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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10章 ...

  •   浅浅日光从稀疏的葡萄藤叶中穿过,如丝如缕的落在李相宜身上,疏影斑驳。
      李相宜停在这葡萄架下不再往前,她闭目片刻,风中传来呜咽箫声,静听似又有低声浅唱,一曲哀怨愁肠,听得她愈发愁闷。
      本以为表明了身份,马上就会有人来接她回去,可没想到迎接她的竟然是一众宫女,还说陛下有请。

      新帝李怜,当朝天子,她的堂兄,是至高权力的拥有者,更是喜怒无常、暴戾恣睢的帝王。
      他曾誓言,要迎娶安康郡主为后,放眼天下纵横四海,今世只有一个安康郡主,摄政王之女李相宜。
      向来同姓不婚,自是伦理纲常。
      只是李怜和她一般年纪时似乎倾心于一位教坊出身的歌女,当时他欲意立此女为后,然而阻力甚大。
      太皇太后当场驳回,言明歌女卑贱不配为后。
      好一顿争吵,无奈孝道如天,新帝年纪小根基浅势力单薄,他的愿望无人附和,新帝气急,便持剑贯穿歌女胸膛,顿时红颜倾倒,血溅绫罗,满座震惊。

      新帝当场誓言,既然歌女身份卑贱,他自当迎娶天下最尊贵的女子为后。他笑对摄政皇叔,发誓此生必要迎娶安康郡主,以结百年姻缘。
      如此惊天动地的叛逆之言,太皇太后如何能忍,太后更是不留情面,当场呵斥他是贱种小畜生,心生歹念灭绝人伦。

      其实可以放一万个心,李怜发誓娶她绝不是因为男女之情,后宫佳丽三千,皇帝喜欢的类型十分丰富,但有个共同点——都是熟女。
      许是皇帝幼年丧母的缘故吧,她记得宫中的冯贵妃就比李怜大个六七岁。
      李怜扬言要娶她,除了少年叛逆,更因为要争一口气。

      “吃饱了没事干,一个个都这么喜欢找麻烦。”李相宜叹了口气,感慨一声,看向身旁的宫女,这宫女服饰与众不同,想来是个女官。
      女官眼下虽然不敢催促,但也是满脸为难,见郡主此刻久站毫无去意,更是蹙眉哀愁,泫然欲泣。
      一会儿,后面有个胆大的宫女似乎忍耐不了,她绕到前面,跪下赔笑道:“郡主乏了,奴婢给郡主捏捏腿。”
      宫女们见有人开了口,立刻又有两三个七嘴八舌抢道:“郡主,前面就是了,再不去陛下等得焦心,郡主若是累了,奴婢几个背着郡主过去吧。”
      叽叽喳喳,宫女们骚动起来。

      宫女们全是一个表情:郡主容情,莫要难为我等。
      李相宜:“……”非去不可了,总不能拖累她们。

      虽然人多,却没有杂音,众人缓缓的走着,偶尔是鸟叫虫鸣。

      路再长也有尽头。
      往前可见漆红的大门已经全被打开,她看了身边的宫女一眼,宫女们全部屈身下拜行礼:“郡主,陛下就在里面,请自去吧。”

      李相宜独自一人缓步往前,手扣朱门,却不见人,这屋奇大,往里走,正当中只有一个矮小的几案,上面放着四脚金兽,金兽大张血口,白烟袅袅。
      浓稠的熏香,让她觉得有些不适,她转身间看见一个少年翘腿而坐,圆领绯衣,一人孤影挡住了那边烛台的大部分光。

      箫声戛然而止,她听见一声轻笑:“安康,你也想做朕的爱妃?”
      李相宜有些意外,和腻腻的熏香不同,那是个十分纤细的少年,手长腿长,他背对着她。
      李相宜不搭话,皇帝终于转过身来,对上容颜,李相宜讶然,投在眼中的居然是一张十分纯良的脸,小鹿般的眼睛,长睫在烛火下投下淡淡光影,仿佛没晒过太阳般过分白皙的脸颊,因为年轻,因为纤细,他的身上有一股难以描摹的少年气。

      从他身上依稀能看出,当年殷氏为何能飞上枝头,成为皇贵妃且盛宠不衰。而她给出的玉佩此刻正在少年的手中晃悠,少年白手细腕,更衬得美玉无瑕,淡淡光晕。
      传说此玉乃神女精血凝聚而成,人若佩戴在身,不仅能保持容颜,更能辟邪挡灾延年益寿。先帝得到以后,见玉佩恰成一对,于是一分为二。
      一个给幼子,希望爱妃这仅存的幼子能健康长大,福寿延年,另一个则赠予自己的胞弟,作为那未出世的侄孩的贺礼。

      玉佩即为先帝所赠,自然从小佩戴在身,倒是难得再看见宝玉合二为一,如今玉佩握在皇帝手中,倒真是血玉晶莹,剔透无暇,奕奕神光。

      李怜将玉佩握在手中,他眼睛在看玉佩,但心思全在外面的人身上,而那个人依旧磨磨蹭蹭不肯过来。
      他从来只有人等他,没有他等人的道理,安康作甚么要磨磨蹭蹭,让他好等,难道因为厌恶他至极,不肯来见?
      想到这里李怜的不耐烦到了极点。
      他起身大步朝李相宜走来:“安康,到朕面前来!”

