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流水红尘渊》张笑年a

4、第四章 可怜小婴儿 你家在哪

　　萧洁抱着孩子坐在靠车窗的位置，一切安顿好后，她静静回首遥看窗外。
　　她内心痛苦的想着：没想到，我也会是背井离乡的人，和其他无奈的人们一样，迫不得已离开自己熟悉的站点，毅然踏上陌生的旅程，这就是自己的人生选择吗？
　　哎，既已如此，不管多难也要勇敢的走下去。
　　开往宜南市的长途客车，条件还算可以，有空调。
　　萧洁和孩子一路的奔波，辛苦极了，她俩渐渐地睡去了。
　　两个半小时的颠簸，汽车终于抵达了宜南市长途汽车站，车站上小贩们的吵闹声，把萧洁吵醒，她揉揉困倦的眼睛，急忙去看怀中的孩子。
　　此时的静雅小宝宝，刚好醒着，正在睁着圆溜溜的小眼，不停的转动，看样子是休息好了！
　　随着人流，萧洁抱着孩子挤出了车站，来到更加陌生的宜南市城区。
　　太阳已经落山了，天色也慢慢暗淡下来，行色匆匆的人流也相继减少了，屋檐下的麻雀，叽叽喳喳在归巢。
　　萧洁抱着孩子走在宽阔的马路上，疲惫不堪、落魄至极。她行走在口音不同的人流里，周围的景致，对她来说是那样的如此陌生。
　　偌大的城市，她犹如沧海中一叶孤舟，漂泊者，哪里是自己的港湾！
　　日暮时分，萧洁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坐到车里，急忙问的士司机说：“师傅，麻烦您送我到胡同路，金沙园小区24号楼。”
　　司机按了下打表器，迅速的向前方驶去。十几分钟后，出租车驶进了一座装修别致花园公寓大门前，侧过头轻轻的说：“姑娘，金沙园小区到了！”
　　萧洁付过车钱，小心翼翼的抱着孩子走下车。
　　司机师傅摇下车窗将一张卡片递给她说：“姑娘，听口音您是走亲戚的吧，以后有用车的时候，就打电话联系吧！”
　　萧洁接过卡片，十分开心地说着“谢谢师傅”，出租车缓缓地驶向了浓重的暮色里，天边一抹霞云若隐若现。
　　萧晴看着一座座华丽而高大的楼房，此刻，正是家家户户灯火通明的时候。
　　远处静雅别致的人工假山石上，挂着一串串的彩色小灯泡，闪烁着五颜六色的光芒，照亮了宁静的夏日夜色，似乎让一颗颗漂泊的心，得到一丝丝安慰。萧洁看着这里一切，心里感慨万千。
　　她暗暗想到：原来方媛的家住在这里。真好啊！认识方媛那么久了，甚至很少听方媛提过自己的家，方媛不说，她自然也不问。
　　漆黑的夜空，已是繁星点点，吵闹的人声，渐渐远去了。孩子似乎又饿了，“哇哇”的啼哭声，在这寂静的夜色里传得很远。
　　萧洁抱着婴儿，一刻也不想停留，拖着疲惫的身子，慢慢找寻一座座的居民楼。她看着一栋栋楼房，一座座装修别致的庭院，不由的皱了皱眉头，嘴里不时小声的念着“24号”。
　　这样走了一小段路程后，忽然间，她仿佛隐约看到小区最后一排楼房的庭院边，一棵大树静静的屹立在旁边。
　　萧洁心里不由的一阵窃喜。她记得：方媛说过，自己的家门口，就长了一棵大树，刚搬进来的时候，那棵树就已经长在那儿了，不知活了多少年了，因为家人觉那棵树比较好，所以就搬到小区的24号。
　　萧洁想着想着，俯下身看了下怀中的婴儿，她不由的笑了笑。激动的说：“静雅，阿姨终于把你带回家了。”
　　她还想说些什么，可是，在她的心里，又似乎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眼眶也慢慢的湿润起来。
