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器》落款

14、选择

　　夜深。
　　大龙也不知道这会是什么时辰了，他只觉得过去了很久。他靠着墙，闭着眼，眉头微皱。他觉得头有点涨，似乎有什么东西塞在里边，所以他闭着眼在休息，然而并不管用。他不敢入睡，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有人过来杀了他，他不希望自己在睡觉时死去。
　　这时，他听到有人靠近的声音，他睁开眼，向门口看去。没过多久，就闻到令人陶醉的香气。
　　还是之前那个男人，只不过这次他右手拎着一个用纸包着的整只烧鸡，左手捧了一个小坛子。
　　“接着。”
　　那人把手里的烧鸡丢给他。
　　东西掉到大龙怀里，他立马拿了起来。虽然看不见是什么，但是凭着那滑腻的手感和香气，他知道这是镇北那家老字号烧鸡。
　　“这是我最后一顿了吗？”他平静地问。
　　“是的！那小妮子跟我说你还没晚饭，我给你买的。”
　　大龙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用纸包着的烧鸡，上边还有温度。烧鸡被打开，香气瞬间散发开来。他不由得吞了口口水，然后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他也管不了烧鸡有没有有毒了，反正都是最后一顿了。
　　“给你，这是镇南飞凤楼的女儿红。”
　　那人把酒坛子的烧土拍掉，自己灌了几口后，就放到大龙面前。
　　“你们对待将死之人都这么好的吗？”大龙难得有兴趣调侃一句。
　　“并不，如果不是那个小妮子那么在乎你，你还想有这待遇？”
　　大龙吃着吃着，听到他的话忽然停了下来，然后又继续。他拿起那坛子酒，猛地灌了起来。
　　两人什么都没说，直到大龙吃完。他才开口:“吃完了？该上路了，跟我来。”
　　那人把大龙带出地下室，然后带出了这个宅子。
　　离开前，大龙回过头看了一眼。确定了自己之前确实是困在陈府。
　　大龙跟着那人离开陈府以后，兜兜转转，到了一处小巷里。
　　“接下来，你要自己走出镇子，走到南边那片树林里，我会在那里等你。”那人对他说。
　　“既然对我动手，为什么要到镇外？”大龙疑惑地问他。
　　“毕竟有不少人看到你被带进了陈府，如果不让人看到你离开陈府，会对陈府会造成一定的小麻烦，我不希望这些小麻烦发生。”
　　“你就不怕我逃走吗？”大龙盯着他。
　　“不是你死就是那个小妮子死，你逃不逃又有什么所谓？况且，你能在我手上逃走吗？”那人十分自信、傲慢地看着他。
　　大龙挑衅地迎上他的眼神。。
　　“记住了！城外见。”
　　话语刚落下，他眼前的人就消失了。
　　大龙看着空空如也的小巷子，忽然觉得那人的话或许并不是说笑。他开始转身离开，向着镇南走去。
　　晚上的镇南比镇北要热闹一点，因为这边是富人的聚集地。街道两边都是夜宵店，中间夹了一些赌博和喝花酒的店铺。这个时候在街上逛的人，无非都是寻花问柳或者无所事事之人。他一个穿着捕快衣服的人，这个时候走在街上，不管怎么说都很醒目。
　　越接近城南出口，他心中就越平静。
　　为什么不逃走呢？为什么自己一定要按照那个人所说呢？他完全可以不管柳柳的性命，自己甩开那个人！
　　他在心里这样问自己。
　　他还年轻，还有未来，犯不着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付出自己的生命。还是说自己喜欢她，所以可以为她付出生命？
　　他喜欢柳柳吗？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她，他只知道现在他满脑子都是她的身影。她第一次做饭小心翼翼问自己好不好吃的样子、她第一次拿着自己交给她的俸禄那开心的样子、她第一次为他做做衣服的样子。两个人在一起生活的那一个多月的回忆，像一根毒刺一般，深深地扎在他心里。再一次体会过“家”的他，再也不想回到一个人孤零零像条狗一样的日子。已经失去过家人的他，如今好不容易再一次获得家人，他不想再放手。
　　况且，他早已经不想再过，那种一个人孤独快要发疯的日子了。虽然柳柳没有明说，但是从陈府处理这件事的态度上看，他们恐怕以后都不会再见了。
　　这一刻 ，或许死，是他最好的结局。
　　就在这样胡思乱想中，他已经出了城。他转身，看着镇南牌坊后那灯火通明的景象，似乎要把这一切烙在心上。
　　没有了人气，也没有了挡风的建筑，夜风在这一刻冷得让人直哆嗦。
　　“走吧。”