      李相宜还在想事没听到这句话,紧跟着,是叮的一声,脚步声急急,李相宜看见少年已经抽出长剑,剑尖直抵她的脖子。

      李怜逼迫她与自己直视。
      剑尖直抵她白皙脖颈,她的目光缓缓与他交汇,李怜一时心神恍惚。
      他好像很久没有看过这个妹妹了,安康如今是多少岁了?
      幼年时的她面庞略圆,总是用着那睁得大大的眼睛对着自己,叽叽喳喳的,一副不谙世事的稚儿天真。
      如今出落得这样明艳,妍丽绝伦,似乎整个人都沉稳了下来,一双清澈的眼睛正对自己,安静凝视,不是腼腆,她从来和腼腆一次无缘,只是神态多了分温柔,更显得妩媚动人。
      她这样安静,静若幽兰。
      李怜恍惚看见她微含笑容,一如当年有人在他哭泣时抱住他轻声问:“哪里不舒服啦?”
      然四周安静,连一丝风都没有。

      李怜回神,一转剑刃:“安康,说话!”
      李相宜没发话,因为她觉得这种不得志的少年天子通常都有些神经质,虽然她们是亲戚,是堂兄妹,但她爹是摄政王,而他是皇帝。
      尤其是联想到当年这柄剑曾把一个歌女捅了个透心凉,李相宜就担心,李怜要真发起疯来,她只怕要提前领便当。
      掂量一番。

      李相宜打起十万分的精神,顾不上欣赏剑身那精美的细纹,她缓缓抬起手,轻轻地用两指平夹住剑尖,一点点的从自己的脖子上挪开。
      李怜没什么反应,任由她慢慢挪开,终于长剑远离,李相宜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突然就被捏住下巴。
      李怜随手把宝剑一扔,李相宜听得叮当脆响,她顾不上李怜,反而伸出脚狠命把剑踹远。

      李怜森然一笑,露出尖尖白白的虎牙:“蹙眉尖尖,谁惹朕的安康气恼了?”
      李相宜觉得姿势不对,想先收回下巴,奈何这皇帝人瘦力却不小,她愣是动不了。
      她抬起手,发泄全身的力气狠命在他的胸前戳,在她像弹簧一样戳戳戳了十几下以后,手被扣住。

      李怜强迫她与自己对视,“安康,怎么了?”
      李相宜白他一眼,“皇兄,安康病了这么久,也不见你来看看,结果我被你的鹰犬给抓到这里来,好不容易见着面,还被剑给指着,安康气死了!”
      十四的小姑娘怎么撒娇都是正常的,况且她与李怜本就是血脉至亲,还是示弱比较好。
      她挺直腰杆,直勾勾的看着李怜,他们的眼睛相似,或许是因为血脉相连。

      李相宜离他这样近,心中开始胡思乱想。
      至高的皇帝,他是幸运的,无需争抢,皇位唾手可得。
      他也是不幸的,少年天子,母亲早逝,年幼丧父。与那位早逝却得到父母无限宠爱的兄长不同,他除了皇位便是无限的孤独。
      他所有的荣耀与地位全都来源于父母,偏偏父母早早离世。

      先帝生前折磨发妻,如今皇后好不容易熬出头当上太后,对于殷氏这个小儿子是恨之入骨,只是先帝安排妥当,新帝登基名正言顺,她无法作梗。
      先帝亲母,今太皇太后亦然,先帝一路顺风顺水,本性宽厚,对母亲孝顺,可却为了殷氏多次忤逆亲母。
      殷氏妒忌,生前打压其他嫔妃,先帝偏爱也是睁一眼闭一眼,以至于今天竟然没几个活着长大的皇子。
      摄政王李衡是太皇太后的次子,而新帝不过是个孙子,还是妖妃殷氏的儿子,况且殷氏死后不久,先帝悲痛万分,一心求道更加荒唐,不久也撒手人寰,太皇太后晚年丧子,悲痛难当,至此对新帝毫无喜爱。
      皇帝不喜欢任何人,也没有任何人喜欢他,他是真正的孤家寡人。

      李相宜想到这些,望着他微微失神。
      眼前少年肤白无血色,眼中似有怒海波涛,突然他长睫一眨,朝她压下,李相宜心一跳慌忙歪头,脸颊擦过,发丝纠缠。
      她迅速往后退,却被紧紧抱住,一双手交叉紧紧箍在她的背上。
      她想要说话,嘴被捂的严实,只有呜呜声从指间逃泄出,她蹬脚踩他却被闪开,她想要抬起头,却被死死按在他的怀中。
      李相宜被压在滚烫的胸膛间,只能感受到那跳得极快的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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