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云传》宝溶

6、第五章

　　天庭，司命府邸。
　　镂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了斑斑点点的阳光，在地上投下了一片阴影。
　　屋内寂然无声，空气中的温度是均匀的，温和的。
　　突然，门“嘶”地一声被人推了开，习习微风就这么进入了屋内，吹飞了桌案上叠叠堆积的纸张，刹那间，纸张满天飞舞，满盘狼藉，乱作一团，不禁引得了屋内人的一声长长叹息。
　　推开门之后，就清楚瞧见了屋内的情形。
　　房内中央正放着一张梨花质地的案几，案几上放着数十方的宝砚，砚台上还支了几支毛笔。
　　同时，桌案上还立着红色的花瓶，瓶身略透明，里头插着几支尚未全开的珍珠梅。目光转向一旁，就见到了浅灰色的楠竹书架，书架上排满了书，数不胜数，每本书的封面上还都印着烫金字体，甚是耀眼。
　　书架旁便是窗户。只见窗边摆了几盆天冬草，里头的草长得已有三尺多长，垂下来的绿色叶子轻轻地盖在了地面上，环顾四周，角落里还立着一把古琴，整个房间里都充满着一股风雅的气息。
　　目光转回桌案，就会发现这上头凌乱地放置着纸张，再细瞧这纸上写的，原来都只是“怀瑾”二字，它们虽大小不同，形状却一致，密密麻麻地充斥着整张纸。
　　“司命星君，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啊”，来者一袭红衣，狭长的眼眸里映着潺潺春水，嘴角微弯，风流自在，优雅贵气，这正是那南斗六星君之一、第二天府宫的司禄星君。
　　“怎么，又在思念怀瑾了”，司禄星君眼角含笑，抬头望向桌案上写满“怀瑾”二字的纸张，一副了然于心的神情。
　　司命听到“怀瑾”二字，像是想到些什么，眉眼柔和了不少，嘴角禁不住轻翘。
　　“在天宫，你不是经常偷偷去瞧她” 司禄星君语气中带着一丝调侃。
　　被说中的司命也不脸红气恼，只将手轻轻抚摸上纸中的“怀瑾”二字，温和应道：“是啊。”
　　“你就不怕她见了你之后，记起你来，好生怨恨你”
　　“怨我，恨我，也是好的。就怕她不愿记起我，连恨我，也是不愿”
　　“你这般对她，又何必当初那般做……”
　　“都已经过去了，何必谈这些”
　　“话说回来，此番她下凡莫不是你从中捣的鬼”
　　司命星君听了，只是淡笑不语。
　　屋外，桃花树上，桃花朵朵盛开，鲜艳而又夺人。恍惚间，他好像又见到了她的身影。
　　那时的她，眉眼中还带着稚气。
　　她站在桃花树下，眼含泪花，委屈问他道：“阿琰，为何我总是练不会仙法，他们却练的这么好。”
　　他弯下了腰，轻摸她的头顶，眼里一片温柔，“那是因为，在阿瑾的身上，隐藏着强大的力量，这才限制住了阿瑾的仙法。”
　　“真的吗？”她头一扭，灰色的眼睛望进他的眼里，双目相对。
　　“阿琰什么时候骗过你了”他轻刮她的鼻子，满是宠溺的语气。
　　“哈哈，阿琰才不会骗阿瑾呢，阿琰对阿瑾最好了”一阵灵动的笑声迎面扑来，她的眼里呈现出了极大的喜悦，脸蛋上也露出了两个可爱的笑窝。
　　再看现今，佳人离去。
　　他将角落中的古琴缓缓扶起，纤细而白皙的手指拨弄着根根琴弦，弹出了一阵清婉流畅的琴声，仿佛汨汨流水，又带着淡淡的忧伤。
　　清风拂过，花香氤氲缭绕，刹那间，白袂飘扬。
　　人间。永安镇。
　　孩子们发泄完心中的愤懑就陆续离去了，只留下地上那伤痕累累的身躯。
　　突然间，一个女童从他身后的灌木丛间冒了出来，我定眼一瞧，竟是白日里见到的那个对我做着鬼脸的女孩。
　　她见到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人，不禁眼眶发红、鼻子发酸。她的手指颤抖不已，摸向他那遍布伤痕的身躯，轻柔问道：“天富哥哥，你疼不疼？”语气中充满了疼惜。
　　他是疼的，连我都能看得出，他的全身都在痛苦地搐动，可他却强行抑制住了。
　　有着月光的照明，我看清了他的模样，这不是白日里偷我包袱的那个孩子吗？原来他就是高天富。
　　他被女娃扶着坐起了身子，可他未做任何回应，只是不停地喘着气。
　　“是那死老头子办不好事，还将此事怪在你的头上，真是不要脸”她眼中充满了气愤与怨恨。
　　我心中疑问，这高天富与这女童是何关系，为何大家都对高天富嗤之以鼻，而唯独这女童不同。
　　土地公好似也看出了我的疑问，对我解释道：“这女娃名珍珠，曾在河边遇险，有幸得这孩子相救。”
　　“哦”我语调上扬，惊奇开口：“这么说来，高天富应是这女娃的救命恩人了。”
　　土地公持着拐杖，点了点头。
　　高天富颤颤巍巍地想站起身来，那女童见此立马来到他的跟前，伸手便想扶他，他却转过了身子，不做痕迹地拒绝，女童的面色微露尴尬。
　　“天富哥哥，你这样的身子，自己如何回的去，不如我扶你回去，好不好？”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乞求。
　　“不必，我一人能行”冷清的话语在空中飘荡，他再一次拒绝了她。
　　夜晚的风是刺骨的，特别是在这深秋的季节里。
　　只见高天富深一脚浅一脚，独自艰难地往家走去。我回头望了一眼珍珠，她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不曾移开。
　　天上的月亮高高悬挂，衬得他的背影凄惨可怜，我连忙向土地公告辞，隐身一路跟了上去。
　　还未进门，便听到屋子里头沉重的打鼾声，以及时不时发出的咒骂声。
　　这低矮的房屋破旧不堪，土墙斑斑驳驳，房门也歪歪斜斜，挡不了风雨。
　　屋子里漆黑一片，未点蜡烛。我却见他习以为常，就着黑夜摸索着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的房间不仅空间小，墙壁更是潮湿发霉，再加之一张破破烂烂的旧木床。
　　他看似累极，翻身就要趟下，我以为他将要休息，却未曾想只趟了片刻，他便起了身子，钻入床下，急切地再找寻什么东西。
　　待他拿出时，我不免心生惊讶，他竟拿出了一本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