　　平息了一下自己慌乱的情绪，她喃喃地说：“孩子，你到家了。就算以后，你成长的岁月里，阿姨不在你身边，我也希望你能好好的长大，做一个正直善良的女孩，我已经对不起你的妈妈和妹妹了，不能再对不起你啊，现在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要保护好你，让你在一个好的家庭里快快乐乐的成长，等你长大后，一定要记得去找你的妈妈和妹妹！”
　　说完，萧洁泪眼婆娑的浅浅吻下去，攥着婴儿柔嫩的小手，摩挲着……
　　她整理了一下情绪，快步走到了庭院门前，她看着房门上的门牌号，清清楚楚印着“24”号，透过院子旁的竹珊栏，里面的窗户黑漆漆一片。
　　她犹豫了片刻，还是从自己衣服口袋里摸出一张照片，小心的放进了包裹着婴儿的小被子里，将装有孩子贴身物品的小包放到门边，转而又看了一眼怀里的孩子，强忍着眼中的泪水，用微微颤抖着的手朝着门铃按了几下。
　　待在房间里准备休息的方静，听到门铃响，急忙对身旁丈夫宋翔说：“这么晚了，是谁啊？你快去看看！”
　　宋翔起身打开灯，随便披了件衣服，匆匆向门口走去。站在大门外的萧洁，看见房间的灯亮了，并隐约看到一个人推门而出。
　　此时，她颤抖、悬着的一颗心稍稍放下一些了。
　　她悄悄地将婴儿放在门口的台阶上，也许是心慌，惊动了，婴儿突然啼哭起来。
　　“哇、哇、哇--！”萧洁慌得顾不得啼哭的孩子，转身朝远处墙角躲去，瞬间，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宋翔一边打着呵欠，一边锤着自己发疼的脖子，慢悠悠的走到门口。
　　忽然听见婴儿急促“哇哇哇”的哭声，他迅速打开了门，跑过来。
　　见是一个婴儿在啼哭，着实吓了他一跳。
　　他膛目结舌，惊讶的说不一句话来。
　　这是谁家的小婴儿？怎么放到他家门口了。
　　犹豫了片刻，还是走过去，小心翼翼的抱起啼哭的婴儿，慌慌张张朝四处张望。
　　漆黑的夜色里，除了“哇哇哇”的婴儿哭声，看不到任何人。
　　喊了几声，没有人回应，门口的一个小包，让他更纳闷。
　　他抓起门口的包，赶紧关上了大门，匆匆跑回了卧室。
　　一边抱着孩子走着，一边百思不解的嘟囔着说：“方静，你快来看，不知谁把孩子落在我们家门口了。”
　　方静也听见了婴儿的啼哭声，正急匆匆从卧室走出来。
　　看到宋翔怀里的孩子，先是一愣，继而，慢慢的走到宋翔身边，轻轻抱过他怀里的孩子，小心翼翼的看着、哄着，小心拍着孩子，眉头紧皱着。
　　疑惑地说：“这到底是谁家的孩子啊！这么晚了，怎么会放到咱们家门口呢？”
　　方静翻看着小被子，找寻着婴儿的信息，她突然发现婴儿的被子里好像塞有一张相片。
　　她眉头一皱，急切地喊:“好像有张照片！”
　　说着，方静慢慢的抽出相片，借着院子里微弱的灯光，方静还是认出了照片上的人。
　　方静惊出了一身冷汗。
　　照片里的女人映入她眼帘的那一刻，方静沉默了。
　　良久，她的眼眶微微泛红，使劲吸了一下鼻子，将怀里孩子抱给宋翔，小声的抽泣起来。
　　宋翔一边哄着孩子，一边疑惑不解的看着抽泣的方静，关切的询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斜眼看着照片，当他定睛看照片时，心里也是猛地一颤，随即心也不安起来。
　　“照片里这个秀气绝俗的女人，不就是……“
　　”对，方静呀！她就是那个出走两年的姐姐--方媛！”高高大大的宋翔也惊出来了一身冷汗。
　　照片里的方媛，甜甜的笑着，双目好似一泓清水，白净的皮肤，秀气的鼻子，不失高贵典雅之气。
　　宋翔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放下照片，小心翼翼的看着方静，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词安慰惊呆了的方静，只是轻轻说了一句：“我先给孩子冲点奶粉喝吧！”
