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流水红尘渊》张笑年a

5、第五章 伤痛的狠娘

　　一晃十年，烟海县，胡家村小学。
　　班长喊：“起立！”
　　全班54名学生高喊：“老师好！”
　　班主任王老师深鞠一躬，说：“同学们好！请坐下。”
　　王云云扫视全班，微笑着对大家说：“同学们，昨天，大家上交的美术手工作品，我已经看完了，同学们做的都非常好，每一位同学都认真完成了作业。今天啊，老师也选出了几件比较优秀和有创意的作品。”
　　说完，她从小箱子里拿出了一个经过制作过的小巧的鸡蛋壳。
　　王老师扶了下秀朗眼镜，慈祥地说：“大家请安静，虽然这个作品只是一个普通的鸡蛋壳，请大家注意鸡蛋壳上另一面的内容”
　　蛋壳反过来，呈现出一张彩笔画的可爱笑脸。
　　王老师拿着蛋壳走下讲台，一排排的让大家看过。
　　她走上讲台，解释说：“下面，我们用热烈掌声请林晓晴同学为大家讲下她制作这个作品的想法，好不好！”
　　话语一落，鼓掌声起，大家齐刷刷朝向教室后排角落望去。
　　林晓晴慢吞吞的站了起来，她，一头齐耳的短发，蓬乱着，红着脸，默默的低着头，一言不发，盯着桌上的课本，一直手摆弄着自己有些发脏的衣袖。
　　寂静了一会，教室里出现了一丝尴尬。
　　老师轻轻的喊了下她的名字对她说：“林晓晴同学，勇敢点，好吗。请你大胆和同学们说下你做的这个作品的想法吧！”
　　林晓晴抬起头，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怯怯的看着老师和同学们。干净的眸子，清澈而又明亮，稚嫩的脸颊越发红润，神情也有些紧张。
　　她鼓起勇气，怯怯的说：“这个作品，是要送给妈妈的。因为妈妈平常照顾我很累，有时我还惹她不开心。所以，我做了这个蛋壳笑脸，逗她开心。”
　　她懦弱地说完，依旧涨红着脸，怯怯的看着老师和同学们。
　　王老师听完微笑点点头，示意她坐下。
　　她拿出一本崭新的笔记本，来到林晓晴旁，将笔记本递给她，鼓励着说：“相信你妈妈看到老师奖励给你的这个笔记本，一定会更很开心的！”
　　继而微笑着鼓动说：“来，大家再鼓励下林晓晴同学，好不好！”
　　教室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在嘈杂的掌声中，林晓晴还是听见了某个同学小声说的那句刺耳的话“小乞丐、小脏仙”
　　只不过，她并没有太在意。
　　林晓晴掀开笔记本扉页，看着用印章刻着红红的“奖”字，十分开心的笑了，嘴里露出了一排洁白而整齐的牙齿。
　　好不容易等到放学，林晓晴将老师奖给她的笔记本，紧紧搂在怀里，走在队伍里。
　　刚出学校门口，她便急匆匆的跑了起来。她迫不及待地想让妈妈看看老师奖励给她的笔记本，也想让妈妈真的开心一次。
　　想着想着，步伐加快了。走过热闹的十字路口，穿过拥挤的人群，转进集市旁边一个僻静的小巷子里。
　　黑漆漆的巷子里，坐落着两三栋老式楼房。老旧不堪，仿佛依旧保存着历史的痕迹。
　　林晓晴将笔记本紧紧搂在怀里，楼洞里，黑漆漆的一片，因是老式的楼房，楼层的窗口又小，光线自然也就不好。
　　林晓晴踩着一阶阶台阶，快步走上三楼，走到自家门口。她摸了摸口袋，发现早上走的匆忙，钥匙忘家里了。
　　林晓晴想：“如果她现在敲门，肯定会打扰妈妈休息。妈妈上夜班。吵醒了她，又会发脾气的。”
　　手足无措的林晓晴，就这样呆呆的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楼道里静悄悄的。
　　稍后，她听见有人下楼：一阶、二阶、三阶。
　　林晓晴默默的数着楼上的脚步声。
　　忽然，脚步声戛然而止，肩头被轻轻的拍了下。
　　林晓晴回头，见是四楼的王奶奶，站在她身后。
　　奶奶惊讶问：“哎呀，小晴啊，你怎么坐这里呀！快起来，快起来，你看，台阶上多脏啊！”
　　说着，将她拉起来，替她拂去身上的灰尘。
　　关心的问：“怎么不回家啊，这个点，你妈不是都在家吗？”
　　林晓晴慢慢的低下头，看着脚上穿着的那双沾满灰尘的布鞋，小声的说：“我没有带钥匙。”
　　奶奶替她整理了一下衣服领子，和蔼地说：“傻孩子，没带钥匙，你不会敲门呀。或是上奶奶家玩会，干巴巴的坐着，要等什么时候？如果怕你妈凶你，奶奶帮你敲敲门。”
　　“笃、笃、笃！”奶奶轻轻的敲了几下。
