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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薰衣草庄园和大房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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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家近嘛,而且我同学的男朋友开的,支持创业——”青箱的味道辨识度其实也不是很高吧?只是牛奶皂而已,怎么就能确定是青箱的味道?
“哦~不会让你同学误会什么吧?”对方不是能递根烟的人时,男人社交的时候也会选择八卦吗?他并没有随口问自己怎么没去诊所开会,径幽心里有些感激。
“怎么会?我这个同学是男生。”
他乍听很惊讶,不过随即又打趣,“即便如此也很难说……”
她也未深想他这句话背后的意思,只是默默地看着被骄阳炙热地烤着的大地,这会儿她只是红着眼睛,呆呆地看着铺着马赛克的地面,或者机械地喝一口手里的咖啡,他突然问:“你接下来去哪里?不然,我带你去个地方吧?”
这样的邀请,来自这样一个人,径幽本该矜持地拒绝的,她可以说自己很累,需要回去休息一下,或者诊所有事需要赶回去处理,或者仅仅说“不用”即可,毕竟他们只有过两次醉酒见面和一次葬礼相遇,最多加上刚才清淡地八卦了一下某个同学的男友而已,但似乎他都能看出来这些都是借口吧。
径幽摘下了太阳镜,抬头看他:他的眼睛竟然看上去是深蓝色的,眉目甚是清秀,头发有些淡淡地泛黄色,剑眉倒没让他看上去有任何凶悍,鼻尖高挺,嘴唇薄,嘴角有一点点咖啡的痕迹,整个人显得很漂亮!她还从未这么打量过他,甚至她已经很久还没有这样打量过任何一个同龄的异性,上一次还是前任。
她愣神的时间似乎久了些,他用手晃了晃,“曲医生,我保证你绝对安全!”他真诚的眼睛,真诚的笑脸,以及真诚的味道,径幽觉得自己说“不”的冲动完全不见了,她很少在诊所外注视一个陌生人这么久,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她立刻收回了视线,带上了太阳镜。整个人已经被拉了起来,往他的车里走去。
径幽一直认真地护着手包,却一直没有翻过里面那个让她认真保护的东西,认真固执,仿佛守护着一个很重要的人,让它既不会因为受潮腐烂更不会被烈火烫伤了,她在想外公在那里会怎么感觉?冷吗?或者太过炙热?
车窗外,城市建筑逐渐少了,绿油油的田地多了起来,就在径幽恍恍惚惚胡思乱想的时候,岳黎一打方向,车拐进了一个有铁艺大门的院子,车进去之后,门又自动关上了,车在大院子里又开出去一段,才停了下来,岳黎侧头看她,“到了!”他微笑的看着她,好像要带她进入一个新世界一样。
她木木地不知道做什么,他竟伸手刮了一下她满是汗的鼻子,她还未来得及有什么反应,他笑道:“这一路你都不说话不是在胡思乱想吧,难道心理医生都这样吗?”
车窗外竟然是一大片的薰衣草花田!径幽的视线转向车外时看到的情景!她完全忘记了矜持或者什么心理医生胡思乱想,这是她最喜欢的薰衣草花田!
她径自下了车,慢慢地走进花田里,一开始静静地看着,走着,三分钟以后,她便开始在里面疯跑了,仿佛被这色彩围绕一切都可以迎刃而解了似的。在法国做交流学生的一年时间里,她爱极了南部的那片金色的向日葵还有紫色的薰衣草花田。
深呼吸一口,空气里都是薰衣草的味道,混杂着泥土的气息和夏天烈日下独有的歇斯底里的味道,看花簇颜色并不那么可人,但一大片一大片出现,置身其中被花香包围,她几乎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普罗旺斯的夏季,古堡、还有大片的向日葵……目光随着□□往前延展开去,可以看到碧蓝的天空偶尔飘过的几朵浮云——
那年在法国,也就是径幽前任劈腿一个售楼小姐的时候。她当时拨通了男友的电话,他正与那位小姐大战三百回合,没留神电话接了,径幽就听到了极为火爆又热辣的声音,她还一直听到前任发现了,接了电话,愤怒到了极点可能就会转为平静吧?她淡定地说:“分手吧!你们继续,打包我的衣服寄回去我爸妈那里,别的统统给我扔了!谢谢!”前任愣了愣,径幽的愤怒还是回来了,“你是动物吗?我出国这么几个月,你就迫不及待地上别人了,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忠贞?”她将电话扔了出去,蹲在地上嚎啕大哭,电话里的前任还在解释……但解释都是掩饰吧?
