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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分道扬镳 ...

  •   醒来的时候依旧是熟悉的屋子,闷油瓶坐在一边看书。与其说是书,不如说是很陈旧的手抄本,密密麻麻的小字,看起来应该十分吃力。
      我动了动身子,闷油瓶放下书,把我稍微扶起来,垫了个高一些的枕头让我靠着。又拿来一杯水,杯子里仍然是他弄的药,看起来透明,其实苦的要命。
      盯着我一口不剩的喝光了药,才松动了一下紧绷的面部表情。
      这次的药喝下去以后有些回甜,也让我的喉咙好受一些,我轻轻咳嗽了一声。问他老痒去哪里了,他顿了一下说被叫去做笔录了。
      我想了想我经历的那些事,脑子一团乱,分不清哪一部分是现实,哪一部分又是幻觉。看着闷油瓶的脸,就直接摸了上去。
      等闷油瓶的脸蛋被我捏了好几下,我才反应过来,赶紧松手,结结巴巴的说自己脑子锈了。不过咱们大张哥度量大,不给我一般计较,只是点了点头问我伤口疼不疼。
      看他手在我身上捏来捏去,我尽量不小肚鸡肠的去想这是他的反击,只是问他老痒被叫去笔录的细节。
      闷油瓶说我的伤势太重,老痒只是受了点皮外伤,作为证人,他今早被叫去做笔录了。那三个人偷猎的人,也被押送走了。
      我心里松了口气,其实刚才醒来的时候,我一直在想,师爷他们几个是真实存在的吗?如果他们不是,那么老痒又是扮演什么样的角色,想起出发前老痒有些不对劲的脸色,心里一直犯嘀咕。
      现在闷油瓶的这两句话,让我放松了心情,又觉得我这么想老痒,稍微有点罪恶感。看着自己手臂上的纱布,我问闷油瓶:
      “小哥,我这么重的伤,警/察叔叔没把我送去医院吗?”
      看着他的眼神轻微的飘忽了一下,淡淡的说道:“嗯,在他们来之前,我把你带到这里了。你朋友单独一人被他们带去镇上的医院了。”
      这句话他说的很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听得有点发憷。屁股扭了扭,向后靠了一点,虽然物理上不能离他远一点,但心理上还是迫使我做了这种动作,我紧张的问:
      “小哥,你不会是想把我监禁在这里……吧?”
      “我没有那种爱好。”闷油瓶这次居然回答的很快。
      “噗。”我一下没忍住笑了起来,捂着腹部的伤口,眼前的闷油瓶逐渐和回忆里那个孩子重叠起来。
      想起幻境里他被作为祭品送上青铜树,看着眼前的这个人,我突然浑身一震,抓住闷油瓶的手试探性的叫了他一声:“张…小哥?”
      闷油瓶的表情变得有点怪,咬肌略微发力,整个脸都绷着。
      “青铜树中到底有什么。”我问他
      “你看过,不是吗?”闷油瓶低着头,重新给我的手臂包扎。
      一看他这样又在和我打太极,我就觉得心里堵着慌。想到那些过于失真的幻境,我竟然从心底有几分相信。想到我的血,难道真的因为我熬过了蛇毒,而变得和闷油瓶一样拥有敌敌畏血型?
      “你,真的是张小哥吗?”我打破了沉默。
      “我是张起灵。”闷油瓶抬头看着我。
      “你明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我有些生气,抬起手想躲开他,没想到被他牢牢抓住。
      “你不该去那里,这也是我为什么要把你藏在这里的理由。”闷油瓶捏住我的手腕,眼睛轻轻瞟了一眼纱布上的血。
      闷油瓶力气很大,捏着我的手腕,拇指摁在突出的豌豆骨上,疼得我骨头发酸,瞬间就没有力气。看着他平静的脸,我的语气忍不住冲了一些。
      “那你把我藏在这里是为了不让我泄密吗?”
