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樆山曲》怀璧大师

2、第 2 章

　　序

　　月色满轩白，琴声宜夜阑。飗飗青丝上，静听松风寒。
　　古调虽自爱，今人多不弹。向君投此曲，所贵知音难。
　　一曲轻音无人闻，只余山涧留回声。
　　此刻，山中正飘来一阵似有若无的琴声。虽轻，却像是不需经过耳膜，便能直接沁入人心，清扬悠远，让人顿生心旷神怡之感。和着山中的各种流水鸟鸣，融合为一体，丝毫不觉突兀，更像是一首浑然天成的乐章。
　　古有形容琴声美妙如昆山玉碎，芙蓉泣露，而这个琴声却是如昆山玉现，芙蓉新沐，用现在的一句话来形容，那简直就是治愈系的天籁之音。
　　循声而去，只见在高山之巅有一面镜湖，这个湖是自岩缝渗出的泉水汇聚，延地缓势平的山坡漫流，形成偌大的一个池子。旭日东升，霞光普照，明亮耀眼，酷似一方巨镜。绚丽多彩，名为志仙泉。
　　志仙泉旁边，一人正在弹琴。镜湖倒映出衣袂飘动，不染纤尘的身影。白皙修长的手指正轻抚过丝丝琴弦，温柔怜惜，好似在轻抚人心般，一个个音符就从手指之间悠然流出。
　　他应已经弹在这弹了已有几个时辰了，一袭银白长衣上已沾了层薄薄的青霜，清俊的面容平和专注，全神贯注于音律之境。
　　自古弹琴的人都希望能遇到子期伯牙的知音，否则，再好的琴声都仿佛空付。而他独自一人弹奏，却仿佛丝毫不悲叹感怀，怡然自得，甚至有种欣喜向上的感召人心的力量。
　　这里重山座座，巍然屹立。在其中间环绕着五座最高的山峰，皆高耸如云，仿似大半都在云端之上，而山峰之间却是像被天斧生生劈出的陡直绝壁，下面则是深逾千丈的河涧。
　　山上终年白雾环绕，青崖积翠，名泉早照，孤峰夕景，凤山烟雨，杏堤春晓，谢林牧樵，一天之中、四季之间变化莫测，风景各异，让人惊叹流连。各种奇珍异石，飞禽走兽，多不胜数。而河涧则沿着山势，时而蜿蜒，时而汹涌，有的地方因为山势突兀，更形成乱石飞花，惊涛拍岸的壮观。山峰与河谷之间的落差，让人感觉好似不是处于同一个世界，却是跨越了三界五行，而这里是它们的一个结点。
　　这里便是地处奉禅国的五峰山，也叫樆山。
　　奉禅国由子桑氏所建立，源于周，子桑氏本是夏末殷初养蚕取丝的部落，常年供奉丝织品给从事占卜祭祀工作的律明氏，律明氏为为了感谢为了他们而辛苦，请求周王免去部落纳贡，并亲自赐姓氏为子桑。子古代代表尊贵的意思，桑代表部落的性质，随着部落的增长和繁荣，人数不断增多。后部落中贵族首领子桑浩云建立起一个独立的国家，以传统的“蚕”为“禅”，定为奉禅国。
　　奉禅国鲜少与外国联系，没有向外扩张的野心，也从未与外国交战，只是偏安一隅，百姓都过着自给自足，农耕桑织的生活，所以即使是唐末乱世，各国割据纷争，奉禅国都免于战祸，依然平静安乐，彷如外世桃园一般。
　　奉禅自子桑浩云建立至今已有三百余年，现传到第十三代国君子桑玉的手中，但子桑玉虽年不足四旬，但体弱多病，已经很长时间卧病不起，全国上下遍征名医到王宫治疗，却都不见起色，所以相传要将王位传给子桑玉的独子，刚刚年满十八岁的子桑千辰，可能就在这几个月举行继位大典。
　　樆山乃奉禅灵山，每当国有重大典仪，国君子桑氏必前往樆山祝祷祭祀。新王继位后也要赴樆山祈祷能得到上天庇佑，风调雨顺。