　　他轻轻的哄着孩子，拿着小包走进了厨房。方静唯一不敢触碰的就是对姐姐尘封两年的记忆，或许姐姐方媛曾经的年少轻狂，让她对爱情死心塌地，才会一意孤行，就那么决绝的离开了自己的家。
　　两年来，即便是母亲病倒了，她也没有一刻放弃寻找方媛！直到母亲弥留之际，老人家唯一的心愿，就是要方静和她的丈夫不要搬走，一定要在老房子里住着，等着方媛有一天能回家。
　　姐姐方媛那次出走后，就再也没跟家里联系过，如同人间蒸发般的再也没有了她的音讯。
　　方静揉了下哭红的眼睛，紧紧抓起茶几上姐姐的照片，匆匆的跑向门口，打开门急急地跑出去，她环顾着茫茫夜色，周遭寂寞宁静。
　　夜色已经很深了，夏日的萤火虫，趁着高温的气流，舞上舞下，穿梭翻飞，一如方静此时的心思，七上八下。
　　月光朦胧如同水银洒落在干净的庭院里，方静失落的望着四周寂静的夜色。心里升起了无名的哀哀怨气，眼角的泪水慢慢凝结，形成两颗晶莹的水珠。
　　她朝着茫茫的夜色，声嘶力竭喊着：“姐，我知道你就在附近，对吗，既然回来了，姐，你就回家吧！你知道吗，整整两年了，妈一直在想你、盼你、念你，他老人家多希望你早点回家呀！妈在病重之前，还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而你哪！既然把孩子送来了，为什么不回来看看妈，你为什么这么狠心啊！”方静的泪水，夺眶而出。
　　方静竖立在门口，紧紧闭着眼睛，不愿睁开。
　　两年来，她对姐姐的思念和担心，早已似一杯冰冷的水，在慢慢的岁月里，凝结成热泪一滴一滴滚落。
　　宋翔慢慢的走到她旁边，轻轻的将外套披到了她身上，拉了一下她的手说：“好了，方静，不要难过了，回家吧！方媛姐或许已经离开了，她之所以不肯回家，一定有她的难言之隐。不过，她既然把孩子放到家门口，一定是有她的难处，我们先好好替她照顾好孩子，相信过不了多久，她一定会回来找我们的！”
　　宋翔傻傻地笑道：“方媛，你知道吗，刚刚我给这孩子冲了奶粉，现在她已经睡着了！同时，我还在小包里发现了一块手绢，打开一看，上面绣着‘静雅’两个字，应该是这孩子的名字了吧。”
　　宋翔看着方静开心的说：“老婆，从今以后，咱就把这孩子当成自己亲女儿来养吧？明天我就去办理收养手续。”
　　方静听了宋翔的话，满是泪痕的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
　　她心里很高兴、也很欣慰，宋翔愿意接受姐姐的孩子，还愿意把她当作女儿一样疼爱。
　　此时此刻，她紧紧握住宋翔的手，朦胧的月光里，两人手牵着手一起走进了房间，像一对新婚夫妇，又恰似一对恩爱的老夫老妻，愈发显得是那么的和谐幸福！
　　萧洁默默的从远处的胡同里走出来，这一切，她都听到了，也都看到了。
　　她躲在墙角，默默的流着泪，以至于后来方静的表白，让她差一点失声痛哭，她卷缩在墙角，任由滂沱的泪水哗哗的流着。
　　当24号院恢复了平静，再也听不到哇哇的啼哭声了，她才最后看了一眼朦胧的温馨小院。
　　久久望着屹立在院门前的那棵树，望着那座，她内心里想过无数遍的庭院。
　　幸福的泪水再一次夺眶而出，她好开心，如释重负！
　　她双手合十、低头沉思，心里一遍遍的祝福着：我可爱的静雅，上天保佑你从此有一个美好的人生。
　　她一个人流着温泪，步履沉重的慢慢向前走着，但，嘴角时不时会挂上浅浅的笑容。
　　初醒的老城，街灯笼罩着街头，一个孤单的身影被拉长又缩短，未知的遥远，不知身在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