”一声断了。
真真真是诸事不宜，诸事不宜。
侍卫已将她层层围住却迟迟不敢动手，因为她面前的，正是他们的皇上。
“裳儿，这里我请大师布了阵法，你一但进入，便如凡人一般无二。谁都看得见你，谁都伤的了你。”低沉而不容反驳的声音。他不是在向你解释，而是在通知你一个事实。
挽裳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她抬眸，眼前人的目光隐藏在玉冠的珠帘后，隐隐约约，似梦还真。
他一直都是这样，叫人猜不透，却又喜欢替别人决定命运。自古帝王向来如此，总是那么自作多情又爱管闲事。
挽裳撇撇嘴：以为这样就能阻挡她偷花的步伐了么？当她的年纪都白活了，几百年的话本子都白看了么？
一个闪身，挽裳已经出现在锦烨的身后，纤纤素手，赫然放在了锦烨的脖颈上。没有人会怀疑，只要这只看似无力的手微微动一动，下一刻就要改朝换代了。
“你还真是自作聪明，我养了你这么些年，你几斤几两我还是有数的。他们看得到我又怎样，我的身手和法术都在。”挽裳坏心眼的在锦烨的耳边吐气如兰，看着他的耳朵透着夜色也清晰地泛红，她的心情莫名舒畅。
“别闹了………”锦烨微微叹气。
“我今天还就偏走不可了，谁也别想拦我。”挽裳莫名气闷。事到如今，这小子竟然还是微笑着，究竟还有什么能让他变脸色的。
就是这种看破了一切的微笑，仿佛你的一举一动早已被洞悉。如今你在他眼前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他可怜你，让你唱完这出戏。
挽裳知道他心思缜密，如今就连她也看不透他。他也确实是一个出色的皇帝，懂得揣摩人心，懂得运筹帷幄。
可惜她是妖。
“锦烨，你可看的破妖心？”挽裳对锦烨耳语。
她未给锦烨反应的时间，手下猝然收紧，直看的外围的侍卫们执剑的手齐刷刷的一抖。
“想要你们皇帝的命，那朵花留下！”挽裳一声大呵。
四下寂静，每个侍卫的目光从一开始的如临大敌变成了同情。
谁闯个皇宫劫持了皇上，不要真金白银荣华富贵，却冒着杀头的危险来要一朵花的？
挽裳讪讪：你们懂什么，那可是我的本体！本体！
你们竟敢小瞧我的本体！简直！简直！简直！
挽裳终究没有“简直”出个所以然来，因为她看见真的有人乖乖的去挖她的本体，她就要逃离这个鬼地方了。
心里暗自窃喜，直到手下锦烨的喉结微动。
“谁敢动那朵花，朕诛了他的九族。”
不辨喜怒，直叫挽裳的心坠了坠。他是生气了，她知道。
侍卫中出现了骚动。
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是疯子，就连皇上也疯了不成？就为了一朵破花，一个要这江山换代，一个要人断子绝孙。一个不顾脸面，一个不要命。
真真是疯了。
挽裳气的小脸通红，怒道：“锦烨我欠了你不成？你竟敢拿别人性命相逼？我养了你这么多年，不要你报答，你放我走，咱们两清！”
啥？这个看起来疯疯癫癫十七八左右的少女竟然大放厥词，她养了皇上这么些年？皇上都二十又一了她打哪儿养的？这确凿是个疯子了。
锦烨轻笑，完全不顾脖子上的柔荑，转过身，望进挽裳错愕的秋瞳。
“老实点，不然我杀了你。”挽裳咬牙切齿，几个字被她咬的支离破碎。
锦烨不言，伸出双臂，牢牢地将挽裳禁锢在怀抱里。
唇瓣还是浅浅的微笑：“裳儿，你舍不得杀我。”
舍不得？我怎么就舍不得了？
“裳儿，你可曾看的懂人心？”
看不懂？我哪里就看不懂了？
挽裳感觉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极大的挑衅，心中愤愤不平，又看旁人对于他们敬爱的陛下竟然抱了一个疯女人而呈现出的五彩斑斓的神态，心中更是气短。
好嘛，觉得你们的陛下吃了亏？
合着今日这花也偷不走了，我总不能白来一趟。自己养的娃，能自己拱了吧。
挽裳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个理，于是顺势环上了锦烨的脖子，将他压向自己，唇瓣飞快地侵上他的唇瓣。
四周“哐当”“咣当”，层次不齐，是各种武器落地的声音。
或许还有他们惊掉的下巴。
“大胆！你竟敢…竟敢…竟敢……”竟敢轻薄皇上！
妄图爬上龙床，最后失踪的孙才人；企图得到垂青而勾引皇上，最后在冷宫郁郁而终的李贵人；试图偷偷下药与皇上春风一度，最后被赐死的郑嫔。
综上所述，对皇上有任何图谋，那都是在找死。
锦烨也有一瞬的愣怔，感受着唇齿间某个毫无章法四处乱撞的她，他终是眉眼浅浅的弯出了一个让人无法抗拒的弧度。
事实证明，妖也无法抗拒。
挽裳呆住了，全然忘了她拱完这株白菜立刻抽身而退的伟大计划。只是杵在他身前，停住了不得其法的蹂.躏他温软的唇的“找死”行为。
周围又传来大大小小的叹息。
可怜这娇美的小娃娃，又要做这宫里的一缕亡魂咯。诶？等等？谁能解释一下这是个什么情况？
挽裳也想问：这算个哪门子的情况？
