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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血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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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世的苏里名叫于归远,顾承找到他的时候,他也才十二岁,正是花儿一样的年纪。
于归远家里很穷,父亲死的早,家中几位哥哥都外出打拼去了,剩下他与母亲相依为命。几位哥哥时不时的往家里寄钱,所以于归远过的也不算太苦,还能勉强上个私塾。他从来不觉得生活很苦,活泼开朗,加之待人真诚,村里的大人都很喜欢他,至于小孩嘛……
这一天,于归远照常带着血珀,拿上破破旧旧的书本去私塾听夫子授课。
“子曰: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简陋的私塾里,十来个年纪差不多的男孩一齐念着夫子刚教的句子。
年迈的夫子头发花白,教起书来却是精神得很。
“啪啪啪……”戒尺击打桌面的声音惊醒了昏昏欲睡的于归远。他悄悄地伸了个懒腰,用袖口擦了擦嘴角的口水。
夫子早就看到了,正想找个机会惩罚他一下。对于于归远,夫子也是无可奈何。他人挺活泼讨喜,但偏生不爱读书。
“于归远,刚刚老夫教到哪里了?”夫子握着戒尺,神情严肃地看着于归远,仿佛只要他答不出来,那根戒尺就会打到于归远的手掌心一般。
周围的学生们幸灾乐祸的看着,等着看笑话。
于归远踟躇了一会,挠着头尴尬的笑了笑。
这时,他怀里的血珀发了烫,接着脑子里就回响起一个男子低沉的声音:“子曰: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
于归远不可置信地愣了愣,随即跟着念了出来。
夫子明显的不想轻易饶了他,接着道:“那你可知这句话是何意?”
“于道志,于德据,于仁依,于艺游。意思是:人要立志于道,坚守着德,不违背仁,游憩于六艺之中。”
夫子有些不敢相信的又道:“六艺为哪六艺?”
于归远又道:“礼,乐,射,御,书,数。”
夫子楞了半晌,凑近于归远看,确认是他没错,这才回去坐下。
接下来夫子说的什么,于归远照样是什么都没听进去。捏着血珀,恍恍惚惚的挨到了散学。
散学之后,于归远跑到离家不远的山坡上,躺在莹莹草地里。翘着二郎腿,嘴里还叼着根草。单手枕在脑后,另一只手把玩着血珀。
很难想象,这竟然是温文尔雅的苏里上神转世。
把血珀对准太阳,他看到血珀里的小金龙似乎是对着他眨了眨眼睛。
“在私塾里,是不是你帮的我?”于归远试着问道。
“是我。”低沉的声音充满了磁性,使得于归远对自己刚刚的冒失感到有些害羞。
一抹红晕,悄悄的爬上了于归远白皙的脸。
“谢谢你……”
沉默……
良久以后,那个声音再次传来,“你为何不喜欢读书?”
于归远想了想道:“因为我想从商。”
“为何?”商人的地位很低。
“我不喜欢官场,我看过许多关于朝堂的书,太多尔虞我诈。我只喜欢安安稳稳的生活,做一点小生意,再娶个媳妇儿一起孝敬我娘。”于归远慌着二郎腿,开心的幻想着。
听到娶媳妇儿的时候,于归远手里的血珀抖了抖,之后再没了动静。
“你还在吗?”于归远拿着血珀,问道。
回应他的,只有山间溪流的欢声细语。
于归远及冠那日,他好几年未归家的两位哥哥终是赶了回来。
“三弟,过了今日便是大人了,可想同我一起去闯荡?”大哥拍着于归远的肩,替他戴上早就为他准备好的玉簪。
于归远虽然没有见过多少玉,却也知道大哥给他的这根玉簪成色很好。
大哥是个闯荡江湖的游侠,具体做什么从来都不跟家里说。
“大哥,你常年风餐露宿,可不能让三弟也跟你一样。”二哥道。
大哥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也没有再提。
“三弟啊,要不然你同我一起去江南如何?”