想到了这些,径幽跑着的步子就慢了下来,其实倒不是还想着前任,只不过,因为这件事情,她喜欢的东西竟然跟这么个恶心的人联系到了一起,这一点上她不能原谅前任。
但今次在B市的薰衣草花田里,在这个气氛里,她在花田里奔跑了起来,一边跑着,她还喊了几句什么吧,她自己也都不太记得了。
径幽并不知道身后的岳黎一直默默地注视着她,拿出一根烟点了之后,在梧桐树荫下站着,田边来了几个工人模样的人,他们似乎跟岳黎很熟悉似的聊了几句。
她呼哧带喘地回到田边上,岳黎还只是站在梧桐树下,还在抽烟。也许是被花香弄醉了吧?径幽竟然觉得眼前这个人如此熟悉如此善良,心下跟他的距离一下就近了很多,“你怎么会找到这么一大片薰衣草花田的?”她轻咳了一声,诊所里严禁吸烟,自己常出入的地方都已经禁烟。
他指了指那边的一座大洋房,边走向一个垃圾桶,边说道:“想去那边坐坐吗?主人跟我很熟!”他将手里剩下的烟灭了。
径幽点头,两人沿着花田边走了不到二十分钟便到了洋房门口,门没锁,岳黎直接推门进去了,径幽想说这样是不是很没礼貌,再熟悉,也是需要礼节的吧?何况这个大洋房看起来已经规模相当大了。
岳黎转身拉着门,示意她进去。
径幽跟着进去了,一阵清凉袭来,大房子里倒没有大房子常见的深色家具和暮气沉沉的感觉,房间里虽不是金碧辉煌,色调却是轻盈欢快的明黄和浅绿,径幽也很奇怪这样的配色自然是很春天,却一点不显得轻佻。
“阿明回来了?”一个妇人的声音出现,径幽觉得似乎哪里不对。
“嗯,回来了!”岳黎仿佛做了什么错事被逮住了似的。
一个穿着十分素雅的女士出现了,头发绾了起来,几根灰白色,屋子里的空气一下子似乎沉淀了一点,“这位是?”她问。
岳黎说:“我介绍一下,这位是曲径幽曲医生,曲医生,这是我的母亲岳翎。”
确实是很熟的关系了,径幽腹诽了一下。
两人相互问候之后,岳翎道:“你去小舟葬礼了?小舟的事情你还是不要多管了!我去偏楼了,你们自便。”说完微微欠了欠身,离开了大厅。她的背影合上这一屋子的背景,如果是个能作画的,定是一幅美丽大作!
这时一位阿姨端上来两杯果汁,便退下了。
径幽一脸“你怎么不早说”的表情看着岳黎,他即刻解释:“我没有说错,这是我母亲的房子,花田是我父亲送给她的结婚纪念日礼物,原来这里是一大片绿色花园,种满了绿色植物,现在只有夏天才漂亮,所以我——懒得回来。”
听起来很有道理的样子。
“其实我以为心理医生早就看开了生死。”话题转换得很快。他说这话的时候,看上去像极了径幽的导师。他一定是带了美瞳,径幽这么判断他的蓝眼睛的缘由,这也未眠太娘了吧?
