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至携手白头归》枳于淮北

2、离思（贰）

　　软糯香甜的桂子糕整整齐齐的码了两排，色香俱佳。
　　白沐辰捏了一块放进嘴里，入口即化。他眯眼盯着不知为何憋得满脸通红的汉子，笑的荡漾，“我认得这糕点，像京口栾家的三秋桂子糕。哎？我可是记得他家秘方不外传的啊。”
　　汉子尴尬地搓手。
　　“我大哥好心给你吃的，怎的那么多废话！”贼眉鼠眼的人见情况不对，忙替那汉子解围。
　　“呦～”白沐辰把头转向他，“兄弟你身上的玉佩怎么那么像栾家一小辈的随身玉佩啊。瞧你那一脸穷酸样，该不是你偷的吧？”
　　“胡说！那明明是我娘给我的！”他生气地辩解，却被一旁坐着的同伴用手肘狠狠撞了下。
　　“还有啊——”白沐辰拖长语调复又看向那个笑得猥琐的人，“你们一道的哈？都抓妖的吧？认识栾氏谨荛仙君不？”
　　对方一听，猛地摇头，刹时吓得瑟瑟发抖。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听不懂啊……我给你讲讲？”
　　“我不听我不听！”对方见鬼般地紧紧捂住耳朵趴在桌子上装死。
　　白沐辰瞟了眼三人的窘态，一只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单指敲着桌子，满脸戏谑。
　　“栾归期，栾祈苍，栾衿云，半刻钟，给我讲个清楚。”
　　见事情败露，三人也不拖沓，相视一望，了当地扯下了贴在脸上的面皮。
　　“你说你们三个丰神俊朗正直大好年华的小伙子装什么中年猥琐大叔？”白沐辰面部抽搐，语气皆是嫌弃，“怎么是欺负我们这些上年纪的人？”
　　三人忙摆手，好一顿否认。
　　“说吧，谁是主谋。”
　　“可不可以不给白公子你说？”栾衿云小声问道。
　　“可以啊。”白沐辰温柔一笑，“送回润州给谨荛仙君说去。”
　　三个少年的脸立刻沉了下来。
　　凡是京口栾氏弟子，无一不例外地对他们家主栾年泽心存忌惮。外人眼中温文尔雅，风度不凡的谨荛仙君对于他们完全就是一个可怕的存在。被他逮到的弟子，从来没有好下场。倒不是他栾年泽有多残忍，而是……
　　“衿云啊，你怎么又翻墙出去呢都交代过你了要好好走路，切不可爬高上低的，你怎么就是不听呢？你想出去就出去嘛，我又不是不许。院墙那么高，万一摔下来怎么办？什么？不会摔下来？怎么不会！你可不能仗着自己会点法术什么就能身轻如燕，要是出点事，受苦的不还是你自己嘛？你还最怕吃药了。说起吃药啊，你小时候……”
　　没错，栾年泽是个话痨。只要被他揪到错的人免不了一顿好生说道。栾家人之所以都是出了名的守归守矩，其实完全就是被逼出来的好么！
　　栾衿云身为栾氏最小的一名弟子，自是逃脱不了栾年泽的各种“关心”。在他们仅剩的三个未及冠的小辈中，栾年泽与他的谈心历程最为频繁。所以当他听到白沐辰提及谨荛仙君四个大字后就默默地躲到了栾归期身后。
　　栾归期同情他的痛，把他护在身后，上前一步道：“白公子，是我带他们出来的。贴面皮掩饰也是我的主意，还有演戏骗你，也都是我的错。”
　　“你？”白沐辰挑眉：“我先说好啊，做错事的人可要乖乖去谨荛仙君那里领罚。”
　　栾归期一咬牙，重重地点了点头，“归期愿领罚！”
　　“此事不关归期！”栾祈苍见状把栾归期往身后一拽，“是我求着他带我出来的，要怪也应该怪我！”
　　白沐辰没理他，只是冲着躲在最后边的栾衿云眨了眨眼：“衿云你说。”
　　“我不说我不说！”栾衿云死死拽住栾归期的袖子：“我不想去见谨荛仙君！”
　　“一人做事一人当。”栾祈苍拍着胸脯：“错在我，别为难他们。”
　　“是我不对！”栾归期把他拉到一边：“罚我！”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争了起来，差点拔剑。
　　“得得得。”白沐辰忙把他俩拉开，“这事儿以后再说。我方才听归期你说什么临近几个城都发了大水”
　　“是。”栾归期点头应道：“我们来建安的路上听逃难的灾民说的。”
　　“那你们又是怎么知道我要来建安？”白沐辰把目光投向栾衿云：“偷听我和谨荛仙君说话，嗯？”
　　“白公子你怎么老是看着我提谨荛仙君。”栾衿云快把眼泪都憋出来了，拽着栾归期的衣服死活不肯松手。
　　白沐辰明知故问，笑道：“哪有，估计是觉得仙君对你太过偏爱了，老爱找你谈心是吧？”
　　“才没有！”栾衿云委屈地嚷道：“若不是每次归期祈苍跑的比我快，我怎会次次都被谨荛仙君逮……唔唔！”
　　栾祈苍赶忙捂住他的嘴，用尬笑盖过，“不说这些了不说这些了。白公子，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是啊白公子。”栾归期朝外望了一眼：“这雨下的如此大，干什么都不方便啊。”
　　“等明天天一亮我们去北山，先找道栾逍。”白沐辰叹了口气，放下了手里的荷叶糕：“他身上还有伤，别让碰了雨再染上风寒。”
　　“旻天君在北山？”栾祈苍问。
　　“听别人说的，应该是。”
　　“可这是建安南边啊？”栾归期满脸疑惑。
　　白沐辰：“？”
　　栾衿云点了点头，盯着白沐辰：“我们可是随你一路跟到这里的。”
　　“白公子……”栾归期默默地补了一刀：“你该不是不分方向吧？”
　　“哈哈。”白沐辰一言不发地起身回到角落，盖好被子，“都快睡觉，明天好早起赶路。”
　　“白公子，你……”
　　“栾归期我说你这小屁孩怎么那么较真！”白沐辰生气地一掀被子：“我就是不分东南西北，我还不分左右好么！”
　　“……其实我想说，白公子你不用睡那儿，我们定了一间客房。”
　　白沐辰：“……”

