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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剧院之内(上) ...

  •   深邃沉静的卢瓦尔河蓝得清凌,暮色下,蓝顶、白堡与瑰红的晚霞,构成一幅浓墨重彩的油画。
      “陛下。”两人屈膝行礼。
      蒙特斯潘夫人挽着君王手臂,她礼服上缀满许许多多丝绦,镶嵌宝石,笑吟吟地将他们上下打量:“你们也知道这个好地方。”
      这语气……
      解释只会越抹越黑,幸而吉斯公爵接过话题:“啊,我们只是在讨论一名下级军官。”
      “一名下级军官?”宠姬挑眉。
      国王的视线划过太后身上,太后不动声色。
      “是的,”吉斯公爵道:“自蒂雷纳元帅过世,我们对荷的战局陷入了胶着。奥兰治试图联合神圣罗马帝国、瑞典与意大利组成反法同盟,而我们的士兵背井离乡日久,有一个名叫迪帕的守卫纳埃尔登的十分忠厚老实的军官,经过五个小时的战斗之后,不得不向奥兰治亲王投降,国务大臣知道后,觉得这是法国的侮辱,命人把他放在地上拖,直到他的剑折断。”
      “公爵,”国王道:“卢福瓦的惩罚没错,军令规定,凡守护要塞的,其负责军官必须坚决顶住敌军三次进攻,方可投降。”
      “可真正做到这点的又有几人?”吉斯公爵道:“何况,迪帕之前已经坚持了四天,而且纳埃尔登城已经千疮百孔,防御工事早被破坏得十分糟糕。”
      “卢福瓦没对我说这些……”国王皱眉。
      “法国的荣誉高于一切,”吉斯公爵道:“可是陛下,您也说过,您爱所有隶属于王国和你本人的臣民。”
      “当然,公爵,”国王道:“但是,您和卢福瓦所述截然不同,如同之前我只听了卢福瓦片面之词一样,我现在也不能单听您的,导致犯同样的错误。”
      “当然,陛下,您尽可去调查,如果您不被蒙蔽的话。”
      国王不悦地抿紧嘴唇:“只要您说的是真的,我会为那位军人恢复名誉。”
      “不用了,陛下,迪帕后来在志愿参加包围小城格拉夫时作战阵亡。他以他的勇敢和牺牲,为自己洗刷了耻辱。”
      露台一时陷入沉默。
      那些随同陛下身后上来观赏风景的贵族们嗅觉锻炼得无比灵敏,隐隐感到了低压,谁也不敢出声。
      “啊,起风了!”蒙特斯潘夫人拢一拢肩膀:“陛下,我感觉有些冷了,咱们下去吧!”
      国王朝太后掀一掀帽子,太后连忙行礼恭送。目送他们消失后,太后才忍不住道:“公爵,您不怕陛下生气吗?”
      “战争早该结束了,”吉斯答:“自从水淹荷兰后,拿下它已变得毫无意义。”

      下了露台之后他们各自道别,太后想了想,还是往服装间走去,走近了,发现那儿灯光大亮,更闪瞎人眼的是,国王与蒙特斯潘也在!
      发生了什么事?
      思及梅宗福尔,她挤进人群,中途碰到凑热闹的蒂雷纳子爵和波利尼亚克子爵,她不认识波利尼亚克子爵,蒂雷纳子爵为她介绍了他。
      “很高兴认识您,夫人。”波利尼亚克子爵执吻手礼。
      “很高兴认识您。”
      “久仰您的芳名,”他握住她的手不撒:“今日一见,您的肌肤如此白皙,眼眸如此动人——哎哟喂,谁!”
      后领被提溜起来,“不长眼”三个字到嘴边乖乖收回,子爵涎脸而笑:“殿下,您来了?”
      公爵殿下冷着脸:“你干什么。”
      “我,嘿嘿,我这不是替您——”
      “走。”
      “啥?”波利尼亚克子爵傻眼,瞅着公爵转身就走,回头来看看太后,又看看背影,蒂雷纳道:“走哇!”
