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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迷雾重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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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印池见月色怡人,夜凉若水,索性背手慢慢走了回去。她一路走来好似在赏玩风景,不时弯腰嗅嗅花香,或者拈起一两块碎石在手上把玩。
      走走停停,直到鸡鸣日升,才远远望见了城镇的影子。
      印池抛开石子,将身上的灰尘拍净,拢了拢发鬓,这才不慌不忙的随着赶集的人群一起朝城镇里头走去。如云客栈的旗子仍迎风招展,绣金大字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印池像是头一回发现这四个大字似的,竟呆呆看了半天。
      “甜糕,甜糕,上好的糕点,甜而不腻,回味无穷……”一声叫卖在印池身边响起,这才将她的魂魄勾了回来。
      印池转身看去,一个青衣包头的女孩正笑嘻嘻得捧着一笼热气腾腾的糕点望着她。不等印池开口,她又笑道:“好姐姐,这糕是刚出炉的,又香又软,你就买个尝尝吧?”
      印池眼光闪了闪,也笑着说:“这么好的东西,当然要尝尝,不知道你这里头有几块?”
      “不多不少刚好六块,四块夹沙,两块染香,姐姐你要几块?”女孩娇笑着,却将糕笼收了回去。
      印池道:“若我都要了呢?”
      女孩眨眨眼,撇撇嘴,突然一跺脚拧身折腰窜向人群。印池一愣,就听一个声音远远传来:“姐姐胃口真不小,莫非昨晚上没吃饭?姐姐若能捉住小青,莫说六块糕,小青还有更好的东西呢。”
      印池心头一动,远远似乎瞥见那小青包头巾下漏出的几缕头发并非乌黑,来不及多想,她亦提气纵身朝那女孩离开的方向纵去。
      那小青本仗着轻功好又占了地形的便宜,想将印池远远甩开,谁料也不知那印池练了什么功夫,长了什么眼,不论她如何躲闪掩藏,总是不紧不慢离她几步之遥。小青跑了段路,突然住了步子,不依不饶得跺脚大叫:“你们两个,就只会看热闹,人家姐姐都来了还不出来迎接?”
      印池见小青停了下来,自己也收住了身形。她四下打量一番,原来不知不觉间两人已横穿了小镇,从那头出去了。现下又来到了郊外,倒是没有了树林,只在不远处有座古庙。
      小青声音刚落,嘿嘿哈哈笑声响起,她身后突然晃出两个人来。印池抬眼望去,两人约莫四十上下,好似双胞胎一般,眼眉身量均差不离,甚至连手上的兵器也都一般无二,只不过一人用左手拿着,一人用右手拿着,好像照镜子似的,调转了个方向。
      印池心中一动,这两人好生熟悉。
      心念转了数转,正猜不透面前人的用意,就听那小青甜甜道:“好姐姐,你不是等着要吃糕么?上好的糕点都在那庙里呢,姐姐来不来?”边说边拿眼睛瞅着印池。
      “自然是要吃的,不仅要吃,还得给我二妹带上两块。”印池也笑了,边笑边就随这三人朝庙内走去。
      普入庙门一阵凉意迎面扑来,印池奔波了许久,身上早就燥热不堪,这回被这凉意包围了,心里真是说不上来的写意。
      “这糕就在这儿,不知道姐姐有没有这么大的胃口呢?”小青一手撑着腰,另一只手朝香案那一指。随着看了过去,印池心中一凛――地上委顿的正是她让暗月审问的六个人!
      “姐姐看呢?”小青见印池面色变了变,笑得更甜。
      印池缓缓将目光从香案旁转了过来,却不看向小青,反倒是好奇似的将这破庙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看了两遍,最后眼光停在了庙门旁的一尊佛像上,平平道:“这六块糕我眼熟的紧,好似昨晚上就买了放在包袱里,不知道怎么又在这儿遇上了?”
      小青咯咯笑道:“好姐姐别吓唬我,难道这糕长了腿自己跑来了?”
