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道》知一瓢

6、第六章

　　“宝贝。”这两个字像滚烫的油滴落在张天泽的心口，这个男人低沉着嗓子缓缓开口，简短的几个字活生生的被他拉长了好几个音节。张天泽受不了这样的叫法，一个大男人被另一个大男人叫着“宝贝”，还不是上学时期那种嬉戏打闹式故意让人难堪的扬眉叫法，他这种是揉了蜜饯情意在里面，腻得慌。

　　张天泽架不住那人灼人的眼神，正色问道：“几点了？”

　　“十一点多。”抬手看表。

　　“嗯。那我得走了。”张天泽脱口而出，看到那人脸色一沉，想了想自己是有点过分，吃干净抹嘴就走人，又解释道：“我下午还有手术，得提前去医院准备一下。”

　　“我一会送你。”严远鸿翻出新的内裤递给他，又说：“你的衣服我洗了，你将就一下穿我的吧。”

　　张天泽准备掀开被子换衣服，内裤还被他捏在手中，被子底下赤裸裸。严远鸿目光灼灼盯着他，丝毫没有要回避的意思。张天泽看他一副随时准备把自己吞咽下肚的样子难免觉得有些好笑，这人怎么都不晓得掩饰一样，火辣辣的目光黏着在他身上。张天泽玩心大起，挑着一双眼睛，慢吞吞的说：“你过来一下。”

　　严远鸿眼睛微眯，走近来。

　　张天泽往里面挪了挪位置，拍拍床边，示意严远鸿坐在这里。

　　严远鸿刚一坐下，张天泽伸了手过来圈住他的脖子。张天泽的皮肤因为长时间暴露在外面变得有些白还带着一些凉意，贴在严远鸿微微热的皮肤上还有点舒服。这个场景像极了电影里面男女温存时一方抱着一方说些没多大实际意义的承诺，多半那时只是情绪到位，恰好需要这样一个甜蜜的谎言让所有事情显得不那么荒唐。当然了，这样的话是当不得真的。就比如，昨天晚上张天泽还心里欢呼雀跃的表白，这时他都没往那方面想。

　　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甜腻得要滴出水来。

　　张天泽快速地在严远鸿的唇上啄了一下，不说话笑看他。张天泽带着电流似的手摸过严远鸿冒着青点儿的下巴卡在那里，大拇指慢慢碾过他的唇，又贴着身子往严远鸿这边儿靠。

　　张天泽的唇擦着严远鸿的脸颊，停在耳朵边，说了句走了，就跳起来往床外蹦，裤子也不知什么时候穿好了。一只脚却被人紧紧握住，试着挣了两下，没挣脱，只得转过头来看严远鸿。

　　严远鸿磨着他的脚踝，有一下没一下使劲，不一会就有一圈淡红色的痕迹。他似笑非笑得盯着张天泽，和着刚刚不过是人家使了个“美人计”捉弄一下这个色欲熏心的人呐！

　　好好好。

　　捉着脚踝的手逐渐往上，一路带着火游走到大腿，还轻轻的捏他的肉。又疼又怕。张天泽真耗不起时间，好声道：“我真有手术。”所以你赶快放我走。

　　“哦。”没放开。

　　张天泽亲了一下，又说放手。

　　肩膀被人用手捏着，严远鸿把人抱住，连带着眉毛鼻子都好好亲了一道。好一会儿，他才喘着气把人松开。

　　门吧嗒一声关上。

　　王护士机械般的喊下一个病人的名字，张天泽埋着的头忽地抬起来，就看见这人闲散一身，两手空空站到了面前，张天泽疑惑的看着他，问道：“哪里不舒服？”

　　张天泽拿着听诊器去听严远鸿的心音，心脏很有力跳动着，一下又一下，很有规律，也没听见其他杂音。这人身体没问题。本来他的专家号就不好排，一大堆人等着他给诊断。结果，来了个屁事没有上赶着到医院插队占名额的人，烦得很。想到这，张天泽没好气的开口：“你身体没事儿，可以回去了。”

　　招手让王护士叫下一位。

　　严远鸿不悦的和他对视，一双眼睛蕴着怒气。这个人还真把他当作一夜宿醉的对象啊，不但没主动联系他，还想着法子躲他，估计连他那天的话都被当做氛围使然的产物。

　　王护士在门诊看得多了，一见他这表情颇有些“你再说一句，我就动手”的意思，立刻过来打圆场，先说来医院没查出病是好事，又说张医生今天还有几个病人需要看，好言好语说了半天，严远鸿还是那副表情，没动一下。王护士也只得自动闭音，求助地看着张天泽。

　　“我心口闷，”算是在自述病症，又莫名其妙来了一句，“因为你。”

　　王护士听这话，从头到尾好好震惊了一番，又看见这个病人眼神火辣辣的黏在张医生的身上，察觉到两人微秒的氛围，门口还有好几个人呢！她尴尬的对张天泽说：“张医生，后面还有三个人……”后面几个字消了音。

　　张天泽不想让人等，尤其后面还是病人。他踢了严远鸿一脚。

　　王护士彻底说不出话来，又见张天泽招手示意她出去，很贴心的关了门。

　　“你今天来干嘛？”总不会就来见我一面吧。

　　“看你。”听不出太多情绪，但人站了起来，压迫着张天泽看他，“因为你躲着我。”

　　后面这句话像是在控诉张天泽对他实施的暴行，藏着莫大的委屈被人撕裂了一个口子一下子倾泻出来，周遭浮动的全部都是他的难过，湿哒哒的堵在张天泽的心口，让他一阵心慌。

　　主要是严远鸿说得有理，他确实在躲着人。那个夜晚到底意味着什么？

　　是游戏还是真心呢？

　　怕知道结果，干脆自己躲在壳里不出来。打电话来，有时是他盯着铃声响起又末了，有时事他做手术后见屏幕上的未接来电，叹叹气划过。也在医院门口堵过人，他下楼远远的看见那人的车，从侧门溜了打出租。后面总见不到人，好像明白了，或许从一开始就明白只是装着糊涂，就没来了。张天泽放了心，以为这人的兴趣过了。

　　哪里想得到这个人直接杀到门诊！

　　张天泽知道自己的心，丝毫没有被人抓住把柄的躲闪，正色问他：“你喜欢我什么？”

　　“全部。”

　　全部？两个人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顶多小半年，就敢开口说全部了。张天泽不往深处想，一句“因为你”就让他没招架之力，再来一句“全部”直接攻心。他想反驳吧，可现在是“天时地利人和”一个都不占，后面还有人催着他看病呢。

　　“那行，我们试试。”张天泽给出建议。

　　突如其来的这一句足足让严远鸿的心狠狠抽了一下，吊在半空中，晃来晃去。见张天泽还在看他，坚定答了一个好字，伸出手臂。

　　张天泽很有自觉的上前一步，两个人面对面抱着，两颗心交叉跳动着。门上传来一阵轻轻的敲门声，王护士说病人在问还有多久。严远鸿把他往坏里带，搂得更紧，生怕这个人凭空消失。

　　张天泽拍拍他的背，有些哄人，“我还有病人。”

　　严远鸿识趣地松了手，大大咧咧往椅子上一坐，脸上写了十个字：

　　本人今日无事，只想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