　　这时，那人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大龙什么都没说，跟在那人身后。两人离镇子越来越远，渐渐被黑夜吞没。
　　两人走进了南边丛林的深处。
　　“好了，就在这里了。”那人转身对他说。
　　大龙闭上了眼睛，不再去看他。
　　那人从怀里掏出一把短刀。
　　“记住了，杀死你的，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沾花三娘。”，说完，他手中的刀就直接滑向大龙的咽喉。
　　就在这时，凌空飞来一颗石头，打在那人刀刃上，巨大的冲击力使得他差点握不住手里的匕首。
　　“谁！”他后退两步，与大龙拉开距离，警惕地看着四周。
　　没有人回答他。
　　他用锐利的眼神扫射四周，却没发现丝毫痕迹。他全身肌肉都崩了起来，以便随时爆发。
　　大龙听到他的声音后，心中咯噔一下。他立马就睁开了眼睛，四处找寻着。他什么都没有发现，但是看着眼前那人如临大敌的样子，他也警惕起来了。
　　“月黑风高，适合杀人，只是你这地点选的，是不是太随便了点？好歹你也往林子里挪一下啊，就在路边，你这么看不起衙门的查案能力吗？”
　　一个似笑非笑的声音从那人身后传来。
　　他瞳孔皱缩，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他用平生最快的速度转身，看到一个身穿白衣的人，站在他不远处。
　　“哦！兄台我这是吓到你了吗？”看到那人转身的样子，白齐好笑地问。
　　那人也不啰嗦，带着被戏耍的愤怒以及恐惧，将手中的刀对准白齐，猛地刺过去。
　　白齐瞬间冷下脸，不屑地看了一眼，然而行动却是没有丝毫松懈。他以对方无法理解的姿势躲过了他刺的一刀，然后一掌拍在他胸口。
　　把他直拍到了大龙身前。
　　吃了一亏的他咬紧牙，再次冲了上去。两人交手数十招，看起来不分上下。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到底有多吃力，才能勉强和前边那白衣人打成平手。
　　最终，他因为反应慢了一点被白齐直接踢飞了出去。
　　他紧咬牙关，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句话。
　　“你是谁？为什么你武功会这么强！”
　　白齐笑了笑，“不是我武功太强，而是你太弱了，跟你哥和你姐比起来，你还是差太远了！”
　　听到白齐的话，他脸色剧变。
　　“沾花三郎谢沽，江南谢家三公子，一手醉话鞭法名镇江南。又因先天不足而显得有些像女人，故江湖人称沾花三娘。后因在一次江湖拼杀中惨遭他人暗算，功力大减，而后离开谢家四处追寻恢复方法。我没说错吧？”
　　“你到底是谁？”谢沽紧皱着眉。
　　“我是谁不重要，我不是来找你寻仇的。只是昔日名镇江南的谢家三公子，如今却要沦落到做这种肮脏的勾当，真是丢尽了你谢家的脸。不过你谢家早在一年前就没了，也丢不了什么脸了。”
　　“你说什么？”谢沽疑惑地问。
　　“整个岭南的武林势力在一年前多久被岭南王李咏魅带队一网打尽。”
　　“这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你若不信可以随便找个江湖中人问一下。”
　　“不，这不可能。”谢沽坚信白齐实在说谎，虽然他很久没有联系过家里了，但是整个岭南的武林势力绝对不可能被区区一个岭南王府消灭。
　　白齐走到他身前，“信不信由你，我今天告诉之所以告诉你这件事，是因为我恰好知道你大哥和二姐的下落。”
　　谢沽看着他，不知道他说这话想做什么。
　　“你自己找个人打探一下消息就好，反正你自己知道该怎么做的。”说完，白齐就转身走向大龙。
　　“大……”大龙惊讶地脱口而出，却被白齐打断。他早就听出了白齐的声音，只是一直不敢出声打扰两人。
　　“回去了，夜深了。”
　　大龙用力地点了点头，快步跟上了白齐。
　　......
　　柳柳躺在那睡了三年的床上，心中百感交集。她现在很担心大龙是不是平安回去了。她主人说了，只要她以后乖乖听话，他就放了大龙。她也嘱咐了平日里照看她们的谢沽大哥好好照顾他，但是现在她还是放心不下。
　　她也曾幻想过会有一位英雄从天而降把她从这里救出去，但是都被现实打破了。曾经也有人做过这样的事，只是后来他死得很惨。她这次出逃，按理来说是会被处死的，但是因为她是一个贵人钦点的商品，所以她的主人才放了她一命，并且不计较这件事。
　　现在她什么都不想了，她决定接受自己的命运，只为了能给大龙带来平静的生活。
　　......
