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真妖娆[大宋提刑官]》金浆玉醴

72、人心

　　吴家人得知薛莘离开，宋慈跟着走了的时候，已经是两刻钟之后了，吴夫人顿时脸色苍白地蹲坐在椅子上。
　　“这个薛氏，她是真敢闹啊”，吴夫人喃喃，突然她的眼睛亮了亮。如果惠父和薛氏真就此散了，那薛氏生的孩子自然还要抱回来的，她女儿就既不用被人压一头还能养一个贴心的孩子啊。
　　“任氏，都是你做的好事”，突然一声暴喝打断了吴夫人的想象，她看了吴稚一眼，心虚道：“怎么能怪我？我们从未拿惠父当过外人，一向亲近的，也只能说，那薛氏太小气了。”
　　“你想的什么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之前不说那是在孩子跟前给你留面子”，吴稚气得来回踱步，指着她道，“等慈儿劝了他夫人回来，你必须去道歉。”
　　“我道什么歉啊”，吴夫人又理直气壮地猛地站起来，“我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得跟一个小辈弯腰？动不动就回娘家，这是薛家的家教有问题。”
　　“你…”
　　“爹娘，你们都冷静一点，事情或许不是我们想的那样…”

　　不提吴家人的争论，宋慈一直追到薛莘下榻的昭阳县驿站，也没和她说上一句话。
　　他在驿站的客房内枯坐了半晚上，第二天一见薛莘出来，急忙快步跟上拦住她：“迟迟，跟我回去吧，你这样回京，我不放心。”
　　薛莘看了眼他干裂的嘴唇，平静地移开眼，说道：“你尽管放心，我不会故意作践孩子，且我们之前已经说好了生产后就和离，我回不回提刑衙门，有什么差别吗？你回吧，别因为耽误公事再带累了我的名声。”
　　见他还是默不作声地站在面前，薛莘想了想，说道：“孩子也有你的一份，我不会霸占的，等他到了能健康长大的年纪，你若想要，我可以给你。”

　　宋慈听这话，心口就闷得喘不过气来，他抬手抹一把脸，声音干哑：“昨晚的事，是我没考虑…”
　　“宋慈，我已经听烦了”，薛莘突然冷下脸色，“请你让开，还是你想反悔？还是我说的你哪里不满意？”
　　许久，宋慈才挪开一步，吐出两个沉重的字：“没…有…”
　　他看着她毫不犹豫离开的背影，眼眶一阵阵发干发涩。
　　转身一拳砸到墙上，宋慈不明白，他能怎么又把事情弄得这么糟？
　　驿站空旷的走廊上突然响起脚步声，宋慈忙抬头，见来人是夏木，他先是失望继而又满怀希望的看向夏木：“夫人是不是有话给我？”

　　夏木摇摇头，“只是奴婢多事，替我家小姐不平罢了，奴婢想问问，我家小姐，到底是不是你们宋家的媳妇？在大人心中又重几分？那吴家夫人的所作所为，与踩在小姐头上为所欲为有何差别？大人却还觉得没什么…对了，奴婢还要恭喜大人一声，您以父事之的师长家有意跟您结亲呢。”
　　“什么意思？”宋慈冷肃地看着夏木，“把话说清楚。”
　　夏木想了想，便直说道：“这两天吴夫人一直在暗暗探小姐口风，想把那位二小姐嫁给您。大人，奴婢说这些，并非替小姐埋怨很么。只是想让您知道，小姐并非是无缘无故与您撒赖。”
　　说完，屈膝一礼便转身快步走了。

　　宋慈揉了揉一阵阵发疼的额角，无比想回到昨日中午回衙那一刻，他随即跟出来，看着那辆马车一点点消失在视野中，才转身牵马向徽州而去。
　　他走后，驿站中才走出一个蓝白衣衫的男子。
　　“刘公子，您现在就要走？”这时经过的驿站杂役向他打招呼，“刚才我才给您的马添了些上好的草料，您不若吃过早饭再走吧。”
　　刘灼笑了笑，扔了一块银角子给那个杂役：“劳烦兄弟给我端一碟小菜一碗粥来。”
　　“哎，您真是太客气了”，杂役收起银角子就脚步麻溜地往厨房那边拿菜去了，如果每个来驿站歇宿的人都跟这位刘公子一样大方，他不用两年就能攒够娶媳妇的银子了。

　　刘灼站在驿站前的中央场地中，仰头看向一碧如洗的天空，虽然觉得自己的行为有失君子之德，他还是忍不住总想笑。
　　原来她跟那位宋大人，果真感情不睦，连和离之事都早已商量好了，那他还是有很大机会的。
　　一瞬间，刘灼就决定，不去大散关了，吃过早饭就打马回京，幸而他殿试中了第八十名，打点一番，月内在京城谋个缺是没问题的。
　　不过，刘灼转念又想，她现在毕竟还挂着宋夫人的名头，自己这心思还是不要表现出来为好，若被外人察觉，定会影响她的名声。
　　脑海里的思绪就胡乱地飘，他又想到，果然刚过了二十岁生日，改个名字，这运气也跟着改了。
　　刘灼决定，以后他的名字就叫刘克庄，字也叫克庄。

　　徽州提刑衙门，宋慈下马来，把缰绳递给大门口的衙役，就直接去了书房。
　　虽然知道事情的根本原因在师母和吴平秋那里，宋慈却也不可能做出什么质问的事，如今他唯一能想起来做的，就是处理公事。
　　昨晚，他已明确感知到了迟迟的态度，几个月来的那点软化被她全部收尽，甚至她变得比之前更强硬百倍。
　　看着公文上放出虚影的字，宋慈放下笔狠狠捏了捏眼角，紧跟着提笔继续写。
　　以前虽然他也被迟迟的态度吓到过，今日，心底却是麻木的。
　　这次，他的确是没有为她考虑，如同半年前一样，在紧要关头的时候，他没有紧紧牵住她的手。

　　宋慈自己想想都理亏，他再没有半年前的勇气、自信甚或是脸面，用拖延计将她拉到自己身边来。
　　回过神时，宋慈才发现，公文上被他写了好几个迟字。
　　“果然是迟了吗？”他站起身，背手看向窗外，心口一阵紧似一阵的不舒服，“我宋慈，是不是不合适做一个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