“看开了生死的那是得道高僧,不是心理医生,心理医生们也有自己需要解决的问题,也会面临生老病死,他们也需要自我成长,只是很多人对这个职业的误解。”径幽转头看向了那片花田,“是人都吃五谷,总要面对生老病死,谁能例外呢?这也许就是为什么人间总不见神明的缘故吧?”空洞的眼神表明了她的思绪也许已经飘到了不知名的什么地方。
岳黎认真地看着她,她眼眉并不是那种让人惊艳的绝色,只是在这张脸上,让人看着十分舒服,她眼神从未有过任何犀利时候,独独这几秒钟,她似乎真的参透了生死一般,而她的言辞却都在生死中。颧骨上有几个淡淡的小雀斑,头发自然地垂在脸颊两边,刚刚齐胸的长度而已。
自己的工作接触的美女也不少,她这样清汤寡水的似乎少,本意是带她来稍微放松一下,却变成了听她在说“生死”这样的话题,第一次见到她,在秦心的公寓,就觉得她眉宇间有些散不开的阴郁,彼时并未有机会这样细细打量她,他想,现在的她那些阴郁至少散开了一些吧?
于是也跟着她的视线看向了花田,那年为了瞒着母亲给她一个大惊喜,父亲煞费苦心地带她到处玩耍,一边还要安排家里工人的这个那个。
“他是做什么的?”岳黎淡淡地问。
“嗯?”
“你的——男朋友。”说这话的时候,岳黎看上去有些不自然地端起了茶几上的果汁,喝了一口。
“男朋友?”前任的事情过去很多年了,近年来一直没有什么心思谈这些,但既然秦心这么说了,她便圆了一句,“分手了。”
“哦。”径幽觉得他语气里的不自然似乎来的快去得也快。
转头看他,而他正注视着眼前的花田,嘴角是微微上扬的,他眉骨很高,鼻梁也不低,不是很像汉族人的样子,额头有小小的汗珠,眼角有些鱼尾纹,嘴角法令纹是淡淡的,因为笑得很多吗?
“被美女这么看下去,就算我自制力再强,也无法保证——”他也转头看着径幽。
径幽自觉算不上是美女,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前几秒钟径幽还在讨论生死的大命题或者是八卦前任的事,径幽窘迫地立刻收回了视线,“谢谢你带我来这里,我想我该回去了。”不知道要怎么接,只能随便找个理由搪塞。
“也好,我送你!”
岳翎从刚刚离开的那道门又回来了,“不留下来吃午饭了?今天是松鼠鳜鱼,我记得你最爱吃的?”
岳黎笑着看了一眼径幽,她也正好在看着他,这种目光的突然交织让径幽不好意思起来,“没关系,我自己叫车走好了。”
“曲医生,留下来一起吃吧,我们家厨房大师傅做的很不错,尝一尝吧!”岳翎继续看着径幽认真地说,表情仍旧是笑盈盈的。
径幽似乎也突然想要吃过老家菜了,以前外公做的松鼠鳜鱼是年夜饭必不可少一道菜。“那我却之不恭了!”
