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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再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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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上的人都被这转变之速的画面弄愣了,好一会儿才有个人胆大的凑到任氏面前看了看,突然哎了一声道:“这人吐出的血果然是黑的,这是中毒无疑了。”
“什么?”其他人惊呆了,纷纷问道,“真的假的,不是被刚才那恶人一脚踢死的吗?”
“踢死的怎么会流黑血,刚才说不定是那人看出了端倪,将这妇人踢开呢。”
“还是快点告知衙门,让府尹老爷来勘察吧。”
说话之间,已经有三两人跑着离开灵隐寺。
似乎眨眼间便到了晚上,宴修坐在黑漆漆的屋子里发呆,门外突然响起小心翼翼的敲门声,他道:“进来。”
一个灰衣仆从进来道:“主子,宋家被薛老爷带人打砸了个遍,到底没能把宋少夫人带回去,小人还探得,有跟薛老爷过不去的,想要就此事弹劾他。”
宴修点点头,道:“不用管。还有何事?”
仆从道:“吴府的人已经递了状纸到府衙,仵作验过吴夫人的伤,说不是毒致死。”
宴修淡淡道:“这点小事也用来汇报吗?”
仆从小心道:“属下是担心上面有人会利用这件事顺势对付您。”
“谁冒头按下去就是”,宴修站起身,“下去吧,吩咐厨房给我送碗粥来。”
两年后,大宋吏治越发腐坏,一身刚正不阿的宋慈几乎被排挤到朝政边缘,不过他依旧断案不懈,言常人所未干言,发常人所未敢发。
整个朝廷都知道,宋慈的老泰山因为女儿之事看他极不顺眼,因此给他使绊子的,几乎日日层出不穷。
这日,因为一个小案被贬到琼州的宋慈刚过岭南,就有两个骑着快马的差役追来,手中还捧着一份暂时的调令。
嘉州库银失窃,让他即刻前去查明案情,待清了此案,再重新前往琼州。
宋慈接了调令,脸上不现半点不满,反而露出些许笑意,骑上一名差役让出来的快马,他又忍不住抬手握了握颈间的佛珠。
若是能查明失窃的库银,日后便能救助上万灾民,这算是一份大功德吧,只要能对迟迟好的,他都会无怨无悔地去做。
只用了半个月时间,宋慈便找出整整二十万两失窃的库银,库银如数上缴当日,他没有接受那些被他办案手段折服的官员联名去薛相面前给他说情的提议,当即又踏上前往琼州的路途。
三年后,偏远酷热的琼州被宋慈治理得渐渐富庶起来,这次再没有人为难他,他却辗转通过友人上奏,从琼州调任到另一偏僻穷困之所。
他就这么一年又一年辗转在各处需要好父母官的地方,一直到大宋为元所灭。
本该耄耋之年的人,却依旧年轻如昨。
年华流逝,但那份感情、想念,却是一日重似一日,如果不是没有变化的年龄撑着他的信念,宋慈早就坚持不下去了。
星月变幻,人类从地球走入太空,往事随风,皆成一抔黄土,被黄沙堆成沙漠的心中,却还存有一片绿洲,那就是迟迟,他的迟迟,定会再出现在他的生活中。
当失去佛珠那一刻,宋慈知道,他很快便会见到迟迟,却万万没想到,第一次见到迟迟,竟是他带人攻下洛蒙帝国之时。
宋慈一瞬间全身麻木,继而是冰冷,随即恢复温热,但仅仅这么一刻,迟迟和洛蒙四世已在皇家死士的护卫下登上星舰,于眨眼之间从他面前逃离。
“追”,看着星舰消失的方向,宋慈只缓缓吐出一个字。
这一追,便追了三个多月,最后宋慈抱着被小行星爆炸而激发出的能量波震得浑身是血的迟迟回到他在联盟的居所。
好在,如此漫长的年月里,即便他一直断案、做善事以积功德,现在也积累了不小的财富,并且在联盟具有权威而不可撼动的地位。
这些都意味着,他有能力,调动全宇宙最好的资源,将他的迟迟救回。
即便当时她已没了气息,但是宋慈坚信,他流浪如此漫长不可以数计的岁月,不可能到最后只得到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薛莘睁开如被重石压着的眼皮,入目是光泽温润的水晶营养仓顶,她又闭了闭眼睛,摆脱掉那种走过漫长黑暗的感觉,才慢慢活动手臂,片刻后,她打开按钮,攀着仓沿坐了起来。
大脑只有一瞬间的眩晕,薛莘闭上眼睛暂缓,随即睁开眼,慢慢观察这个十分陌生的地方。
注意到南面墙上挂着联盟的徽章,她确定了自己的所在,这是又回到她长大的那个地方了?不过,却成了联盟的阶下囚。
不知道这个辖了一多宇宙半国家占据着十大星系的联盟,将会怎么处置她?
