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来了群妖怪》青桐木

3、碰瓷的少年

　　到了牧寒的家，陆野就跟到了自家一样，大剌剌往沙发上一坐，等着牧寒拿来酒精和一盆热水。

　　牧寒自己脚踝扭了从没这么重视过，睡一觉，第二天起床又是活蹦乱跳一条好汉，将少年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牧寒道：“我看你这脚踝没事，表面没受伤，既没有淤青也没肿。”

　　陆野用干毛巾擦去脚上的水珠：“等出事就晚了。”

　　牧寒再次掏出手机询问道：“你家长电话多少？我帮你打给他们。让他们过来接你。”

　　陆野手上沾了酒精不停拍打脚踝，闻言看着牧寒，良久才说道：“我没有家长。”

　　哟，难不成是跟家里闹矛盾离家出走了吗？牧寒来了兴趣：“早上我看见你跟你妈两个人了，你这个年纪正处在青春逆反期，离家出走很正常，有什么问题当面谈，躲起来又解决不了问题。”

　　陆野一脸奇怪：“早上你看到我妈了？我妈这几天都在外地出差，今天我是一个人出门上学的，而且今天我旁边只有你一个人，哦，还有个老头，不过老头坐地挺远的”，眼瞅着牧寒脸部肌肉逐渐扭曲，陆野又补了一刀：“所以你早上看见的那个，是谁？或者说，是什么东西？”

　　牧寒陷入了沉思，他确实是能看见脏东西的，但在他的眼里，它们的面目模糊不清，不过是一些五颜六色的能量流，很难化成人形，从未见过哪个脏东西能完全异化成活人，还不被他察觉。

　　完了，本市进来了了不得的东西，牧寒低头沉思。

　　来者不善，要不要联系以前的朋友帮帮忙？

　　看着牧寒的神情从扭曲转化为沉重，陆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抖了抖毛巾继续淡定地捏自己脚踝：“骗你的，还真信了。”

　　牧寒一副踩到狗屎的表情。

　　陆野：“今天我们补习班期中考试，早上我妈紧张兮兮地，非要亲自送我不可。”

　　牧寒自认为自己说谎话的本事一流，没想到今天遇到对手了，说谎说地面不改色气都不喘。

　　陆野处理完毕，重新穿上鞋，竟然打开了电视开始看火影，放片头曲的时候起身去冰箱找了点食物，包括两瓶酸奶，切片的烟熏火腿，两盒牛板筋卤菜，两个水蜜桃，这孩子大大方方地盘腿而坐，冲牧寒招呼道：“火影老少通吃，你要不要一起看？这里有吃的，我请你。”

　　喂！这里到底是谁的家，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吧！

　　如果陆野是个成年人，这时候早被牧寒赶出去了，但他毕竟还是个孩子，做长辈的要满怀一颗包容之心，牧寒整理好心情，坐在少年身边，准备对其进行思想再教育，还没张口，这孩子一拍大腿：“这集我看过！换下一集，哎，大叔你不要劝我回家，你要劝我我今晚睡你家。”

　　牧寒：“那我要是不劝你呢？”

　　“我还是睡你家”，熊孩子说地十分理直气壮。

　　牧寒这个房子从来没进过别的人，这少年是第一个客人，他从未发现自己对于活人的容忍程度竟然高到了这个境界——好像就算陆野晚上在这里过夜也没什么，对方毕竟只是个负气离家出走的孩子嘛。

　　等等，他陆野哪里有半点负气的影子？怎门看都像是个碰瓷的，牧寒脑子一团乱，实在想不通这个素未谋面的少年为什么赖上自己。

　　火影他没心思看，而且陆野现在看的他全都看过，没有二刷的冲动。

　　陆野打开一盒麻辣牛板筋，直接用手拿，自己吃了一片，接着极其自然地捏起一片，示意牧寒嘴张开喂了这个大哥哥一片。

　　少年道：“JX最近新出的专辑你看了没，我靠！简直是燃到爆！今年八月份JX要来我们市办个唱，他出道的第一场个唱！我们几个哥们都商量好了，到时候一起去看，你有没有兴趣？”

　　牧寒一头雾水：“JX是谁？”

　　陆野瞟了他一眼，满脸都是“我靠你居然连JX都不知道你好土”的嫌弃。

　　牧寒长叹：“算了，三年一个代沟，我不懂你们年轻人现在的喜好，你慢慢看，我去忙了。”

　　往常下班了以后，牧寒从不在外逗留，直接回家，买菜洗衣服做饭，练两个小时的钢琴，接着看会书打打游戏什么的，洗澡睡觉，生活规律地不得了。

　　今天本来回家就晚了，家里又多了个不速之客，牧寒只想早点休息，明天尽早送走这尊大神。

　　练了会钢琴，牧寒刷起了手机，客厅里时不时响起陆野肆无忌惮无比狂放的笑声，第一次听到如此不拘一格，清新脱俗的笑声牧寒被震地手一抖，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没想到这世上当真有人笑起来跟猪一样。