　　许久，没人回应，王奶奶皱了皱眉头，一边敲着门，一边轻轻的喊着：“林芳，在家吗？”
　　幽暗的房间里，林芳久久的抚摸着相框里的男孩，任凭泪水从她那沧桑、憔悴的面颊上流淌下来，一滴滴打湿了手中的相框。
　　她眼神空洞却装满了悲伤，望着照片上男孩，自言自语说着：“小琪，十年了，妈妈想了你整整十年，这十年妈妈每天都活在那个噩梦里。”
　　“笃、笃、笃！”门外的敲门声更响了。
　　林芳听着阵阵敲门声，她满是悲伤的脸，因为长久的愤怒，慢慢的变得扭曲起来。
　　她将手中的相框，狠狠的压在被子底下，强忍着心中的怒火，走到了门边，使劲拧开门把手。
　　打开门，看见依旧低着头的林晓晴，和四楼的王奶奶站在自家门口。
　　林芳的怒火不打一处来，她怒睁着眼，瞪着林晓晴，二话没说，一把抓过林晓晴的衣领，一下子甩进屋里，王奶奶在门口傻愣了。
　　见此情景，王奶奶慌忙跟着奔进屋。林芳正怒不可遏的朝林晓晴吼叫：“你到底是怎么回事，跟你说过多少次带钥匙，带钥匙，你还是没脑子！”
　　林晓晴用脏兮兮的小手捂着眼睛，小声的呜咽着。
　　林芳愤怒的指着林晓晴，大声的吼道：“你哭什么哭，你还有脸哭了是吧？我数到三，你马上给我把眼泪憋回去！”
　　随后怒道：“快点！你吵醒了我，我说你几句，怎么了，哭！哭！你个小脏鬼，就知道哭，今天非得让你长长记性！”
　　王奶奶赶忙跑过来，紧紧的将林晓晴楼在自己怀里，推了一下要动手的林芳。
　　焦急起来：“好了，林芳啊！这么多年的邻居，我就不说你什么，你说一个当妈的，怎么能这样凶孩子呢，何况刚才敲门，打扰你的是我。我刚下楼，就看到孩子孤零零的坐在门口，怪让人心疼！问她呢？她说没带钥匙，不敢敲门，怕吵醒了你，影响你晚上夜班，所以，我帮孩子敲的门。”
　　奶奶继续说：“既然你在家里，孩子忘带钥匙了，敲敲门，让孩子进来，不就得了吗！又耽误不了你多少时间，何苦这样训斥孩子呢！”
　　林芳冷笑几声，白了一眼王奶奶。
　　冷冷嘲讽道：“王家奶奶，这好像是我家里的事吧，教训孩子，也是我这当妈的责任，用不着您老在这里浪费吐沫星子，我看您还是回去凉快去吧。”
　　说完，从王奶奶怀里扯过抽泣的林晓晴，批脸就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低低咒骂：“你还哭哭啼啼，仗着有人罩着你，长能耐了是吧！今天老娘不打死你，也要把你送到村头‘疯婆子’家。”
　　王奶奶赶紧拦住了林芳，一边冲着晓晴说着：“孩子，快出去躲躲吧！”
　　林晓晴呜咽着，将笔记本和书包扔到地上，捂着自己火辣辣的脸，伤心地哭着跑出了家门。
　　林晓晴走在楼道里，依稀听见妈妈在家里疯狂的咒骂她。
　　林晓晴没有停下匆匆的脚步，急急的向远处跑去。她想要跑的远远的，这样就可以少挨几次打骂。
　　可是无论怎么跑，她还是无家可归。她不想被送到妈妈常提到的“疯婆家”，那个一年四季站在厂区，又脏又丑，疯疯颠颠，乱喊乱叫的“疯婆子”，是林晓晴常作的噩梦。
　　据说，那位可怜的“疯婆子”，年轻时是一位高才生，长得也漂亮，不知受到了什么致命的打击，气成了“疯病”，平时靠自己腌点小咸菜卖钱维持生活。她时常会情不自禁的“嗷-嗷-嗷~~~”，怪吓人的，人们习惯叫她“疯姑”。
　　跑着跑着，忽然间，她的脚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自己重重摔在地上。
　　同时被摔掉的，还有她脚上那只脏兮兮的、且不合脚的鞋子。
　　林晓晴小声抽泣着，艰难的坐起来，看了一下磕破的手掌。
　　她刚要捡起自己的鞋子，不远处，单杠旁跑过来一群小男孩，他们飞快的跑来，嘴里嗷嗷的叫着。
　　跑到林晓晴旁边，将她围成一个圆圈。
　　带头的男孩，顺手捡去林晓晴的鞋子，脸上露出一丝恶心、鄙视的表情，朝着同伙调皮的挤了挤眼睛，猛地将鞋子扔向了远处。
　　几个调皮的男孩，哄笑着，开心的围着林晓晴。
　　“小脏仙，没鞋穿，光脚丫子挺闹心，疯婆子来关心，跪到地上喊娘亲，脏仙，脏仙，林晓晴是小脏仙！身上脏，脸上脏，全身上下都很脏！”
　　几个孩子一边嘲笑她，一边朝她身上吐唾沫。
　　林晓晴揉着红肿的眼睛，无助的哭泣着争辩：“我不是小脏仙！”
　　磕破的手掌在出血，殷红的液体，慢慢溢出来，林晓晴竟一点也没觉得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