      “当时已经没时间把你送去医院了。”闷油瓶叹了口气,说道。
      “你什么都不对我说,我知道的这一切居然是从…是从可能致我于死地的蛇毒中知道的。”
      闷油瓶的态度对于我来说就像被人当头来一棒,竟让我有些气闷。
      我不顾手上的伤,把手用力抽了回来。空留闷油瓶保持着托住我手臂的动作,他顿了一两秒,站起身,没有说任何话就离开了。
      看着关上的门,我一想到那些发生过的事情,脑子一阵疼痛。我下意识的摸向后脑勺,结果却在侧面摸到一条已经结血痂的口子。我心里一抖,想到我在河滩见到闷油瓶之前,在碎石上瞎折腾。
      胃里一阵翻腾,现在只剩我一个人,身体的糟糕状况全部冲向我的中枢神经,一个二个争先告急。我尝试着把脑子里多出来的信息分类,甄别幻境和真实。
      想来东西太多太杂,还加了许多不属于我自己的情绪,头又痛起来,觉得自己这样迟早要得精神分裂症。
      按住自己的太阳穴,却又想到闷油瓶离开的背影。
      “我真的到那里吗?”我低头看自己的手掌,自言自语道。
      “当你没有因为蛇毒死去的时候,你就已经去过了。”门打开出现了另一个人。
      我皱起眉头,看着门口出现的人。
      是张海客。
      表情有些嘲讽,冷冰冰的看着我。
      “你这个人…”张海客走进来,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的说:“真会给人找麻烦。”
      我怒火涌上心头,却堵在嘴里说不出个所以然。他说的没错,石树那里,不对,是青铜树那里,本来就是他们所谓的禁地。就算我想说我是被师爷那群人要挟的,但其实即便遇不上那群人,我和老痒的目的也是青铜树。
      我低下头,觉得脖子有点疼。
      “我现在就应该杀你灭口。”张海客好心的坐下来,手环胸,轻描淡写的说道。
      我手放在被窝里,捏紧了拳头,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张海客这人还真做得出来。这山沟里,抛尸也很方便吧。
      “张海客。”闷油瓶喊道。
      我顺着声音向门口看去,心里猛地一堵,我看着闷油瓶端着一碗骨头汤,还冒着热气。他的表情有些严肃,皱起眉死死看着张海客,显然刚才的话他应该听见了。
      “族长,你把他留下来,变数太大了。”张海客站起来,转过身对闷油瓶说道。
      “吃饭。”闷油瓶没有回答张海客,端着骨头汤绕过他向我走来,放在床边的柜子上。
      我没懂他的用意,就看到他把手向我伸来,我下意识的想躲开,却只能靠在枕头上。直到闷油瓶把手按在我的太阳穴上,轻轻揉了揉。
      闷油瓶的力度用的恰到好处,舒服的我浑身抖了抖,胀痛的头脑瞬间就得到了舒缓。看着张海客站在闷油瓶身后黑了脸,我就忍不住笑了笑。
      “张海客说得对,你不能留了。”闷油瓶停下手的动作说道。
      我猛地抬起头看着他,咬着下嘴唇,心想这碗汤里不会就有送我上路的佐料吧。闷油瓶的脸没有什么表情,也说不上柔和。
      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哆哆嗦嗦的把挂脖子上的玉坠取下来,一把塞他手里。
      “拿走。”我气的哆嗦,连这两个字都说的发抖。
      闷油瓶看着手里的白玉吊坠,用手把玩了几下,站起身拍了拍张海客,对我说道:“汤我熬了一上午了,挺鲜的,你喝点吧。”
      他们一离开,我就开始浑身发抖,有种这些天受过的苦全部化为一股怒气,又找不到地方发泄。明明自己被蒙在鼓里,却什么都搞不明白。闷油瓶对我,其实已经很好了,但是,我想要的不过是他一两句回答,他却偏不说。
      我不能留了。闷油瓶说这句话的眼神,让我想到了祭祀中那些站在祭坛上的人的眼神。
      大张哥,你们张家到底是什么来头?