　　次日天刚破晓，栾家小辈三人早已换上家服，收拾妥当。唯有白沐辰，那个说要早起赶路的人还躺在床上睡得跟死了一样。
　　栾归期开窗看了眼屋外的雨势，沉默不语。栾祈苍也一声不吭地擦着自己的玉佩。栾衿云就坐在桌前双手拖着下巴死盯着床上的白沐辰。
　　屋中一片死寂。
　　“你们听到没！”栾归期突然把头转向栾祈苍：“有人唱歌！”
　　二人立刻起身同栾归期挤在窗边。外边除了雨声，细细听来确实有阵虚无缥缈的歌声。
　　整个街巷空无一人。
　　栾衿云听着听着就皱起了眉头，忽忆起什么猛地一惊：“我听过这调，唱的是祭魂曲！”
　　“祭魂曲？”栾归期摇了摇头：“闻所未闻。”
　　栾衿云得意道：“你自然没听过。谨荛仙君带我去邽山时告诉我山中蒙水生着一种名为蠃鱼的异兽，它们状似草鱼，却背生双翼。若是一条蠃鱼十九年内未能生出双翼，只有死路一条。我听过它们唱的祭魂曲，好像是用来祭奠亡灵来着。”
　　“那这唱歌的可是蠃鱼？”
　　“应该是吧，水灾死了那么多人，指不定哪条鱼发善心唱曲安慰亡魂。”
　　“不会的。”白沐辰的声音斩钉截铁地在他们身后突兀响起，“邽山离建安数里，定不会有蠃鱼。除非……”
　　“除非有鱼在城中！”栾衿云顺其自然地接过话，却又满脸震惊地回过头：“白公子，你什么时候起来的！”
　　看着栾衿云像只受惊了的兔子，白沐辰乐了，“看你吓的，难道我起个床会吃了你不成？”
　　栾衿云顿时涨红了脸，小声嘟囔道：“谁叫你走路没声的。”
　　“呦呵，栾衿云还你给我顶嘴？谨荛仙……”
　　“你又这样！”
　　“好啦好啦。”眼看两人越说越远，栾归期忙把话引回正轨，“白公子，你说这蠃鱼为何会在建安？”
　　白沐辰摇了摇头。良久，他轻轻开口
　　“我记得有本书中有记，凡见蠃鱼者，必邑大水。如果真是有这种鱼在建安，那这几日的山洪水灾也便有原因了。”
　　“就怕这鱼一天不走，水患难停。”白沐辰思略了许久才缓缓说道：“今天就去找它吧。”
　　“那旻天君呢？”栾祈苍忽问，“不是说今天先找到他吗？”
　　“是啊。”栾归期也低下了头：“我也担心他会出事，况且……他身上的伤还是因为我和祈苍。白公子，我们先去找旻天君好不好？”
　　白沐辰一言不发地盯着窗外。末了，他轻轻闭上眼：“不可以。现在既知水灾来因，就要先解决这件事。栾逍没你们想象的那么弱，他不会有事的。”
　　栾归期咬了咬嘴唇，没有吱声。
　　栾祈苍闷了许久，涨红了脸恼羞成怒地冲白沐辰吼道，“亏旻天君平日里对你那么好，你就一点也不担心他！”
　　白沐辰充耳不闻地转过身，拿起剑对一旁的栾衿云吩咐，“去拿蓑衣斗笠，我们去找蠃鱼。”
　　栾衿云看了看白沐辰，又望了望栾祈苍，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祈苍……”栾归期拽了下他袖角，“白公子说的有理，我们先去找蠃鱼吧，不然会有更多人死在这场天灾中。”
　　“去哪里找？”栾祈苍冷笑：“我们连它在哪儿都不知道。”
　　三人齐齐望向白沐辰
　　“白公子，我们去哪找”栾归期问
　　“南山在这附近，我们……去南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