      “可、可是——”波利尼亚克子爵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蒂雷纳子爵拉他:“走!”
      自始至终公爵没看太后一眼。太后原地站了会儿,重新往中间凑拢,半途蒂雷纳折回来,说是保护她免得被人挤着。
      太后心中不是没有一丝触动的。
      她来到前头,梅宗福尔和另一个女人正跪在国王膝前,竭力分辨:“不是我,不是我!陛下,夫人,我向上帝保证,钻石不是我偷的!”
      蒙特斯潘夫人面无表情:“但有利兹作证,并且蓝宝石确实从你裙子里搜出来了。”
      “我不知道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裙子口袋里!我只是进来换件衣服,我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存在的!”
      “照你这么说,是利兹诬陷你?”
      “……”梅宗福尔望望身旁的女人,她向来是个老好人,她不知道利兹怎么会突然指责她偷了夫人的钻石项链,她嚅动着嘴唇刚要说什么,利兹已经先声夺人:“陛下,夫人,我就在窗帘后看着梅宗福尔把蓝宝石偷偷放进了她裙袋里,她就是窃贼!”
      四周议论纷纷:“……竟然偷盗!太可耻了!”
      “真看不出来,端看梅宗福尔夫人平日里老实,夫人才叫她干这活呢,谁能想到!”
      “天呐,听说那是夫人特意从首饰盒里取出来在舞台上用的,超大的一颗!”
      “可不是,国王还花重金请了大师镶嵌来着!”
      梅宗福尔听着,百口莫辩,茫然无措,只能反复申诉:“我没干,夫人,我没干!”
      利兹哼道:“你现在后悔也晚了!”
      蒙特斯潘夫人低头怜悯地看梅宗福尔一眼:“夫人,您犯了偷窃之罪,本来应该将您送往牢狱。看在您服侍多年的份上,出宫去吧。”
      “不——!!!”梅宗福尔发出一声尖叫,她一下抓住蒙特斯潘的裙角,乞求:“夫人,我求求您,求求您相信我,我发誓,我向上帝起誓,我什么都没干!您这样赶我出宫,我会名誉全无的!”
      蒙特斯潘冷声:“名誉?您还想要名誉?夫人,这已经是对您最大恩赐了!”
      梅宗福尔瘫软在地。
      “卫兵!卫兵呢!”夫人喊:“还不把她架出去!”
      “夫人!……求求您……”梅宗福尔痛苦的呼嚎,然而人群冷漠,只幸灾乐祸地让出一条道来,橐橐的士兵出现。
      太后低声:“到底怎么回事?”
      蒂雷纳答:“这还不明白吗,梅宗福尔偷盗夫人的蓝宝石,女仆从窗帘后看见了,被揭发了呗!”
      太后举目四望:“在这被发现的?”
      “当然,利兹不是说了,梅宗福尔进来换衣服,偷偷把夫人的蓝宝石塞进了自己口袋。”
      “这不可能。”
      “咦?”
      太后站出人群,梅宗福尔一见她,眼泪再也遮不住:“斯卡龙夫人,您相信我!您相信我,对吗?”
      利兹在一旁含讥带讽:“得了夫人,您别挣扎了,就承认了吧!”
      “不,不是我,你胡说!”梅宗福尔满脸绝望,忽然之间她一跃而起,猛然扑向女仆的脖子:“你胡说,你胡说,你为什么要诬陷我!!!”
      利兹被吓了一跳,赶紧掰她的手挣扎,然而梅宗福尔已经不顾一切,下了死力,女仆被扼得呜呜直叫。
      “够了!”蒙特斯潘怒道:“夫人,您不应该再露丑了,还不快松开!”
      “是啊,”努埃尔夫人从旁道:“您还嫌丢人丢得不够吗?”
      梅宗福尔充耳未闻。
      女仆的脸涨成血红色。
      士兵正要上前,太后摇手,先一步来到梅宗福尔背后,“松开,我的朋友,这于你有害无益。”
      梅宗福尔颤了颤,不放。
      “我知道,不是你做的。”
      什么?!