      印池似乎吃了一惊,她又仔细得看了看那六人,摇摇头道:“难道是印池眼花了,还是不该长腿的东西真的长了腿,不是耗子的却偏学耗子?”话刚说完,她突然身子一晃来到那佛像旁,凝掌拍了过去。
      豁啦一声,经久失修的佛像摇摇欲坠,身上塑泥一块块朝下掉。
      “还不出来?”印池冷笑一声左掌跟上又是一拍,这佛像哪里受得住,就听得噗簌簌的声音不绝,佛像已四分五裂了开去。印池不待他人说话,右手一捞,从里头揪出个人来,一提一拧,啪得朝地上掼去。
      那人也是厉害,虽然一时不察被捉住摔向地面,仍然临危不惊,就地一滚,双手双脚同时击出,一边嘶声叫:“死人了死人了,还不救我。”
      话音普落,那对孪生兄弟已围了上来,一上一下攻向印池。
      印池一惊,也不去管地上那人,拧身闪过划向脸面的一刀,沉声道:“这又是做什么。”
      小青在外面轻笑道:“好姐姐,你可得小心,若是被划上一刀,那就只能留着蘸糕儿吃了。”
      说话间三人已经过了十几招,那二人忒的古怪,使出来的招数总不似人类,或抓或扑,状如虎豹,手上镰刀般的武器更是诡秘,明明见着是从身前划来,手一抖那尖刃便从身后冒了出来。且二人配合得水乳交融,即便一人有了破绽另一人立刻便弥补了上来。
      印池似乎很是吃力,左转右转连一招也施展不开,身形也显得有气无力的,凝滞拖沓。
      小青又道:“姐姐若是吃不消可一定要说啊。不然若让那镰钩在姐姐脸上划了一道,可就不好了。”
      印池还未答话,突然那坐在地上的人冷笑道:“你以为她不行?哼,你看着吧,吃不消的未必就是她。”
      小青眉头一皱,似乎要反驳却将话咽了下去,兀自看向交手的三人。
      印池似乎更加不济了,原先还左腾右挪躲避着镰钩,这会却连动也动不了一般,竟是垂目立在那儿,只时而碎步动动身子。
      小青的脸色却坏了起来,她隐约看出不对。虽然印池只是微步而动,可是她总在最危险的时候堪堪避过削来兵器。
      那坐着的人又是冷冷一哼,道:“以逸待劳。我看这两个老头子能撑多久。”
      说话间印池突然抬眉,眼光直盯向地上那人。那人似乎一惊,却随即咧开个笑容,好似打招呼一般。印池也微微一笑,道:“两位前辈手下留情,印池先在此谢过了。”说罢,左手一抬,就搭上其中一人的镰钩。见她葱白的手映在亮晃晃的刀刃上,煞是惊人。小青一声惊呼,她怎么也没想到印池竟然如此胆大,想使这空手夺白刃的招数。地上那人又道:“你喊什么喊?她可是托大的人?”话音普落就见印池左手手臂一抖,反手托住了镰钩,再一抖,那镰钩好像被什么东西吸引了一般,直愣愣朝另一人割去。另一人咦了一声,似乎很是惊讶,却连忙横钩阻住割来的镰钩。就在这一瞬,印池突然躬身,右手撤出不知道什么东西,就见银光一闪,随着一声暴喝,再看去,印池已经袖着手笑吟吟立在一边了。
      这回小青愣愣的,连笑也笑不出来了。她抬手似乎想要束束头发,却触上了包头巾。一时间庙内鸦雀无声。
      “原来是豹姬亲临。印池有礼了。”出声打破了沉寂,印池躬身行了个礼。
      “豹姬?什么豹姬?”小青左顾而言他。
      “能让双塔人伴随左右的,除却豹姬,也没有其它人了罢。”印池淡淡说。
      “可为何如此肯定我就是豹姬?”这句话无疑便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印池比了比自己的肩膀,道:“小青姑娘下回若还要买扎头发的东西,印池倒有些好铺子推荐。”
      小青这才知道包头巾已经松弛,露出了特有的棕黄发丝。她干脆一把捋去头巾,笑道:“姐姐果然聪明。是小青疏忽了。没想到我二伯三伯十几年不出来,还有人认得出他们。”
      印池神色不动,依旧淡淡然道:“双塔人原来是豹门中人,真是失敬失敬了。不过不知豹门三番五次要我姐妹性命到底是何意?”
      小青一顿,半晌才道:“姐姐这话我不太明白,何以见得就是豹门同你为难?”
      印池脸色一凛,冷冷道:“这六人原本是在我二妹手中,如今姑娘却将这六人擒到古庙内,不知又将我二妹擒到哪儿了?”
      小青道:“姐姐误会了。这六人乃是我们在林子中发现的。当时并无旁人在场。”
      印池暗奇,口中仍冷冷道:“这到是奇怪了,不知小青姑娘怎会如此巧便去了林中,并发现这六人呢?”
