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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首入狼林 ...

  •   乱花
      
      一、初入狼林
      月色如洗,山势蜿蜒。风起时,树叶沙沙作响。一队人马在月色下缓缓行进,马蹄包了棉布,落地无声,使得月下移动的人影带上几分诡异。
      “回将军,前面就是人狼林。”一名黑衣男子毕恭毕敬地向马上人汇报。
      “嗯。”
      “将军……人狼林中有一狼女,据说乃人与狼之后代,诡异无比,我们真的要……”男子垂首,欲言又止。
      “嗯?”马上不紧不慢传来一声。
      “回将军,林外百姓皆将此狼女奉若神灵,不敢冒犯。我们,我们真的要擒拿她吗……”男子依旧低着头,平平的语调听不出有什么变化。
      “那,照你的意思?”马上人闻言,将视线缓缓转到此男子身上,绕有兴趣的问。
      “将军,朝廷已经派人来捉拿过一次,却无功而返。说明此狼女果真邪门,若她使什么妖术害了将军,那……更何况这次连弓箭手也没有。”男子咽咽口水,拿眼睛偷偷瞄向对方。一身黑衣,连脸都用黑布蒙住,只露出一双眼睛,还老是盯着月光,好像要把月色都溶进眼眸一样……
      “所以?”马上人依旧寡言。
      “咳咳,所以将军,为预防万一,将军何不在后方督阵……”话未说完,男子呆呆地看着眉间的剑,生生将后半句咽回自己的肚子里。
      “你可知你这话有动摇军心之嫌,该当何罪?”马上人一字一字得道,“你可是对上次所来的将军也是这么说得?于是让将军连狼也没有见着,就撤兵了?你这奸佞之徒!”
      “小,小人不敢,小人诚属对将军的忠心,怕,怕……”
      “你可以继续带路了。”不理会男子的辩驳,马上人收剑入鞘,双腿一夹马肚,无声无息地向前行去。
      “是,是。”抹抹汗,男子愤愤看了前方一眼,偷偷吐了口唾沫,这才一溜小跑赶过去。
      看着这人的背影,马上人环顾了一下人群,不禁回想起出京是皇上的交待――一定要活捉这二狼一女!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没有带弓箭手。并且经过上次的失利后,朝廷不便再张扬,这次总共也只有几十人随行。
      
      
      “这就是人狼林的入口了。”语音未落,像是配合一般,入口处突如其来一阵强风,煞是骇人。方才的男子似乎也被吓住,竟是说一字,打一个哆嗦。
      半晌,无语。
      只见那将军抽出配剑,一分一分,剑刃反射着冷冷的月光,嘶嘶吐着寒气。
      “人狼林中狼女祸害已久,今朝廷决定将之铲除,为民除害。我等奉命行事,自当竭力而为。若有三心二意者,斩!若有临阵脱逃者,斩!若有居心不良者,斩!”连接三个斩字出来,黑压压人群无一点声音,甚至连风也被这暗含的血腥所镇住,不知何时悄然停息。
      有意无意瞟了领队男子一眼,将军以拇指轼上剑刃,眼中竟是有了一丝笑意――让人如坠冰窖的笑意――“我倒要看看,这狼女有几分厉害,竟是等同于神明。”
      