父皇呢?被关到别处去了吗?
薛莘慢慢从营养仓中出来,视野更广之后,才发现这是一个除了床和桌子就没有其他摆设,工作、休息两用的十分单调的房间,半点不像个牢房。
正在她想去床边看一看周围警戒时,门被一声巨响推了开来。
薛莘回头,看见那个身着白衬衣黑裤子之人的面容时,顿时满脸惊讶。
“宋慈?”
虽然这两个字,只是唇齿间的低语,宋慈却听得清清楚楚,一霎时,万般感觉袭上心头。
“迟迟”,宋慈开口,声音颤抖得厉害,他快走两步,将那个单薄的身影紧紧拥在怀中,从心尖蔓延至四肢百骸的颤抖,才一点点被安宁抑制,“我的妻,我终于找到你了。”
薛莘抬手推了推他的手臂,“你松开些。”
宋慈闻言,忙松几分力道,却依旧把她圈在怀中,低头看着她,又忍不住在她额头上连连印下好几个吻。
本来就有些糊涂的薛莘在这几个密密挨着的吻下,更是心神大乱。
“你怎么知道我的小名?你真的是宋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父皇呢?”
宋慈的目光半点不肯从她脸上移开,“这些事不是一句话能说清楚的,先让人给你检查一下身体,其他的稍后再说。”
一直到晚上,薛莘才得以从宋慈口中得知这一切的来因。
当初她死后,宋慈并没有把她的佛珠交给父亲,反而是挂到了他自己颈上,日日抚摸,有次手上受了伤,下意识地又去攥攥颈间佛珠,鲜血渗入其中,佛珠内残留的意识传承叫他知道,这是颗于地球分出清浊时,被自然风蚀成的珠子,漫长的时光后出现佛教,机缘巧合,这个珠子成了一个和尚手中的念珠之意。
经过一千多年的打磨,薛莘从灵隐寺的大和尚手中接过这佛珠时,它已经具有了续功德披泽主人的功能,又过了三千年,才初具逆转时光之能。
只是每用一次,积累的功德便会被消耗一些。
“你当初没了气息时,我感知到里面的功德少了一半”,宋慈说着,又忍不住伸手揽住薛莘的肩膀,将她拥入怀中,“刚才光脑提醒你的营养仓被打时,那一半功德竟又恢复了。迟迟,在你昏迷的这段时间,你都经历了什么?”
是不是,被功德珠,带去了万万年前的我的身边?
被宋慈这么抱着,薛莘觉得很别扭,但是他身上那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哀绝气息,让她一时有些不忍将他推开。
沉默了会儿,她如实道:“我的精神,或者说是灵魂,到了薛玉贞身上……”
还没说完,拥着她的手臂就猛然加了力道,独属于宋慈的气息扑入鼻端,薛莘抬手将他推开。
虽然看出来这个人对她的感情不知为什么变得又浓又厚又重,但她却是无法一时之间适应的。
宋慈不肯把放在她肩膀上的手松开,保证道:“迟迟,我不会再把你抱那么紧,但让我一点都不碰你,是不可能的。”
薛莘只好由他。
三天后,已经恢复精神的薛莘准备回洛蒙帝国边境的一颗星球上去看父皇,当时宋慈将她带回联盟,父皇想把她抢回去,被联盟的军队毫不费力地就擒下了。
后来确定宋慈的确是在耗费各种资源救她,父皇就主动提出前往那颗边远星球。
这也是宋慈看在父皇是他“岳父”的面子上,给争取的最大减刑。
听他这么说时,薛莘都要从头发丝开始佩服这个人深刻于骨子里的法制和公平了。
或许是担心她生气,说到这一段时,宋慈踌躇了片刻,道:“我以前见到你父皇和岳父大人那么像,就该想到他又成了你的父亲,便不该同意征伐洛蒙帝国的决议,现在为了我的夫人,我徇私枉法一下也不无不可。我当还做得了恢复岳父大人皇位的主。”
听他那么说完,薛莘立时忍不住笑了,对他道:“不用打破你宋大人的规矩,对于那个皇位,我如今的父皇没瘾头。”
以前在心里埋怨过岳父大人官瘾大的宋慈默默无语。
回想这三天里和宋慈的相处,薛莘眼中总是含着些许笑意,或许是脱离了宋朝那个环境,或是脱离了那个她总是不认为是自己的薛玉贞的身体,她现在对宋慈的感情,更能公正的看待,竟似在不知不觉间从心里接受了他。
薛莘只在M-302星球上陪父皇待两天,宋慈就乘着星舰追了过来。
见到宋慈,洛蒙四世虽然没什么好脸色,到底没将他赶出门,不过干巴巴聊天没两句,就听到此人大言不惭地想与他女儿补办婚礼,勉强维持着好脸色的洛蒙四世一下爆了:“朕,我什么时候把女儿嫁给你了,还补办?想得美!”