　　无聊的牧寒随便刷了刷微博，被一个视频的名字吸引，“草原霸主VS人类小男孩谁更强！”

　　点进去，是一个约莫十二岁的小男孩端着枪埋伏在荒草下面，草丛里应该有摄像机，男孩就这么趴着，最后狩猎了两头老虎和一头雄狮，一头母狮。

　　最让牧寒觉得恶心的是猎杀母狮的过程，男孩先是开枪打死了母狮的两头幼崽，见到自己的幼崽倒地，远在射程之外的母狮子才跑过来，母狮似乎不太明白为什么刚才还活蹦乱跳的小崽子躺那儿不动了，努力拱了拱自家崽子，舔去幼狮伤口处的鲜血，做了百般努力之后，母狮终于相信幼崽早已死亡。

　　广袤草原之上，响起母狮的切切哀鸣，一下子失去了唯二的两个孩子，母狮茫然而焦灼，可并无同伴倾听，也无同伴能够倾诉。

　　隔着屏幕，牧寒都能感受到兜头而来的绝望和恐惧，接下来，又是一枪，母狮亦倒地。

　　再往下看，基本上都是一些同类型的视频，越看越气，最后牧寒简直出离愤怒了，怒而摔了手机：踏马地有种不用枪，面对面地跟这些猛兽打一架，看谁干得过谁！

　　牧寒在自己房间待不住了，觉得胸口烦闷，打开门去厨房准备做饭，直接从陆野和电视机之间飘了过去。

　　陆野正看到精彩之处，乐呵呵道：“牧哥，你看不看下面一集，你应该没看过，是新出的剧场版。”

　　“不看！”牧寒头都没回，从刀架上抽出一把刀来，气势汹汹地切菜。

　　陆野放下手上的牛板筋，诧异：“一会功夫没见，你吃枪药了？”

　　牧寒没理他，一声不响地端走他面前的切片火腿，接着手起刀落，洋葱胡萝卜黄瓜被切成了细丁，清洗好的猪肉被迅速切片，刀落在砧板上的声音很大，严重影响了陆野看电视。

　　少年不得不将电视关掉，走到厨房门前，抱臂而站，就这么看着牧寒生气的背影。

　　这一幕场景其实有些诡异，没有哪家的孩子会这样看着成年人忙碌，就好像，角色颠倒了过来，一个慈爱的长辈温柔地注视着自家愤怒的崽子一样。

　　牧寒：“我刚看了个视频。”

　　陆野拿餐巾纸擦了擦嘴，问道：“什么视频？”

　　牧寒：“非法捕猎野生动物”，作为一个有情怀的单身汉，牧寒开始感慨；“那些野生动物，他们遵守这个世界上最严苛残酷的规则，遵守上帝定下的一切规则，不浪费资源，不破坏养育他们的水土，不会像我们人，过度消耗自然。”

　　牧寒停下手中的刀，将切好的肉类放进电饭煲里开煮，继续道：“但是凭什么，要被人的一颗非法枪子结束性命”，牧寒转过身，“你说，凭什么？”

　　陆野笑了：“牧哥，没想到你挺有爱心的嘛，说得好像你自己就是那群枉死的野生动物一样。”

　　电饭煲里的水早开了，肉煮地差不多，牧寒将切好的蔬菜一股脑倒了进去，问道：“你能不能吃辣？”

　　陆野：“能！特别能吃！多放点哈。”

　　牧寒将朝天椒去蒂切半，也不去籽，直接扔进了锅里。

　　陆野道：“牧哥，这些都是命数，说不定那些野生动物上辈子欠了那些捕猎的，命数这个东西嘛，早就定好了，想改也改不了。”

　　少年走上前，有意无意地跟牧寒靠地很近，厨房的窗户大开，少年看了眼窗外，又把今天晚上最后的食材面条放了进去，用筷子搅拌了几下，“就比如说，今天早上那一车的人命，也不是你想救就能救回来的。”

　　牧寒不动声色，开始洗砧板和菜刀，水流冲地哗哗作响：“什么一车人命？你说今天早上那个公交车？”

　　陆野微笑，帮忙擦桌子，“牧哥，你得表扬我，我在家里都没这么勤快，我妈只要求我读书其他什么事情都不让我做，要看见我居然帮忙做饭，肯定当场气晕过去。”

　　牧寒放好菜刀，一脸严肃。

　　少年：“干嘛这么看着我？好像警察审犯人一样。”

　　牧寒：“吃完晚饭我送你回去，你今天不能在这里过夜。”

　　少年委屈：“为什么？我不想回家，回家又是做不完的作业，看不完的教科书。”

　　牧寒：“你的存在会影响我的睡眠。”

　　少年：“我又不睡你身上，怎么影响你的睡眠？”

　　牧寒：“去去，吃饭去，吃完告诉我你妈电话，你要是不说我送你去警局，这会儿你妈应该已经报了失踪人口。”

　　“未满二十四小时不能立案”，陆野淡定。

　　牧寒：“就算这样，你妈肯定已经去过警局了，现在说不定就在警局等你。”

　　两人僵持未果，只能先吃完晚饭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