      拨开老树倒挂的假根,这就进入了森林。林外已然十分安静,可同林内相比――若说时间在这里也静止,真正一点也不为过。
      “这是什么声音?”一名士兵颤抖着小声嘀咕。
      “嘘――”
      无法形容在黑暗中摸索的感觉,除了眼睛其他一切感官都敏锐起来,恐惧提高他们对外界一切若有似无响动的察觉――就好像此时,几乎所有人都“听”到某种生物,不,某几种生物呼吸的声音。
      “停。”将军发令。
      “怎么了?”一属下趋向前问。
      “弃马,步行。”
      属下一时忡怔,不知上司为何发出这等命令。满腹不解时一把声音横插进来,俨然是方才带路男子。
      “前面古树聚集,再加上久经水流冲刷,根大都裸露在外头,这马要是勉强走过,怕是要绊倒,反而是累赘,不如步行。将军可是这个意思?”最后一句明似陷媚,暗地里却有点儿说不出来的味道。
      不理会男子的讨好,将军一边轻喝道;“还不快去?”一边一个翻身跃下马,并将马绳栓在身边的树干上。
      “是,是。”发觉了上司口气中隐然的不满,属下急忙连声应着一路磕磕绊绊发布命令去也。
      一时间周围只有簌簌下马栓绳的声音,倒也造就几分人气,不觉把方才诡异的气氛减弱不少。
      “回将军,留了两人看马,其他人都在待命。”传达命令的随从气喘吁吁的汇报,显见当盲官儿果真吃力。
      一声鼻音算是回答,脚步声显示了主人下一个命令,既然都在待命,那么除了前进,似乎亦无其他事情可想,于是一切照旧,只是闷闷的马蹄声变成了唏嗦的脚步声,人与人亦更加接近,同伴的呼吸就在耳边,这着实让人心安不少。
      
      “停,”同样的命令,不过这次是从那领头男子口中发出。
      “嘘……”不待那将军反应过来,他左手一揽,压低身边人的身子,“仔细听。”
      什么也没有,除了细微的水声和越加逼近的呼吸声――水声,滴滴答答的,水声?
      “没错。”像是可以看到臂下人的表情,他语调颇为得意,“前面就是人狼林的核心,狼泉。”说完,他一把放开压制的人,快走几步,伸手挑起如屏幕般的垂枝。
      一时间无人能语,谁料到黑暗的背面就是光明?这泉水不知从何处宛然流来,汇聚成一汪明潭。潭的上方竟是毫无遮掩,月色尽数泻下,在荡漾的水波中愈见柔媚。
      所有人不禁长出一口气,似乎要将刚才的憋闷尽数吐出。
      
      “这里便是人狼林的核心?”正当众人轻松的当儿,久久不发一言的将军突然开口,“那人狼又在何处?”
      男子笑,一扫林外卑微之态,反添几丝不羁。他抬手四下一划,笑道:“就在此处,人狼必在狼泉旁,说不定,就在身后。”
      此言一出,众人不禁心慌,虽不敢大声喧嚷,但嗡嗡声不绝于耳,且个个手按兵器,眼观四路,耳听八方,这就进入备战状态。
      就在人心浮动的当儿,一阵涉水声从泉源暗林中传来。男子忽地将剑抽出些许,神情肃穆。将军心中一动,挥手示意士兵安静。
      “来了,应该是那只狼王和他的宝贝女儿来了……”在一片缄默中,男子喃喃声显得分外的刺耳。
      
