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上最正直采花贼（系统）》悯河

8、第八章

　　叶蒙哭着往回走，走到京城时已经月上中天了。

　　桑家人发现女先生许久未归，于是禀告了小姐，桑梓彤担心一阵，后来被陶氏叫去就忘了这茬，下人们得不到指示，宵禁时分就把门给关了。

　　叶蒙衰得不行，身上的衣服干了湿湿了干，好不容易看到桑府大门，累得直想当场躺下。

　　他身上没钱，去客栈也开不了房，更不会真的睡在大街上，便灵机一动，绕到后巷，打算翻墙进去。

　　【你腰不疼了？】系统提醒他。

　　叶蒙蹑手蹑脚地走到角落，打算先爬上墙边的歪脖子树：“疼啊，估计扭得非常严重，但我得进去啊。”

　　系统有时候挺佩服他的，感慨道：【不愧是十年如一日的大淫棍，这个韧性和毅力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叶蒙不想和它说话，咬着牙一点一点往上爬。

　　他上辈子活得那么辛苦，从福利院开始就已经学会了独立，九年义务教育结束以后，福利院不再资助他读书，他就靠自己赚够了高中三年的所有费用，没毅力怎么行？

　　生活就是这样，越是顺风顺水的人越无法体会到个中艰辛，遇到挫折也越难以克服。而饱经风霜的人光是活着就已经拼尽了全力，一旦有机会出现，反而会感恩戴德，牢牢抓住。

　　叶蒙抱着买来的绸缎，自己也想表扬自己：“你说我这是何苦呢，累成狗了还把这玩意带着。”

　　系统难得没有损他：【赎罪就该用这种态度，继续保持。】

　　叶蒙撇了撇嘴，小心翼翼地半趴在树枝上，慢吞吞地把脚挪过去，半晌后终于搭住墙。

　　他就像一只巨大的树懒，戳半天才艰难地翻动一下，好不容易从树顶攀过去，一低头，顿时吓得双腿一软，差点原地爆炸。

　　桑府的围墙很高，白天看时不觉得，坐在上面就深有体会了。叶蒙牙齿打颤，估摸自己这么往下一跳，不死也得断条腿，可要再爬回去，树枝末端承重不够，还是会摔。

　　“这特么……”

　　【不然你喊一声吧？】系统提议，【虽然已经很晚了，下人们应该都睡了，但你总不能在这里坐到明天早上吧。】

　　“哦，喊一声，完了把人都叫起来围观我翻墙，你让我怎么解释？”叶蒙郁卒地叹了口气，“坐就坐吧，关键我现在不上不下的，明天早上有人过来打扫照样会发现我翻墙了，桑府估计马上就会把我辞掉。”

　　【那你直接跳下去？】

　　“……”叶蒙抿了抿唇，“你果然还是盼着我死吧？”

　　【爱死不死。】系统懒得搭理他。

　　叶蒙笑了笑，也不再说话。他调整好姿势坐在围墙上，抬头看满天星光，忽然极轻地叹了口气。

　　距离他穿越才过去一天而已，他还没来得及调整好心情，就一连碰见了不少事，信息量大得令他无暇自怨自艾。现在仔细想想，鬼知道他是怎么面对着一地鲜血残肢还没吓得哭出来的。

　　这是个传统意义上的古代，该有的都有，不该有的也有，商贾宠臣、少年江湖，他一个身无长物的冒牌采花贼，除了装女人卖萌，似乎也没有其他出路了。

　　月光如清泉流响，柔柔的洒下来，在围墙边的歪脖树底投射出细碎的剪影，绿叶顺着微微刮起的夜风小幅度晃动着。叶蒙坐在辉光里，感受着上辈子体会不到的惬意和静谧，缓缓闭上眼睛。

　　当他睁眼时，忽然发现院子里闪过了一道白影。

　　叶蒙精神一震，猛的慌了一下，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屏息道：“系统，刚刚是不是有个影子飞过去了？”

　　【是吧？我也没注意。】系统不太确定，【你别多想，那绝对不是鬼魂之类的，这世界很正经。】

　　叶蒙松了口气，下意识抱紧怀里的绸缎。他凝神看着白影闪过的方向，等了半晌，忽然听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叶蒙瞪大眼睛，牢牢盯着院子里的树影，只见一个身形颀长的男人缓步走了出来。

　　“桑靖远？”叶蒙怔了怔。

　　“叶公子？”桑靖远顿了一下，惊讶道，“你为何在此处？”

　　叶蒙惊疑不定，借着月光仔细打量，发现这人脸色苍白，呼吸平缓，不像是快速移动过的样子，便定了定神，小声道：“我迷路了，好不容易才走回来，结果发现已经关门了，只好出此下策。”

　　桑靖远有些好笑，表情很温柔，解释道：“宵禁已过，下人们不敢随意开门，倒是委屈叶公子了。”

　　他走近几步，看了看四周，发现并无垫脚的石头，便伸手道：“此处无外物借力，叶公子若信得过我，便往下跳吧，我会接住你的。”

　　叶蒙看了看他精瘦的身板，暗想我这一跳恐怕能压死你，迟疑道：“我很重的，跳下去肯定会伤到你。这样吧，你先把东西接一下，然后我扒着墙面往下挪，你托着我的腿借点力就行了。”