      小青扑哧笑了出来,刚笑出却又带了一份忧愁上脸,她道:“最近有人冒充豹门中人在江湖闹事,我等自然追得比较紧些。昨日收到线报有人冒充豹门四使与姐姐为难,于是我们便一路追踪了过去。”
      印池蹙眉道:“原来如此。那照小青姑娘所说,这两人和昨晚的那位女子皆非豹门门下了?”
      小青斩钉截铁得道:“没错。”
      印池沉默半天,才又缓缓道:“那即使如此,印池就先拜别了。”说着便抽身要走。她本不是轻易动怒之人,但是昨日一夜御敌未眠,现下暗月又不知所踪,心下实在焦躁。她只想速速回到小镇找个安静的地方将事情来龙去脉好好想想,故此告别一声便要走人。
      小青见状急急道:“姐姐请留步。”
      印池停住身形却不转头,口里道:“不知小青姑娘还有何指教?”
      小青道:“我知姐姐现在千头万绪,必定满腹疑惑无法解答。豹门对此不管如何总也有责任,况且,豹门对于假冒者亦痛恨至极。若姐姐不介意,豹门希望能留下一两名好手留在姐姐身边,一来可帮忙御敌,二来若是碰上假冒豹门的人,那更是一并擒了遣回来。”
      印池突然笑道:“豹姬真是慷慨,可印池却心有余悸。若是再像方才一样,印池可吃不消。”
      小青面上一红,吃吃道:“姐姐原谅,原是想试试姐姐功夫的,并没有恶意。”
      印池道:“试试功夫。这可真是……”顿了顿,她转身叹道:“也罢,印池先在此多谢豹姬美意了。”
      小青美目一闪,欢笑道:“姐姐可是答应我了?那,姐姐就留下我二伯三伯好不好?”
      印池苦笑一下道:“这可不敢当,若豹姬真要留个人下来,就他吧。”说罢手一指,竟是那被她摔掼在地的男子。
      “他?”小青失声,神情古怪得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在接触到那人眼光时闭了嘴。
      印池似是疲倦之极,竟没有发觉诡异的气氛,只开口说:“不知小青姑娘意下如何。”
      那地上之人带笑道:“她不同意?她巴不得。沐姑娘果然好眼光,选我绝对是明智之举。”说着便要自吹自擂开来。印池也不搭声,见小青并无反对之意,拱了拱手便抬步走了出去。那人见状亦急忙爬起紧跟了上去。
      小青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却突然噗哧笑了出来,对着那双塔人道:“二伯三伯,你们看呢?”
      那二人并未说话,只在目中隐隐露出了笑意。
      
      印池二人出了庙门,见太阳已经升得老高。她这才觉得身子骨有说不出来的酸痛,手脚也都疲软不堪。她转头看看身边跟出的那人,突然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正四下张望着,却没想到印池突然发问,他扭头露齿一笑,吊儿郎当的说:“沐姑娘叫我小豹就好了,豹子的豹,不是包子的包。”
      印池见他疲塌,也不理会,兀自道:“你也是豹门中人。昨晚上,擒到那六人的时候,可曾见到一个灰衣女子?”
      小豹又龇牙咧嘴的笑道:“你说的可是沐二小姐?昨天并没见到。”
      印池蹙眉道:“那昨晚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现这六个人,在何处发现,发现的时候周围又是什么状况,可曾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
      小豹道:“沐姑娘这一连串问题,可让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了。小豹最挨不了饿,昨晚上一夜没能好吃好睡,早上也什么都没吃到,现在独自叽哩咕噜好像打鼓,小豹肚子一饿,便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想不起来……”
      叹口气,印池抬手阻止了小豹的形容,道:“听说这家的卤菜很是不错,不如就在这里先歇歇吧。”
      
      一盘樟茶鸭子,一碗香气四溢的卤牛肉,还有蒜拍时菜,再加上一壶清酒。印池怔怔得看着面前这大朵快颐的豹子。
      “你怎么不吃?难道这还不好吃?”小豹含糊着吞下一块牛肉,持着筷子点着印池面前的空碗。
      印池笑笑,倒了杯清酒端在口边,半天才抿了一小口。
      小豹嘿嘿一笑道:“真斯文,不过空腹喝酒不怕醉?”