      潺潺水声越发近了,黑暗中慢慢显出来者轮廓。双狼,双行的白狼,其中一匹背上驮着一外貌颇为怪异的女子,身上汗毛重于常人,且毛色竟然与白狼无二,在水光反射下,泛着粼粼银光。众人不禁倒抽一口冷气,这莫非就是――
      “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狼女?”不知谁开口问。
      “没错,也就是你们将军此次出行的任务了。”领路男子忽的嬉笑出声,斜眼看向那将军。
      将军冷哼一声,不待狼上岸,左手比了个手势,就见一小队士兵悄悄分散开,包抄了过去。
      “啧啧,这样是没用的,这两只狼油得成了精,而且,这森林里看不到的东西多了去了。”男子将剑横枕在脑后,摇头咂嘴。
      “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按捺下怒气,将军道:“什么叫看不到的东西多了去了?”
      “嗯?我这样说了吗。大人真是好耳力啊。”男子一敛笑容,扬扬下巴,淡淡道:“大人何不自己看呢?”
      顺着领头男子示意的方向看去,将军大惊失色,但见方才派出去的兵士不知何时已四散躺倒在地,而森林幽处仍隐隐约约闪着暗绿色的光芒!再看向狼人,早已涉水上岸,静静立着,那身皮毛好似要和月光合为一体。
      “这池子有古怪!”将军感到一阵心惊,他转脸看向向导,厉声质问。
      “将军,现下如何是好?”一名随从胆战心惊得问。
      将军不再答话,冷哼一声撤剑在手,抖出点点剑花,竟一个纵身直奔狼女而去。
      男子暗暗叹气,反手从肩头卸下剑来,当拐杖一般支在地上――说来也怪,这冰块一般的将军却使得一把好剑,剑面在月光下泛着暗红的光――这该不会是那什么捞什子的紫纹吧?
      不及多想,那将军已经靠近白狼。
      见到有人杀将而来,白狼喉咙呜呜做响,弓起身子,两眼中绿光更胜。狼女轻轻拍拍它的头,蓦然仰头长啸,引得森林内其他生物同起啸,一时间嗥叫如鬼泣,又似夺魂,震得幸存士兵肝胆俱裂,个个丢了兵器捂耳朵,只有那男子仍然支着剑,看向交战双方。
      那将军已然逼近双狼,却见他忽然下坠,双脚在地上连踢数下,激起一片尘土,不偏不倚射向狼目,然后一个借力,将身体拔高数丈,鹞子一般直取狼女,端的是擒贼先擒王的招数。
      那狼也是狡猾,俯身蓄力猛然前纵,竟是巧巧避过兜头的沙尘,并卡了将军足下位置,张大口等着半空中的人力竭落下,便可一口咬断其双足。
      男子心中暗道不好,正准备上前相助,哪料那将军竟在半空中生生转了身法,扭腰一个翻身,变成头下脚上之势,手中剑尖正对狼首,如此一来,即使另一狼可以一口吞了落下之人,那剑也必先穿透狼女和其座下白狼的身体!这正是两败俱伤的打法!
      “乖乖,这身法。”男子早已直起了身子,摸着下巴自言自语――方才那空中折腰的身形,竟然,竟然有几分婀娜之态,那黑布包裹的身子在月下舞出的,竟是妖娆。
      “奶奶的,想姑娘想疯了。”抬手扇自己一个耳光,领头男子把这荒诞的想法丢出脑海,继续看向激战的二人二狼。