后脑勺被不容置疑的压向他，某人已经的霸道的闯进她的唇齿间，攻城略地。
百八十年清心寡欲的一朵花妖就这么彻底成了木头。
他是在吻她对吧？
他确实是在吻她对吧？
她被自己种的白菜反拱了对吧？？？
周围清晰地抽气声，此起彼伏，听的挽裳找回了神智。
他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吻她，竟然在贴身侍卫的眼皮子底下吻她！
挽裳霎时脸红了个透彻，使了个巧劲推开锦烨，顺手制住了他的穴道。既不伤他，又能让他暂时安分的待着。
他说对了，她真的舍不得伤他，更遑论杀他。
挽裳忿忿，咬着微红的唇，当下掐了个诀。这一次没有出差错，她化作一缕烟，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线里。
“裳儿！你敢走！”锦烨冲开穴道，却只抓住一缕青烟。
“呀！是妖怪！”不知是谁当先反应过来，惊叫出声。
随后有人恍然：原来皇上所有的举动，都是妖女的魅术。
“都给我闭嘴！很闲么？”锦烨低呵。
是了是了，这才是他们的皇上。
众人长舒一口气，仿佛个个都活了过来。原来刚刚的一切，都是妖女作祟。
是了是了，就是这样了，一切都解释的很完美。
众人得令，四散开来回到自己的岗位。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就像今日出门被金子砸晕了头的似的松快。
待众人散去，唯有锦烨痴痴的立在原地。大太监福山恭恭敬敬的站在锦烨身后，看着兀自开的妖冶的一朵彼岸花，就是挽裳心心念念要偷走的那朵花。
福山的眼眸渐渐深沉。
福山原本是锦烨生母林氏身边的人，因着她出身不高，却是福山看着一点点长大的。再者福山这辈子也不可能有孩子，如此一来待她真如亲生女儿一般。
可这深宫之中的居心叵测，岂是一个太监和一个不谙世事的妃嫔所能揣测的。林氏被召幸后没多久，就被人寻了个错处。加上她出身不高且位分低，便被随意打发去了冷宫。后宫中最不缺的便是美人，君王多薄情，竟也就这么默许了此事。
福山早早被打发去了浣衣局，林氏入冷宫那一日，竟无一人相伴。没多久，林氏才发现已有了身孕。
这于她来说，或许是救命稻草，也或许是催命符。她固然可以母凭子贵，可惜冷宫中，一尸两命太过容易。
于是她瞒了下来。
这一胎怀的异常艰苦。林氏装作患病，日日卧在床榻。送饭来的婢女果真当她患了重病，觉得晦气，便次次将饭菜放在门口，让林氏自己去取。林氏害喜时，也是被当做时日无多的征兆。
这也确实是一个征兆。
某个夜晚，待所有人都入睡，林氏像往常一样悄悄的出来散上两步。她的肚子已经十分的大了，这使她不得不整日缩在榻上，夜晚才敢出来走一走。
明明离生产的日子还有将近半月，可林氏却真真切切的感觉到了疼痛。她再也走不动半步，就这么瘫软在花坛上。
松软的泥土被她发间的汗水浸湿，指甲深深嵌入了掌心，有鲜血渗入土壤。
冷宫里的剩饭剩菜不仅弄垮了林氏的身子，也间接导致了她孩子的早产。她拼尽全力生下了这个孩子，而自己已经全然虚脱。
她没有听见孩子的哭声，他安静的过分，可是林氏没有力气抬头看他一眼。林氏吃力的转过头，蓦地一朵妖冶的花朵撞入眼帘，她看见花上漂浮着一个少女。
“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福山，走吧。”
福山从回忆中惊醒，看着面前年轻的帝王，恭敬地随在身后。
那些事，是那名叫挽裳的花妖告诉他的。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相信，因为没有一个虚伪的人，拥有挽裳那双明亮且干净的眼眸。他感念挽裳对小主子的救命之恩，他也可以用这条命去偿还。
可是当挽裳和锦烨比在一处，福山自然是以锦烨为重。
挽裳没有错，可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她终究是妖，哪怕无心，也会带来灾祸。今日所见，就连福山，也觉得是锦烨受了魅术。
所以………
“福山？”锦烨唤道。
“啊，陛下。”福山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竟然走着走着停了下来。
珠帘后的帝王的目光，有着睥睨天下的气势。福山觉着自己的阴暗心思被看了个透彻，更见窘迫。
锦烨不知有没有看见福山的局促，他仍旧和往常一样，微笑着，叫人猜不透。
辗转至深夜，锦烨才浅浅入眠。
他梦到一朵妖冶的彼岸花和一个玲珑的女孩儿。
“裳儿………”他无意识的低低唤着。
唯有袅袅的龙涎香，回应着他的呓语。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随意春芳歇（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