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云传》宝溶

5、第四章

　　远处，一群五六岁大的孩童围在一团嬉戏打闹，走得近了，便听见他们正欢快地唱着童谣：
　　高家有一子，生来面带红。
　　灾荒四处漫，连累父老亲。
　　娘亲不守道，同人私奔去。
　　留下酒鬼爹，整日被人笑。
　　他们边唱边跳，手中还拿着几块小石子，围成了一圈，兴奋地扔来扔去。
　　当我听到“生来面带红”这几个字眼时，心中不禁有些异样，脑海中顿时就浮现出了刚才那孩子的身影。
　　“孩子们，快回来吃饭啦”随着一声又一声地吆喝，他们纷纷放下了手中的玩意儿，匆匆赶回家去。
　　这时，我才发现各家各户的炊烟渐渐漫起。
　　这一缕缕绵绵的炊烟，在眼前袅袅飘升起来，那淡蓝色的烟里，满是最平常的人间气息。
　　路旁，一位孩童仍旧站在原地独自跳着步子，引起了我的注意。
　　这女孩有着白净的脸庞，柔细的肌肤，扎着两根翘辫子，每当她跳一步，辫子就会随着她的动作而跃动好几下，很是俏皮可爱。
　　我心中诧异，稍稍上前了一步，语气温和，开口询问道：“你怎么不同他们一起，回家吃饭去？”
　　她听到我的声音，迅速站起身来，警惕地看了我一眼后，伸手就对我做了一个鬼脸，不满的回我道：“关你什么事”，说完，就连忙逃到别处去了。
　　看着她幼稚的行为，我无奈地笑了笑，抬头望向天空，只见一轮大太阳高高挂起，光芒四射。
　　我叹了一口气，继续前行。
　　随着天色的逐渐转暗，路上的行人也渐渐稀疏，我也失去了找人的耐心，于是就找到了当地的土地庙。
　　土地公因神格不高，多半造型简单，所以当我看到路旁那以两块石头为壁，一块为顶即成的土地庙时，心中并没有过多的惊讶。
　　“有求必应，心想事成”我望着庙旁刻着的红字，喃喃开口。我指尖汇聚仙法，脚下轻踩土地，口中念念有词，地上立即就荡出了一圈连着一圈的淡蓝色波纹。
　　不过片刻，一个矮小臃肿、佝偻着身体的耄耋老人便执着拐杖，转了几个圈才缓缓地出现在我的面前。
　　“仙者，老夫这厢有礼了”
　　我见到他后，十分的欢喜，连忙上前问他道：“你可是这方土地的土地公？”
　　“小仙确实是永安镇的土地公，不知仙者是？”他脸上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吾乃月和仙翁座下的女童清云”我的名号远不如仙翁来得大，搬出他的身份准是没错了。
　　他听后，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笑吟吟地望着我，回道：“原是清云仙者，不知叫小仙有何要事？”
　　我犹豫着是否应该说出实情，却还是觉得越少人知道越好，因此便对他开口解释道：“师父因闭关修炼的缘故，腾不出身来，所以特命我下凡来做事。”
　　土地公听了，满脸堆笑，甚是谄媚，“可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小仙必竭力帮之，还望仙者上去之后，能为小仙多多美言几句呀。”
　　他笑的时候，下巴颏高高地翘起，因为嘴里没有几颗牙的缘故，他的嘴唇深深地瘪了进去。
　　“那是肯定的”，我面带敷衍地笑了笑，心中却想：待我上去之后，哪还会记得你嘞。
　　“不知清云仙者想打听些什么”，土地公笑地眉眼弯弯，倒是一副慈祥和蔼的面貌。
　　“我想知道这方土地上是否有至阴八字之人名为‘高天富’”
　　土地公持着拐杖思索了一会儿，才回我：“这姓高名天富者多之甚多，可若再加上那至阴八字之人，想必只有那可怜的孩子了。”
　　我激动不已，赶紧问道：“他现在身在何处，你且快些告知与我。”
　　“仙者勿急，老夫这就带你一同前往”，说罢，他便用拐杖在我们所在之处画了一个红圈，而后口中念念有词，手上施展法术，一眨眼的功夫，我们已身在郊外。
　　待还未看清视线，我就听到了一阵喧腾的吵闹声，好似是一群人在斗架。
　　等看清了画面，便是一阵阵的心疼了。
　　郊外，一群孩子包围着一人。大至十二三岁，小至五六岁的孩子们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手脚并用地往那里头的人身上揍去，那只是个瘦骨嶙峋的孩子，面对着欺凌，他用手抱着脑袋，蜷缩着身体，大大小小的拳打脚踢便全数落在了他的身上，他却隐忍着一声不吭。
　　“要不是今日你出了错，大伙根本就不会挨饿，你这个扫把星”
　　“你娘是个不要脸的，跟别人跑了，我看你也是个不要脸的”
　　“你爹怎么还没把你打死，要我说打死你才好，真是晦气的很”
　　“……”
　　我听着心里很是不舒服，刚想迈前一步，却立马被土地公给拦住。土地公对我摇了摇头，施了个隐身术就将我俩的身影迅速隐藏起来。
　　“仙者勿要出手，凡间之事都有它自己的命数，不可轻易插手”
　　“不可轻易插手吗？”，我愣了愣，好似是在问他又好似是在问自己。
　　“这孩子自打出生以来就是厄运连连，连本仙都有些心生怜惜”
　　“是吗？”，我有些心不在焉地应着，心中却不是滋味，“这孩子这些年都是这么过来的？”我鼻子一酸，苦涩开口。
　　“可不是嘛”他微微的叹息了一声，继续道：“他出生时左脸带红胎本是不祥，村里又连发闹起了灾荒，他的娘亲更是趁机与他人私奔了去，这一件连着一件的灾难，让村里的人都认准了他是个祸星转世呢”
　　“那他的爹呢，就这么看着他被人欺负？”
　　“哼，他的爹才是打他打的最多的那个，一日三顿，每日必不可少”，土地公愤愤不平开口，言语中充满了不屑。
　　“这又是为何”我不解地问。
　　“他爹最爱喝酒和赌博，怎奈家中贫困，便叫自个儿的儿子整日去乞讨要钱，能要来几个钱就去赌博和买酒喝，输了便打，喝醉了也打”
　　我静静的听着，心中却泛起了丝丝的酸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