      潭边形势早已变化,将军将周身用剑光包得密不透风,两匹狼分两路几次进攻皆被挡回,而其中一匹背上的狼女不知何时已然受伤,臂上一片殷红煞是刺眼。
      蓦然剑光中人亦长啸一声,破光冲天而起,刷刷几下虚招逼退狼女,人却朝反方向弹去,几下起落便到另一匹狼面前。那狼张大血口,口旁水渍俨然,就见它咆哮一声便咬了过去。
      将军冷笑,再度起身,连环踢向狼头,那狼一时不料,被迫左右躲闪,却是太迟了。它就觉背上一沉,敌人竟是骑了上去。
      骑上狼背以后,将军双腿猛力一夹狼脖,并反手一剑刺向狼尾,那狼一下呼吸不畅,再加臀部吃痛,不自觉发力前奔,直直冲着对面惊呆了的狼女及其座下白狼而去。
      “狼再精明,还能精明过了人去?”将军不轻不重的声音传到男子耳中,充满讥讽。
      话音未落,突然前方白狼后退数步,眼中凶光灼灼,见它将身体缩如弯弓,小步助跑后猛地弹开,身形凌厉,与奔来之狼恰恰错开,正面向狼背上之人撞去。
      “奶奶的,也不想想这是谁的地头。”观战男子将一句咒骂含在口中,撤剑出鞘,一个闪身来到腾空狼前方,古里古怪地吆喝起来,一边吆喝,一边将剑当刀用,在空中左右上下翻砍。
      说来也怪,随着吆喝声和剑破空的嘶嘶声,那撞去的狼竟是缓下了攻击之势,但由于距离已然相当接近,饶是缓了身势仍免不了撞了上来。
      哗啦水响。
      男子在狼撞上的一霎那回手抱了将军,向一旁潭中跌去,而二狼在空中相错,各自落地踉跄几步这才定住身形。
      一时遍无声息,只除了人身上滴答滴落的水声。
      “乖狼们,今天就这样吧,你们的女儿身上也带了彩,还得快去包扎才行。”一边使命箍住胸前挣扎的人,男子一边尽量轻松的笑道。
      白狼直盯着潭中不失狼狈的二人,其中一匹不甘心地似乎还要进攻,却被狼女按了下来。她看着嬉笑的男人,口中咿呀有声。
      “我明白,我明白,这次纯属意外,不会有下回了。”那男子像是听懂了什么,连声保证着。
      狼女似也听懂了他的保证,翻身上了狼背,呼啸一声,朝密林深处奔驰而去。
      直到再也看不见他们的身影,男子才放开怀中的人。
      “你竟然私自放走狼女,还涉嫌迫害朝廷命官,你,你,你给我小心你的脑袋。”一边大口喘着气,将军激愤地说,脸上兴许是因为愤怒,微微泛着红晕。
      “奶奶的,你是猪头不是,脑子里头长了什么?我迫害你?你知不知道刚刚如果真撞上了什么后果,你早就躺在地上成了一堆稀泥,不成稀泥也成了狼嘴里的一堆臭肉。”男子也生气了,破口大骂,“如果你不是个屁的朝廷命官,我才懒得救你,放你自作聪明去斗吧,你也不想想你在谁的地盘上?就算你杀了狼女,你以为你和你这些白痴部下能完整的走出这片林子?”喘口气继续要再说,却被将军脸上的红霞吸引了神志。
      真像个娘们,身体也软得很,还很香呢。特别是胸前……
      “奶奶的,你是……”话未出来,早被身前的人一个使劲推到潭深处,好容易挣扎着浮起身子,却见将军已经整装上岸,冷着脸对部下道:“扣了反贼,回营地。”
      这算什么――男子暗叹一口气,果然流年女人灾,碰到女人就走霉运,现在连碰个假男人都出事,呸,假男人和女人有什么区别?
      