      闻言不敢置信,梅宗福尔一个趔趄,回转头来,利兹趁机挣开,大口喘气:“她想杀人灭口!陛下,夫人,我们不该轻饶了她!”
      “你刚才说——”梅宗福尔小心翼翼地望着太后,眼神期盼紧张,如同望着耶稣基督最后一道救赎。
      “陛下,夫人,”太后转过身,朝两人行一礼,而后道:“女仆利兹在撒谎。”
      石破天惊,全场本如滚烫的沸水,刹那之间鸦雀无声了。
      蒙特斯潘打量着她,努埃尔夫人嗤笑:“斯卡龙夫人,您在说什么?从头到尾,人证物证俱在眼前,您难道聋了瞎了吗?”
      “没错,夫人,”蒙特斯潘道:“这可不是凭着您与梅宗福尔夫人的交情便可作保的,说不定,您还会被她连累。”
      一字一句,宛如千斤。
      蒂雷纳在旁干着急:斯卡龙夫人在干什么,她听不出来蒙特斯潘夫人的不喜吗?哎哟喂我的上帝,要不要去叫殿下来?
      “利兹,”太后不疾不徐转向女仆:“你说你是躲在窗帘后发现梅宗福尔夫人偷窃宝石的,对吧。”
      “没错。”女仆挺一挺胸脯。
      “那么,大家请看这服装间的窗帘,”太后一指:“无论躲在哪一幅窗帘后,都不可能不被人发现!”
      众人哄然,有人顿悟,还有人不解:“为什么?怎么回事?”
      那懂了的便告诉他:“你没发现吗,这间房的窗帘短,根本遮不到小腿!”
      “——啊,明白了,就是说她不可能完全掩住她整个人!”
      “正是!就算躲着,人一看就能看到了!”
      “哦哦哦哦,原来如此~~~~~~”
      利兹脸色煞白:“不!梅宗福尔偷宝石的时候匆忙,根本没注意——”
      “既要偷,最起码的,难道她不该先打量一下周围环境吗?”太后道:“试问哪个做贼的不是胆战心惊小心翼翼,何况还是如此贵重的宝石!”
      “我躲的地方光线昏暗——”
      “我正欲问,您为何要躲起来呢?说起来您先进的服装间,正常情况下后面有人进来,难道不是直接打招呼吗,除非——其实您正在做什么亏心事?”
      一石激起千层浪,议论之声顿起:“对啊,为什么她要躲起来?”
      “——啊,不会是这女仆想要偷窃宝石吧?”
      “然后偷窃不成反栽赃!”
      “可那宝石确实是在梅宗福尔的裙袋里发现的呀!”
      “唔,这个嘛……”
      “陛下,”太后朝国王再行一礼:“陛下睿智,定已明白一切是怎么回事。梅宗福尔夫人在宫内多年,老实本分,人所共睹。她进房间换衣服,然而事先已有人将赃物放进了她要替换的衣服里,尔后跳出所谓人证,诬陷她偷窃赃物。梅宗福尔夫人不善言辩,只怕那诬陷之人也是看中她这点,设出这样一场并不怎么高明的计谋。”
      国王灰蓝色的眼珠扫向利兹,女仆哑口无言。
      努埃尔夫人瞧瞧太后,又瞧瞧国王,再瞅瞅自家夫人,道:“那——那是谁要陷害梅宗福尔?这无缘无故的——”
      “这就要问那女仆了,”太后道:“或许是不甘心被罢职的前任服装总管,或许是其他眼红的人在背后指使。”
      “不——”利兹突兀发出一声十分尖利的喊叫,国王不耐皱眉:“把人拖下去。”
      卫兵得令,挟起咒骂不休的女仆走了。梅宗福尔跌跌撞撞朝太后扑来,一把抱住她,泣不成声:“天哪,天哪,谢谢您,我真是——您救了我一命,我真不知该怎么感谢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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