      汤我一口也没喝,看着热气慢慢消退,表面上浮起一层油脂,白生生的汤染上了油脂的黄色。我在一旁的椅子上找到了叠整齐的衣服,沉吟片刻,想着穿回阿贵家换了自己的衣服就还回来。
      我绕过湖之后,胖子正好从村口回来。看见我惊喜若狂,跑过来问我怎么样了,我有些疲惫,就说没有什么大碍。
      胖子把我来来回回看了三四遍,确认无误后,才小心翼翼的搂着我的肩膀说老痒也做完笔录回来了。
      两个人回到阿贵家,一进门就看到脸上五颜六色的老痒,模样特别凄惨。我看着老痒,不由得想到闷油瓶说的,只是皮外伤。好吧,可能对于大张哥来说,不伤到骨的都是小事情吧。
      三个人谈了下最近的事情,也觉得在这个地方待的时间也挺长的,除了胖子对于云彩有些不舍,老痒出乎意料的没有再执着于他叔叔的事情。
      我问他是不是知道什么,老痒迟疑了一下,点了头,又摇头。说现在还不算想的太清楚,我本想接着问下去,想了想又决定放弃。都决定离开了,也不想继续了,虽然关于自己三叔也出现在这些事件之中有些放不下。
      胖子吐槽我说,看我头上这伤,不剃一个非主流发型是不行了。我一摸那条疤,忍不住啧嘴,那我还不如剃光呢。
      第二天我们开车准备离开,老痒说在村口等我们,胖子在阿贵家和云彩流泪告别,搞得人家云彩也不好意思。我看他俩,可能要磨一些时间,想想,我竟然很想去湖边走走。
      自从上次那件事发生后,我就再也没去了。隔着很远,我看着草丛缝隙中隐约透过来的水波,我想我来这里肯定也只是可惜这么好的景色。
      对着湖那方向发着呆,耳边听到轻微的窸窣声。浑身一个发麻,难道自己也要学着闷油瓶放血驱虫了吗?一瞬间我想到的居然是,闷油瓶放血的动作那么熟练,究竟放过多少次这个问题。向着声音发出的方向做出姿势难看的防御动作,一边又想自己的血有没有闷牌驱虫剂管用。
      然后就看着头号驱虫剂闷油瓶慢慢走出来。对着我看了一眼,还有点惊讶。我一想我现在这个动作也确实不太雅观,咳嗽了一下,掩饰自己宛如傻子的行为。
      想着闷油瓶是不是来巡逻的,就看着他默默从衣服内侧拿出一块白色的东西。是我昨天扔还给他的玉。还没反应过来,他就拉着我的手,把玉还给了我。
      他什么话也没说,低着头一直拉着我的手。
      “张小哥。”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一开口,轻轻叫了他一声。
      闷油瓶轻轻点了点头,我有些高兴,看着他还想说点什么,但又不知道说什么,嘀咕了半天,叹了口气说:“有空,你来杭州玩玩吧,我做东。”
      他又点了点头,似乎想说点什么。我等了半天,都以为他不说的时候,他才开口说道:“有没有不舒服?不舒服就给我说。”
      我摆了摆手,故作轻松的说:“身体还好,就是心里不太舒服。”
      这么说完又觉得,这句话太有歧义了。为了掩盖自己的尴尬,拍着闷油瓶的肩膀说:“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们多聊聊天吧。”
      回去的路上,我看着手里的汉白玉,心里不是个滋味。
      胖子第一个开车,说他不放心两个伤员长途跋涉。我坐在后座,和老痒聊天,他作为心理医生的职业病犯了,一边听我说,一边用手机的记事本做记录。
      结果这么一下,还真让我们重新发现了什么。
      “你说你以前是不是吃过什么东西,才不怕那种蛇的?”老痒说道。
      “我也不清楚,但是我总记得以前看过张小哥,还有…”一瞬间我好像想到了什么。
      “我想去趟墨脱。”我对老痒说道。
      “天真同志。”胖子说道:“一会到了四川,我有朋友在那的精神病院上班,你进去住几天吧。”
      听他说完,我还想回嘴,结果胸口疼的慌,抓住车座的后背,拼命喘气。老痒不顾自己的伤,拍着我的背问我怎么样了。
      “我心好像有点疼。”我额头冷汗直冒。
      听着开车的胖子还在那里笑我,说我舍不得闷油瓶,我也没功夫回嘴,把身体卷成一团,感受自己身体的血液开始诡异的躁动起来。
      老痒和胖子的声音越来越远,我用尽最后的力气扯着嗓子大喊一声:“我到底要晕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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