      ****
      “唉……”地牢中一男子长叹一声,摸摸身上的铁链,他忍不住再次叹息――这将军果然说到做到,回营地当日就铐了他并囚禁在这个临时的监牢里头,想来是气他当日轻薄,这几日连着上清粥,饿得他七荤八素,就差没有对着自己大腿咬一口。更恶心的是,衣食住行都在这一个地方,虽说都是从自己身体里头出来的,可是这味道――
      “真是个凶悍娘们。”他喃喃咒骂。“不就是抱了她一会吗,啧啧,就真狠心把我丢到这个――”话音骤断,同时黑暗中,响起一阵嘘嘘索索衣衫挪动的声音,“真要命,马桶在哪儿?”
      不过说来也怪,这将军身上不知是揣了宝贝还是天资秉异,竟然掉进狼泉还能安然无恙……男子摸着刚冒出来的胡渣――
      “我说,有没有人啊,你们好歹也给个面子,派个人来看着我吧,不然老子一下火起,不――”男子穷极无聊正扯直了嗓子叫嚣,突然就听见牢外传来脚步声。
      
      随着一阵开锁声,突如其来的亮光让男子眯了眼――“喂小子,将军传你。”
      
      绕了几转,终于一行人来到了正厅,男子一怔,就见大厅上坐着的竟是两位女客,端的把肃杀的气氛柔和不少。
      “回将军,犯人带到。”狱卒推了发呆的男子一把,低头回话。
      “好了,你退下吧。”却是一个女子代答。
      男子仍然有些呆滞,目光在两位娇客身上打着转儿。
      答话的女子身穿灰衣,容貌端庄稳重,不见出奇。倒是旁边蓝衫女子,消瘦身形,容长脸儿,乌黑浓密的头发束得严严密密。本该算是柔媚的眼睛却被冷淡的眼神抹去柔软,留下坚定――这便是那日的将军吧。来不及多想,男子子便听得灰衣女子开口道:
      “云屏,他就是你口中放走人狼,并意图谋害你的人?”
      “哼。”蓝衫人目光不动,仅哼了一声。
      灰衣女子似乎习以为常,转首问向男子:“还请问这位侠士尊姓大名?”
      勉强收回视线,男子答道:“小的复姓西门,单名一个单字。”
      “西门单?倒是不常见的名字。”一把软绵绵的声音横插进来,却是一个白衣女子慢慢走了进来。她一张圆润的脸却搭配着吊尾凤目,双眉入鬓,一张弓唇笑吟吟。只见她寻了个位子坐定后,便手撑着下巴,好奇地上下打量着男子。
      这男人该是土生北方人,腿长手长,白净面皮上有着北方特有的凤目浓眉,还有个英挺的鼻梁――不过下巴上冒出得点点胡渣无疑让他看起来有些粗犷。
      这边灰衣女子接着道:“听说当日在本镇召集领路之人,侠士揭榜自荐。但侠士并非本地人氏,却不知又为何对人狼林如此熟悉?”
      西门单微微一怔,随即笑道:“姑娘千万别侠士侠士的,叫的小的心慌的很。小的只是个流浪汉,常年露宿野外,对山林自是比旁人了解多那么一点。当日也是为了填肚皮,看着有吃有喝的就上去揭了榜。”
      “哼。”又一声哼声从被唤作云屏的女子处传来。男子循声望去,就见她拧了眉头冲着灰衣女子道:“暗月姐,此人并非善类,用不着再与他废话,何不……”
      话未说完,那新进来的白衣女子突然轻笑道:“不喊你侠士,又喊你什么?西门单么?可是就怕你自己亦未熟悉这个名字,万一我们喊了你却不知答应,岂不笑话?”
      西门又是一愣,摸摸头苦笑道:“这位姑娘真是会开小的玩笑,小的虽然没什么长进,但自个的名字还是知道的,哪儿又会有不知答应这一说。”
      白衣女子听了又是一笑,却不再答话,只拿眼望望暗月。就见暗月顿了顿,方才慢条斯理得道:“这几日怠慢了西门侠士,还请侠士莫见怪才是。这样吧,侠士先好生休息几日,等过几日援队到了,还有些疑问请侠士解答,并再次领队入林才是。”说罢,不待西门单回答,她便挥手示意侍女领人去客房休息。
      西门咧嘴一笑,拱拱手便随女子下去,刚刚出门便听到细碎几声交谈:“沐家果然如传闻的,都是女人当家,啧啧,你看看厅里头几个,大姑娘家抛头露面,真是……”
      沐家吗……那个据说和朝廷过往甚密的沐家吗……
      他不禁竖起耳朵――“没错,连姑娘家的名字都是怪怪的,什么暗月,印池,这哪儿是正经女孩家的名字……”
      “嘘,别说了……”
      暗月就是那面容端庄的灰衣女子吧,蓝衣女子被唤作云屏,那么印池,该就是那剩下的白衣人了――西门暗自将人一个个对上号。
      “西门大侠,这边请。”侍女推开一扇门。
      西门抬头望去,原是院子角落一间厢房,他咧嘴冲带路的女子笑笑,抬脚跨了进去――几日没有好好躺平了,这回一定得好好睡上一回。
      ****
      