　　桑靖远了然地点了点头，接住他扔下来的绸缎和香囊，沉默地看了一眼，随后放在一边，目送他缓缓往下移动。

　　叶蒙的腰还疼着，用不上太大力气，因此速度极慢。但桑靖远没有半点不耐烦，静静地看着，等他整个胸腹悬空以后伸手稳稳一搂，环住他的腰，将人直接抱了下来。

　　这姿势十分暧昧，但两人都没有察觉到。叶蒙脚一落地就迅速和桑靖远分开，扶着腰点了点头：“这次真的太感谢你了。”

　　桑靖远笑了笑，眉眼在月光里显得异常俊美：“举手之劳。”

　　叶蒙将东西重新抱好，桑靖远道：“这是？”

　　“昨晚说好的礼物，买来给二小姐做衣服的。”叶蒙眨眼，“还有这些，我打算亲手做个香囊送给赵大姑爷。”

　　桑靖远顿了一下：“只送给他？”

　　叶蒙点头：“对啊，我答应你帮忙勾引他嘛。”他发现桑靖远的表情有些奇怪，停顿片刻，恍然道，“哦！不对，只给他做就太明显了，到时候追究起来很可能全部推到我的身上，那我该怎么办啊？”

　　桑靖远笑了笑，眼底浮现出一丝赞赏，伸手从他怀里拿过一个香囊，道：“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

　　叶蒙怔了怔，顿时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我每个人都送一件，只有他的与众不同？”

　　桑靖远但笑不语，却没将香囊还给他。叶蒙认真地与他对视，深深觉得这个人太坏了，一点也不像小可怜。

　　桑靖远道：“天色已晚，叶公子打算在何处休息？”

　　叶蒙想了想，觉得自己现在回客房肯定会惊动下人，便眯眼看着他，脑子突然抽了一下：“去你那里吧？你那里没人伺候。”

　　说完他就后悔了，心虚地干咳了一声：“不过咱们还不熟，你要是觉得……”

　　“好，”桑靖远道，“我的院子很安静，不必担心吵到别人。只是，倘若明日叶公子突然出现在府中，恐怕不好交代，只能委屈你早些起来，先去外面逛一逛，再佯装回府了。”

　　“没事，你不介意就行。”叶蒙感激地笑了笑，“我可以打地铺。”

　　两人一前一后往回走，期间没怎么交流，却丝毫不显尴尬。

　　叶蒙没问桑靖远为何大半夜还在后院闲逛，就好比桑靖远也没问他为什么腰疼一样。两个人心照不宣地沉默着，保持着相对安全的距离。

　　.

　　第二天清晨，叶蒙早早起来，蹑手蹑脚地绕出后门，悄咪咪走到街上，拿着桑靖远给他的几个铜板买了碗馄饨，吃完以后才从大门回去。

　　桑梓彤听说先生回来了，带着一串仆人过来问候了一声，离开前收获了一个漂亮的香囊，心情变得十分愉悦。

　　叶蒙不知道叶獴经历过什么，但他身体的记忆还在，拿起针线就能自然而然地做活，虽然有些尴尬，但非常实用，倒不至于露馅。

　　他迅速做好一个香囊，用红线绣了一丛芒草，想了想又做了一个。

　　【你不是说要表现诚意吗，怎么绣了几棵草啊？】系统一头雾水。

　　叶蒙笑了笑，手里动作不停：“你听过诗经吗？这是国风·郑风里的一段典故：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婉兮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芒草又纯又浪，很适合搞暗示啦～”

　　【哦……】系统似懂非懂，【那你干嘛又做一个，还绣一大朵海棠。】

　　“这是送给桑靖远的。”叶蒙道，“我现在向他示好，要获得他的信任，肯定不能马马虎虎随便送个东西糊弄过去啊。海棠嘛，解语花呀，很适合他的。”

　　【花里胡哨。】系统嗤笑，【有这心思还不如多救几个妹子。】

　　叶蒙没有反驳，快速绣好图案，将香料装进去，连带着之前买的几个一起交给丫鬟小玉，让她送给主子们。

　　一般情况下，女子送香囊都是有特殊意义的，但众人听说这是叶姑娘为了感谢他们做的小礼物，人手一份，就没有多想，心安理得地收下了。

　　桑靖远看着荷包上精致的西府海棠，垂眸闻了闻，发现里面装着安神的香料，隐隐夹杂着几丝熟悉的草药香。他勾唇笑了笑，将这小东西放在枕头底下，提笔写了封感谢信让小玉带回去。叶蒙压根不知道，这人昨晚拿走的那只普通版早就扔到院子里去了，这会收到感谢信还挺高兴，乐呵呵地开始帮桑梓彤做衣裳。

　　.

　　宽敞的前厅里，陶氏正与账房一起商议即将到来的乞巧节，一个伶俐的小丫鬟突然跑了进来。

　　陶氏头发花白，但五官精致，风韵犹存，可见年轻时也是个美人，但她周身笼罩着一层凌厉的气势，存在感极强，让人不太敢亲近。

　　那丫头见夫人正忙，便乖巧地站在她身边，等她谈完正事才凑上去，小声耳语了几句。

　　陶氏眼底一亮，惊喜道：“此话当真？”

　　小丫鬟急忙点头：“千真万确，奴婢亲眼所见，叶姑娘一夜未归，今早却从大少爷院中走出来。”

　　“好啊。”陶氏抚掌大笑，“走，随我去见老爷。”

　　丫鬟道：“夫人要赶走叶姑娘吗？”

　　陶氏挑眉：“你素来聪明，今日怎么犯糊涂了？他二人一起过了夜，有了夫妻之实，怎能将人赶走呢？”

　　“那……”

　　陶氏眯眼，勾唇道：“自然是八抬大轿，十里红妆，娶她过门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