      印池瞄了他一眼道:“你若肚饿,就多吃点,不用管我。”
      小豹又道:“我知道你心里头挂记着沐二小姐,不过挂记归挂记,饭总还是要吃的。不是你不吃饭她就回来啦。不过说不准,你一吃了饭,她就回去了。”
      印池听他颠三倒四不知道说些什么,却也无力同他纠缠。仔细想他说的不错,便拈起了筷子,用丝帕仔细擦拭了,从碗里夹了一块卤牛肉,轻轻咬了一口,慢慢咀嚼起来。
      小豹摇头不知嘀咕了句什么,印池也不在意,只一个人不知想些什么。见他差不多过了嘴瘾,便拿问题一个个问他。谁知说来说去也就同小青说的没什么分别――印池叹口气,当初点名要这人的缘由就是想要从他口里问出些什么来――那六个人她是带不走了,也只能指望从这人口中多了解些情况,谁知这就是个拖沓无赖之人。再叹口气,印池觉得头隐隐疼了起来。
      一时两人吃毕,印池唤小二结了帐,起身朝住宿的客栈走去。路过一间甜糕铺子,印池停步又去包了两块,这才一路朝如云客栈行去。
      一路两人本无语,快到客栈的时候印池突然开口道:“你确信昨晚上没见着我二妹?”
      小豹一脸严肃道:“这骗你又没好处,我说大话有什么用?昨晚上追你们追的好苦,等到了那儿,就见着那六个人瘫软在地,其它什么也没有啦。”
      印池嗯了一声,径自沉吟,不知不觉的就回到了客栈。刚进门,就听见一个焦虑的声音道:“大姐你可回来了。”
      印池又惊又喜,抬眼看去不是暗月是谁。见她全没了平时的稳重,手脚都颤着迎了上来,一把揽住印池,眼中几乎有泪留下。
      印池反倒不好意思起来,她握了暗月的手,取笑道:“多大的人了,还栓在大姐腰上不成?”
      暗月郝颜一笑,眼光落在了一边的小豹身上。就见这个男子说不上多大年纪,一副浪子之象,站也不好好站着,偏生要将半个屁股粘在人家的桌子旁。倒是一双眼睛亮堂堂的,亮得吓人。她迟疑着问:“大姐这是……”
      印池一笑道:“路遇旧友,正好与你我同路。对了二妹,你昨晚去哪儿了?”
      一边口里说着,一边携着暗月朝楼上走去。小豹明白她俩要说梯己话了,颇为无聊的打了个哈欠,半天才掩口挤去了眼角的一滴泪水。他慢悠悠走到掌柜跟前,笑嘻嘻地问:“有酒没有?”
      印池两姐妹闭了门窗,四下检查了一回,确信隔墙无耳了,暗月才迟疑着说:“大姐,那几个人,跑了。”
      “跑了?”印池皱眉。
      暗月道:“嗯。我那时正要问话,却听得林子外头一声冷笑。我心下怕中了埋伏,于是上上下下点遍了六人的穴道,随后便跃出了林子想要看个究竟。谁知我绕林子转了几圈,连个人影也没有见着,再回去的时候……”
      印池叹息一声,以手扶额道:“是我的错,只留了你一人,我实在太过托大了。”话说完就看见暗月面色一暗,印池忙笑道:“你没事就好。若是你出了什么差错,我就真是罪不可恕了,饶不好二妹夫要割了我的头呢。”
      暗月立刻脸上彤红一片。她原是已经嫁了人的,不过沐家大姐都还未出阁,她自然也不好大肆宣扬,并且她的夫婿是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生,只身一个并无亲眷。恰好她放不下沐家的事情,也恐两边跑伤神,婚后两人倒是常住在沐府的,这几项因因果果加起来,外界竟是不知道的多。
      印池三两下岔开话题,避重就轻的将小豹的来历含糊成豹门派来相助的人,并且隐去了古庙中看见那六人的一幕。暗月听到双塔人的时候眼睛已经瞪圆,再听到印池还同他们交手了,更是诧异得说不出话来。她好半天才长长透了口气道:“大姐我当你这几年都做什么了,原来是偷偷在练武啊。”
      印池弹了暗月一下,道:“那是侥幸,两位前辈手下留情的很。若是他们一上来就使杀招,我还有命在么?”说着突然一顿,心里面冒出了个念头――难道那两人是故意喂招来着?正胡思乱想间突然听到暗月长吁短叹道:“也不知三妹四妹怎么样了。”她闻言心下一沉,三妹四妹深陷人狼林,不知所踪,也不知这次去能不能找着她们。突然间印池就觉出一股萧索和懊恼的味道来,她怔怔的想,若是这回能顺利找着了云屏岁正,那从此后便深居沐府不再在这江湖上闯荡吧……
      一阵凉风起,风吹得窗纸嗤啦啦的响,印池坐在屋内的阴影里,心里头起起伏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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