狠狠扔下三个字,洛蒙四世起身离开了客厅,与宋慈对面而坐的薛莘向他笑了笑,“我觉得你还是先说服了我嫁给你再跟我父皇谈婚礼的事吧。”
宋慈的表情有一瞬间呆懵,“迟迟,我们不是早在万万年前,就已经成亲了吗?”
薛莘真想过去戳戳他皱在一起的眉头,笑着郑重道:“这么多年,你都没了解一下变了不知多少的婚前步骤吗?”
宋慈的确没了解过那些,但并不妨碍他听出自家夫人这句话里的意思,他起身,来到薛莘所在的单人沙发边坐下,将她圈在怀中,轻轻蹭着她软软的发顶,笑声低沉:“夫人,你是不是暗示我得将婚书给你?”
埋头做功德的宋慈虽然见过很多不同时间不同地点的求婚,但在他心里,那些各种各样的方式,却都没有将合过生辰八字的婚书送到女方家里郑重。
且现在时代变了,婚前,应该把婚书直接交给心中所爱的那个人吧。
宋慈觉得,自己还是很会变通的。
正暗赞自己会变通表现机敏的人,下一刻就被他怀中的女子推到了一边。
薛莘笑道:“咱们还是慢慢处一处,再说其他的。”
宋慈:“……”
一团有如实质的黑云在他头顶缓缓聚集。
半年时间,断案如神的宋慈将从星网上下载的各种追妻、宠妻攻略学一点就付诸实践一点,终于得到了薛莘的答允,将她宋夫人的名号又牢牢地加固了。
又半年,依旧在度蜜月的两人突遇宇宙风暴,再醒来时,他们竟是一人一个被窝地睡在一张古老而又熟悉的床上。
宋慈先将薛莘抱在怀里,才撩开帐子观察外面环境。
一席白亮月光透窗而入,从桌子上蜿蜒而至地面,清晰地照出桌上放着的铜镜和一顶乌纱,在乌纱旁边,还有一个不倒翁。
对于此时的他们并不算久远的记忆让两人很快明白,这是宋慈刚破了李府案,薛玉贞从娘家回来的当晚。
“又回来了”,宋慈垂头亲吻了下薛莘的发顶,低低的声音里满是笑意,“这次我要把生命中最大的遗憾弥补回来。”
“我也很遗憾”,薛莘圈住他的腰,“在这里没能好好欺负你。”
宋慈一下子抱着她仰到在床上,双手撑在她腋下,宠溺道:“夫人尽管欺负,为夫定当不还手,任由施为。”
“现在算了,我要睡觉”,薛莘往他胸前一枕就闭起了眼睛,只是没安稳一会儿,灼热的吻就从鼻尖蔓延到唇上。
胡闹了一个晚上,薛莘快中午时才从睡眠中醒来,刚醒,就听到清圆蹬蹬地跑来,在她耳边唧唧喳喳道:“夫人,好消息啊,大人刚才把瑛姑解雇了,说是要避嫌,还让赵捕头去找一个男书办呢。”
薛莘打了个哈欠,不在意地挥挥手:“问问摇影都做了些什么,给我端上来吧。”
摇影做的饭菜,她还真有些想念。
宋慈这边,不仅打点了身边的桃花,还在其后找机会与那个刘灼后改名刘克庄的以及那个宴修结为好友,很久远的万万年前,这两人对他夫人可都有非分之想,重新回来,他不可能限制夫人外出的自由,那说不定什么时候他们就遇上了,而且当初那刘克庄和宴修对夫人都不错,夫人离开后他们一个比一个哀痛,万一重见时夫人发现别的男人比他优秀,自个找谁说理去?
所以最釜底抽薪的办法,就是与那两人结为好友,一个是真德秀的关门弟子,一个是世家子弟,朋友之妻,他们绝不会觊觎。
即便他们又跟那一世一样,他便能站在道德制高点上与之狠狠绝交了。
这点打算,宋慈半分没敢在薛莘面前露出来,交了两个好朋友解决后患之忧后,他便带着薛莘全国各地的破案去了。
两年后,嘉州库银失窃案起,有岳父大人在朝堂举荐,宋慈再次前往嘉州,已怀孕三个月的薛莘本不想去的,但听他提起当初一个人形单影只凄凄凉凉地去嘉州破案,很不忍心地就跟他一起去了。
这次宋慈用一个月将嘉州库银失窃案破获,依旧把失窃官银全数缴回,然后向朝廷递了休假折子,迟迟生产前的这几个月,他再不敢离开她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