　　又一曲罢，随着他手指轻轻离开琴弦，最后一个音律嘎然而止，但他似乎仍停留在另一个世界。突然，被人从后面拍了一掌，殷莫离一个激灵，三魂六魄一下全部回到身体。“樆主好雅兴啊，哈哈！”
　　莫离心下轻轻摇头苦笑了一下，唉，自己的修为还是尚浅，连这么近的距离居然没有察觉到，这一回还真是被吓到了啊。
　　听这声音，殷莫离不用回头也知道是朗坤来了，莫离睁开眼睛，他素性淡然，常有遗世而独立之感，所以有时未免让人觉得疏远不可亲近，但熟悉的挚友才了解，他的内心其实是温柔易感的。清冷的，或者仅仅是他的外表而已。甚至有时候，恰恰因为他的感情太炽烈，而不被世人所容纳。久而久之，只能将它封存于冰冷之下。
　　此时对着自己的好友，他微微一笑，却是如冰雪初融，紫薇花开般明媚好看，道“你什么时候来的，我竟没有察觉？”
　　朗坤得意一笑，“我最近都在修炼轻身，今天就是特意来试试你可能察觉，没想到居然真能蒙混了你，哈哈!”“看来你都是醉心音律，道行上荒废了啊。”
　　莫离知道朗坤性格直率，且与自己是很熟络的好友，什么都可以说，而不是有意要打击他，所以略带调皮的说道“是啊，我现今觉得什么都是修道，闭关修行是修道，专注弹琴也是修道啊。
　　“莫离这话充满禅机，甚是。”说着也过来也过来抚了一下莫离手中的琴，突然面色一凝道，“这就是山河琴？”
　　莫离轻轻点头，旋即一笑说，“好啦，你今天难得从华山来，一起到我的无影阁去，尝一盏这里的樆山幽茗，清心醒脑，对你悟道大有好处哦。”
　　朗坤拍掌雀跃，“与友品茗畅谈乃人生一大乐事，何况友是挚友，茗是奇茗，若能天天如此，我宁愿不再进修仙级啦。”说着便过来一把拽着莫离就走，恨不得一步就飞到。莫离急道：“琴！琴！”
　　凌波这才发现一时兴起心急，只顾想着拉上莫离快去，连琴都不让他拿了。连声笑道：“你看我，一听说能喝你们樆山幽茗就什么都顾不得啦，所以你以后有什么好东西都要经常请我品尝才行，否则我都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样子，很容易被别人拐走的，到时候你心疼都来不及喽。”说完故意撅起嘴，用眼睛斜睨着殷莫离，装出一副小女儿的妩媚姿态。莫离不禁也玩笑道：“你一个大男人，做这些样子，简直让人不忍直视啊。况且你堂堂东海龙族王子，什么珍奇美味没有尝过，还会在意我这小山上的东西吗？”
　　说罢施展法术，打开樆山之门，将琴收入山门中，带着凌波向云雾深处走去，不久，看见一座漂浮在云中的房子，门匾上写着“无影阁’。
　　二人进到殿中，只见殿内清幽典雅，却没有燃香，只有自然的花草香气，殿中竟随时飘浮一朵朵云彩。后花园中长满各种花果树木，可以随时取食。他们品着樆山幽茗，畅谈古今，很是尽兴。一转眼，已至暮色。这仙茗也能醉人，到最到后，二人都似有醉意，兴尽悲来，反而有些感伤。
　　凌波站起身来道，一转眼，自从上次通过仙格考核，我们已经认识四百年了，也守护各自的真身已经四百九十年了，还有最后十年，到时候不知道能不能再进一个仙级，好了，我先走了，你多保重，过一段时间我们一起去看看曦蕾，毕竟这一届中我与你们两个是最投缘的。说完御风而去。
　　月凉如水。突然只剩下莫离一个人，显得有些孤寂。他独自对着阁中的明月，喃喃道：“你知道吗，已经一千多年了，我每天都在这看着你，我能看见你就在上面。”
　　月光照在莫离银白的长袍和不染俗尘的清俊面庞上，熠熠生辉。
　　他乃是山中的一颗光华璀璨的月明珠，因为吸收了月亮及天地灵气，经过修炼，而具有善念，再经过千年终成人形。在天庭每千年一次的考核中脱颖而出，称为这次获得初级仙格也就是白衣仙级的十三人中的一个，被派到樆山守护五百年，只要五百年中得到他所守护的信仰之力，通过考核便能再晋升一级仙格，可以上到天庭了。这是他千年的夙愿，他只盼能今世能到月宫，去见一见那给他千年温暖的月神，便满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