      笛声幽咽。
      西门单烦躁的从床上坐起来,他刚刚还在梦着红烧蹄膀――从滚水去血他就在一旁看着滴口水,好容易卤得红红且油花花得蹄膀出锅,刚要一口咬下去,就被这呜呜咽咽的声音吵醒――火大得裹了衣服,他开了门,寻着声源而去。
      穿过婆娑树影,笛音便在不远处。再走几步,西门停在了一道拱门外。前方不远是凉亭,而笛声正是从亭中一女子口边缥曳而出。
      朦朦月色似乎笼在一层烟雾中,女子颀长的身影显得婀娜却模糊。
      “烟笼寒水月笼沙……”西门着迷一般喃喃。
      吹笛女子似有所觉,转头看向拱门,西门忙缩到一丛树木后头,挠挠头,又缩进去一点,再挠挠头,听得似乎有脚步声传来,干脆蒙了脸夺路逃回房间。
      砰得关了门,西门抚胸――“奶奶的,这也太诱惑人了吧。”
      忽的一声敲门声,西门一个激凌,差点一脚踢翻椅子。他咳嗽一下,刚要开口,就听软软地声音响起:“西门大侠已经睡了吗?”
      
      他绝对应该说他早就睡了,中途也没有醒过,不仅如此他还是聋子瞎子,所以他没有夜游更没有看到有人在月下吹笛――虽然那该死的景致的确很美――西门懊恼地想。
      大厅内灯火辉煌,云屏正冷冷的看着他――方才吹笛的,应该就是她了;而邀请他的却是白日里的白衣女子――印池,只见她笑吟吟正捧着不知道什么甜羹喝;而暗月依旧一身灰衣,稳坐在首座。
      “西门大侠对房间可还满意?”照例是暗月开口。
      “嗯?哦,这是小的住过最舒服的地方了。”西门堆了一脸笑,答道。
      “二姐和他打什么哈哈。”云屏突然插口,她转身瞪着西门,续道:“我问你,那日林中你提到‘看不见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为何我手下醒来后,竟是什么也不记得?”
      西门一愣,然后似乎彷徨不知所措得道:“哪日?小的只同一个将军去过林里头,可从来没和姑娘一起去过,姑娘不要冤枉小的。”
      被这句话一堵,云屏气得脸发白,正要发作,忽得听得叮一声,却是印池喝完了甜羹,放下碗筷抬头看她。深呼吸几次,云屏竟是生生把脾气压了下去。
      西门暗自觉得奇怪,就听暗月从容得道:“也难怪大侠不知。三妹受命剿灭狼女,行走中自然是男身比较方便。她即是那日的将军。”
      西门点头作恍然大悟状,他点头颇为轻浮得道:“真是一点也看不出来,像云小姐这样娇柔的人儿,竟有那样犀利的身手。”
      云屏的脸色愈加苍白,她刚要开口呵斥,却被一把软绵的声音打断。
      “说起来,还得谢谢西门侠士那天出手相救,不然云屏早就葬身狼腹。”说话的正是让西门觉得有些怪异得印池。
      见她啜了口茶,头也不抬继续道:“云屏不懂事,这几日怠慢了侠士,请侠士千万不要见怪。”顿一顿,她续道:“侠士想必也有耳闻,我们沐家大多是女子在外行走。江湖不比其他,我们这些女子再怎么也不能同侠士你比,有些地方总会做得不尽人意。可是,这剿灭人狼是上头的意思,我们沐家只是奉命行事,实在也是没有办法。”放下手中茶杯,她巧笑,“所以不周的地方,万望大侠原谅则个。不过,还请不要在正事上为难我们呢。”
      这软中带硬的一席话,让西门有些招架不住。他唯喏几声,正要开口,却瞧见云屏在暗月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便匆匆离去。
      
      “烟笼寒水月笼沙”看着云屏的背影,印池似是自语,“真美的意境是不是?”顿了顿,她转头淡淡道:“暗月,还劳烦你问问西门大侠关于那‘不出声的东西’罢,夜深了,我先歇了。”语毕,她微微舒展一下四肢,站起身,行了礼,竟是退去了。
      西门瞠目看着嫣然离去的佳人,突然就觉得,自己似乎粘上了一些令人头大的麻烦……
      
      
      很快两日过去,朝廷援兵也已抵达,同时附圣旨一张――西门被任命为参谋,成为将军之左右手。
      
      春风过,新芽吐。
      西门单握着手中圣旨,感觉脊梁骨一阵恶寒。
      “真是……邪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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