二哥在江南做学徒,已经有了一点积蓄,但是母亲不让他再往家里寄,说是让他留着娶媳妇儿。
于归远看着两个哥哥,想了想,才道:“二哥,我同你去江南。”
二哥没想到他真的会去,甚是高兴,如此的话两兄弟在一起也能相互照应。
因为家里穷,及冠礼办的很简单,晚间一家人吃过饭后,于归远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顾承此时已经能够化成人身离开血珀一段时间了。
“晴初,把手给我。”一身黑衣的顾承散着头发,衣襟松松垮垮地挂着,露出白皙结实的胸膛,慵懒中透着邪魅。
晴初是顾承给于归远取的字,他说,只有这个字才能陪得上他。
于归远听话的把手伸出去。
顾承将落泉化成一柄短剑,划破自己和于归远的手。
“你要干嘛?你的手……”于归远被顾承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了,顾不得自己手上的伤,连忙检查顾承的手。
顾承心头很暖,真挚的望着于归远。
“晴初,相信我,我不会伤害你。”顾承把于归远的手拿过来,掌心贴合。
于归远只觉得一股暖流从手心一直到胸口,不可置信地看向顾承,却发现顾承的额头已经沁出一层薄汗,脸色苍白如纸。
“你快停下!”虽然不知道顾承在干什么,但是直觉告诉他,顾承做这些都是为了他。
于归远的脸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挂上了泪水,顾承伸出另一只手,轻柔地替他试去眼泪,轻声道:“别哭,我会心疼的。一会儿就好。”
于归远哭的更厉害了。
顾承将心头血输向于归远的心头,建立了血契。从此之后他将和他共用寿命,前两世不能保护好他,那么这一世,就让他和他心血相连。
顾承不能再保持人身,只能回到血珀里继续修养。到目前为止,顾承还不知道苏里的真实身份,也并不知道这一世的苏里还是会死,血契只对身为上神的苏里有用。
晴初,我目前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么多,等着我。
于归远感觉自己的心里多了点东西,至于多了什么他不知道。只是在面对血珀时,总是莫名的想哭。
但是因为顾承说过,他哭的话会惹顾承心疼,于是他每次都将眼泪憋了回去。
他每天守着血珀,等啊等啊,等顾承再次出现的那天。自从那日之后,顾承再没出现过,就算于归远再怎么对着血珀说话,也没有人回应他。
于归远跟着自己的二哥来到了江南的蜀城,找了份在酒楼打杂的工作。于归远穿着虽然朴素,却掩盖不了骨子里透出的美感,比之女人更甚。十四岁的于归远面如冠玉、目若朗星,增之一分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比之以前,沉稳了不少。平日里虽然喜欢晒太阳,皮肤却甚是白皙,如天上的月亮一般。
这样一个妙人在酒楼里打杂,引来了不少男男女女的围观。酒楼的生意自于归远来了之后,竟是空前的好。
掌柜的自然是笑得合不拢嘴,如此一来,给于归远安排的活也少了许多。
其他伙计却是嫉妒的要死,明里暗里的给于归远使绊子。比如当着他的面骂他小白脸,又比如故意把他的饭藏起来。
年轻气盛的少年,怎能忍受这等屈辱?在一个晚上对带头针对他的那个伙计大打出手。掌柜的舍不得辞退这样一个招财宝,又不喜于归远的性子。
于是,于归远就被关到了柴房。
与老鼠和蟑螂为伍的夜里,于归远靠着墙角,抱着手臂坐在地上。咬着牙尽量不让自己哭出声,只是那颤抖的肩膀和那隐隐约约的抽噎,早已出卖了他。
不多时,哭累了的于归远感觉到一个厚实的臂膀抱住了自己,冰凉的感觉是那么熟悉。
顾承抱着于归远,替他擦着脸上的眼泪,温柔的不像话。于归远看着这样的顾承,只觉得更是委屈,把头埋进顾承的胸前,大声哭了起来。
“顾承……我好想你。”
抱着于归远的顾承,浑身一僵。
“没事,有我在呢。”顾承声音略微嘶哑。
不知从何时开始,于归远越来依赖顾承,以至于顾承消失的这些天里,他过的浑浑噩噩。脑子里除了顾承,还是顾承。
顾承看着怀里睡着的人,心疼的要命。轻轻的替他将耳边的头发别至耳后,俯下身,偷偷的在于归远那不染而朱的唇上落下一吻。
“睡吧,我不会离开你的,太傅。”
第二天,于归远发现掌柜对他的态度转了个弯。同时,跟他打架的那个伙计没了踪影。他偷偷问了对他稍微好一点的另一个伙计。
“他去哪儿了?”
那伙计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才道:“老板把他赶走了呗。”
于归远不明所以。
酒楼里人来人往,形形色色的人都有。每个酒楼吃饭的客人,都会看上于归远好几次才肯离开。
于是,顾承不爽了。
“晴初,要不你把这份工作辞了吧。”晚上顾承同于归远睡在同一张床上,说道。
“为什么?我觉得挺好的呀,掌柜的人也好,给的月钱也多。”于归远不解。
顾承叹了口气,良久才道:“也罢,你喜欢就好。”
说完,顺便把于归远扯向自己怀里。
感受着顾承的体温,于归远睡的很是踏实。
至于顾承嘛……算了,晴初睡的好,他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