回到市里已是下午五点多了,岳黎送径幽到公寓楼下,“希望以后还有机会再见面!我眼睛的颜色是遗传了父亲,他是瑞典人,他今天外出采风去了。”
这混血也混的太不着痕迹了,径幽心想,我怎么就没往混血上想呢。而他只是笑了笑,开车走了。
回到公寓,熟悉的玄关,熟悉的拖鞋,熟悉的沙发和茶几,一切都回到了现实,让下午的那场“出逃”似乎成了一个梦而已。径幽从手包里将信拿了出来,她给自己做了杯咖啡,坐到书桌前仔细地读了起来。
径幽所在的诊所在B市并不是响当当的第一块牌子,但名声却不错,几位心理医生的德行评价都备受业界的专家和病患的好评,他们接诊量不如另一家同行,却绝对不做超出效率之外的工作,也获得很多的市场信任度。
除了跟警方有些现场合作项目,需要医师到场协作外,还有两家私立学校的“心理辅导站”合作,近期又有了某律所的合作意向,诊所的唯一一位负责对外公关的部门——有且仅有一人的部门“对外联络”,经理兼跑腿叫“梁锦超”。
他跑去找所长,为了确认项目,“所长,虽然这个和律所合作项目跟了很久,但如果还没准备好,也不急于一时,可以先缓一缓?”他的担心是医师工作量太满影响效率,他见过径幽他们几个为了一个个案讨论到深夜的情形。
“锦超,我知道这个项目你跟很久,但目前还没有能够格跟进这个项目的医师,你也知道小曲,小秦,小张他们每一个都已经满负荷工作了,小廖还在市立医院那边跟精神科的项目,小沈一个人不行……”所长又将形势跟他陈述了一遍。
“可惜我没拿金刚钻,不然我也揽这个磁器活了,那等廖医生那边的项目完结了,我们再定这个项目,也就是两个月的时间了吧?”
所长点头,喝了口茶,“曲医生那个个案自杀的事情,外界舆论怎么样?”
“放心所长,这个我都搞定了,媒体都往关心青少年心理健康上引导,可能学校合作也会增加,但也都往忧心那边引了。”梁锦超自信满满地样子。
“有人说是珠胎暗结,江海洋不想事情败露,才找人做的?”所长有条不紊地说了这么一句,锦超有些不淡定了。
“所长,这可不是随口说说的……”
“嗯,我也就一说,你也就一听,别在意,学校的项目还是要跟进,有时间看看能不能去大学看看,有没有储备人才之类的,没事出去吧!”所长一副我困了要午觉了的表情。
梁锦超感觉被喂了颗苍蝇似的,出来碰上沈医生沈慈,她手里的个案档案被撞翻了,锦超立刻道歉帮忙收拾。沈慈是在径幽之后两年来诊所的,起初跟着径幽见习,两年前也开始独立接个案了。“梁经理,这可不像你雷打不动的风格啊,怎么,被所长批了?”
梁锦超此刻并没有心思想这些,他丢下一脸懵逼的沈慈,进了办公室给径幽打了个电话过去。径幽倒已经到了诊所前台。
梁锦超一阵风似的进了径幽房间,“江遇舟的个案到底怎么回事?”
径幽的神情明显前晚没睡好,他换了个问法,“小舟葬礼还好吧?”又觉得似乎哪里不对,索性不说话,愣愣地坐在径幽对面,将一份刚打印的A4纸递了过去。
径幽瞄了一眼,“我也是周六刚知道的,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我真的——我也……”
A4纸上是拍摄的一张医院B超结果,患者:江遇舟,检查项目:妊娠情况及子宫其他部位检查。结果栏清晰地字迹:妊娠周数10周,流产先兆明确。[注:此处医生诊断内容笔法待查]
径幽是从小舟的信里知道这件事的,但小舟却没有透露一欧孩子父亲的信息。年轻的姑娘身怀有孕,不会如一个成年人般处心积虑保护对方的,或多或少总会在言辞间涉及或者生活小细节上体现出一点点征兆来,档案在上周五就被有关部门调走了,径幽只能凭记忆努力回想她们每一次的见面访谈,是否有自己遗漏的细节,整个周日和大半个晚上都在想这个,直到今晨闹铃响了之后,径幽才恍恍惚惚地洗漱了到诊所。
梁锦超看径幽似乎是刚知道消息,“这事儿说起来跟你也并没有什么必然关系,但我怕媒体或者不明真相不懂治疗的人会将矛头指向你,有个心理准备总好过什么准备都没有。来杯咖啡吧,提提神,你们今天是不是应该例行学校辅导站的活动?加油哦!”说完比划了一个加油的动作,出去了。径幽心里默念:希望学校那边一切稳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