　　天气渐冷，距离入冬也不远了。
　　衙门还是和以前一样冷清，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距离那天的事情，已经过去有好几天了。大龙还是按往常一样巡逻，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那天晚上白齐会出现在那里，但是他知道有些事情他不能说。陈府那边也没有再找他麻烦，仿佛他真的已经死了。
　　现在他比较喜欢往镇南去巡逻，因为他希望能再看到她。只是从那日后，她仿佛人间蒸发一般，再无声息。
　　就在他微微愣神的时候，不远处的一家小酒馆里边忽然传来哭喊声。他定了定神立马赶了过去。
　　刚到店门口，就看到一个几个陈府的家丁在殴打一个人，一个衣着朴素的人在一边疯狂地哭喊着对一个华服公子求饶。
　　“住手！”大龙怒喊一声，然后冲了上去，把家丁扯开。
　　被打的是一个小男孩，他蜷缩着身体。
　　他皱着眉头问，“怎么回事？”
　　那个人看到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直接冲到他身边。哭喊：“捕快大人您来的正好！您来主持一下公道啊！他们！他们打我儿子啊！”
　　“哼！主持公道？有什么公道可以主持的？”那个华服公子不屑地说。
　　被他扯开的家丁，其中一个嚣张地说。“哪来的捕快？这事不关你们事，一边去！”说着几人又想上去动手。
　　“我说住手！”大龙凶狠地吼了那几个家丁一句。他强壮的身躯以及他那凶狠地面孔成功地吓到了几人。他问让他主持公道的人，“发生了什么？”
　　“诶哟大爷！你可不知道，这几位爷仗势欺人啊！我儿子只是过来讨口吃的，他就让他家丁揍我儿子啊！”
　　“诶哟！够胆子！你居然敢在小爷面前颠倒黑白！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那个华服公子听到他的话，大怒。
　　“大人你看！他，他恐吓我。”那人惊恐地扯着大龙的袖子。
　　那华服公子凶恶地盯着他，时刻准备动手。
　　大龙瞅了一眼四周的人，出声：“没有人跟我说说发生了什么吗？”
　　没有人回答。
　　大龙又看向这家酒馆的掌柜，他低下头，装作看不见。
　　“大人你要为我做主啊！我是无辜的。”那个人继续哭喊着说。
　　“无辜？你要是无辜的那小爷就是良民了！”那个华服青年招了招手，之前被大龙拉开的那几个家丁，立马围住了大龙。
　　“臭捕快！识相点就让开，这件事跟你没关系！是那个不长眼的东西先招惹我们公子的，你让开！不然我们就真的不客气了！”一个家丁提醒他。
　　这时，店外又进来三个捕快，大喊。
　　“干什么！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
　　“来的正好！你们快过来。”大龙听到他们声音后，脸色一喜，然后大喊。
　　“你们干什么？”
　　那三个捕快立马冲了过来，把那几个家丁拉开，并且挡在大龙身前。其中一个捕快看到那华服公子后，脸色一变，态度一转，有些谄媚地迎上去问：“陈公子啊！请问发生了什么？”
　　那华服公子见到他，立马指着那个扯着大龙衣袖那个家伙说：“这家伙跟那个小孩偷我钱。”
　　那捕快听了他的话，立马转过身，恶狠狠地看着那个人。“说！你是不是偷了陈公子的钱？”
　　那人立马松开大龙的袖子，面向那个问他话捕快，一边向他磕头一边凄凉地说。“冤枉啊！我没有啊！”
　　那捕快愣住了，看到他这个样子，有些不知所措。
　　“有人看到这人偷了这位陈公子的钱吗？”大龙转过身，对着酒馆里其他客人问。
　　那个边磕头边哭喊的人这时也回过头看。
　　他们当中有些人摇了摇头。
　　大龙又看向陈公子。
　　“看什么看！我说他偷了我的钱就是偷了我的钱！小爷骗你干嘛？”
　　大龙看着两边这个样子，便说。“既然这样子，跟我回一趟衙门吧。”
　　听到这话，那华服青年和那个人的同时脸色一变。
　　“诶哟大人！他们都证明我们没有偷他钱了！我儿子都被他们打成这个样子了！求求你现在就为我们主持公道吧。”他用着比先前更惨的语气说，一边说着一边眼珠子不停地转。
　　“你既然想让我替你主持公道，那就跟我走吧。”大龙一把扯住他。
　　挨打的那个孩正躲在一张桌子下边看着他们。
　　大龙走到华服青年面前，“能到衙门走一趟吗？”
　　华服青年虽然脸色很难看，十分不愿意的样子，但是还是点了点头。
　　大龙对着那几个捕快嘱咐几句，然后其中一个人就过去带着那个孩子，一起去衙门了。
　　待他们走后，那酒馆的掌柜立马叫了个下人，嘱托了他几句以后，就让他去陈府报信了。
　　......
　　衙门里。
　　文彦有些头疼地看着下边那个家伙，从他来到衙门开始，就拼命地哭着喊冤枉，一边说着自己多可怜一边说着陈公子他们多残暴。而陈公子说他们偷了他的钱，捕快们也搜过他和他儿子的身了，确实没在他两身上搜到陈公子所说的钱袋。现在他又哭喊着让他为他儿子主持公道，严惩那几个打他儿子的人。
　　陈公子更是厉害，一找到机会，就对那家伙破口大骂。
　　两边从进来开始吵到了现在，又因为证据不足，两边说的话都不可信。
　　文彦无奈地看着下边两方人，现在衙门就他和大龙他们四个捕快，其他人都不在。他不得不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门外匆匆进来了两个人。
　　“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