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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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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张医生。”这句话连带着门被轻轻关上。
终于看完今日最后一位门诊病人了。张天泽一下子仰在椅子上,长吁了一口气,一双手还在太阳穴的位置上打着圈。动作逐渐放慢,最后一双手交叉搭在胳膊上,偏着头,闭眼假寐。
昨晚被医院的一通电话叫醒,半梦半醒走到卫生间,使劲用凉水狠狠地搓了一把脸,水珠都还在,直接兜了外套就往车库走。没什么紧急情况医院是不会直接半夜打电话的,张天泽揉了一下眼睛,提醒自己还有一个手术在等着他。等他开着车往医院走才发现半夜的城市有一种诡异的安静的平衡感,像是踩在冰面上,害怕哪一脚下去就打破这个平衡。
等他顶着黑眼圈,拖着沉重的步伐从手术室中走出来已经天光大亮了。简单和家属交代了几句,他才迈开步子往食堂走。“累。”张天泽望了一眼外边露出的鱼肚皮。没时间休息了,吃个早饭还有一上午的门诊在等着他。
敲门声响起来,门把手被拧开,一个甜甜的女音传来:“张老师,您晚上有什么安排吗?”
说话的人是医科大学过来的实习生,叫王丽。个子不高,讲话也温温柔柔,还勤奋好学,挺招人喜欢。当然,不可忽视的是她实力好,分配实习基地的时候直接到了学校的第一附属医院,也就是张天泽他们这所三甲医院。这阵子正和另一个实习生严远雁跟在张天泽手下。
张天泽一睁眼就对上一双笑意盈盈的眸子,还有几分没睡够被打扰的“起床气”,一时也没说话。
王丽一看,心里面七七八八打着鼓,赶紧解释说大家想叫上他去唱歌,让她过来问问。说完还绷着一张脸紧张的看着他。张天泽看着眼前这个站地规规矩矩的还带着点怯意的人没觉得自己有多可怕呀。可能他平时在科室里和她们打闹惯了,突然拉下一张脸让人觉得不舒服。他笑着说:“我就不去了。”
“哦。”带着小小的不易察觉的失望。
“我下午得去医科大上课,今天太累了,下次再和你们一起玩。”他好声好气解释了一遍。
王丽没听说过张天泽在医科大教授哪一门课,不免问他:“医科大吗?您什么时候去教书了?”
“这学期我们科室刚好轮到我。”
接着就王丽嘱咐他要好好照顾自己,别太累了。张天泽只看见一张嘴在眼前张张合合,一大堆话压根儿没听进去一个字。等他动动眉毛凝神一看,这屋子里早就没人了。
王丽喜欢他,张天泽知道。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她看向他时的眼神、她同他讲话的语气、她在听到别人口中两个人连着的名字掩不住的笑。不过他也不说破,他带过好几批实习生了,每次都有和王丽相同的炙热的眼光投向他。张天泽有一副招桃花的好皮囊,又年轻又单身,再加之他平时温和的性格,莺莺燕燕围着的就更多了。不过,等实习这阵过去到了毕业季也就没他什么事儿了。想到这里,张天泽笑着抓了桌上的车钥匙,往医科大走。
张天泽的白大褂从医院穿到了学校,似乎医学类院校的相关医学学科的老师上课都穿着。张天泽在201上课,找到了教学楼直接按了电梯。他揣着书往教室走,心里面还在纳闷儿,这些学生哪里有同事说的那么闹腾,估计一个个都在位置上乖乖预习。
门把手轻轻往前一推。
张天泽愣了一下,一百双眼睛直溜溜盯着他,带着打量。他看着他们一脸疑惑,自己没走错教室啊,结果看见讲台上居然还有个男人,侧着身子在黑板上写板书。再看看他们摆在桌上的印着《马克思主义》五个大字的课本,和自己怀里这本蓝皮书,脸上有些发烧,教书先生头一天上课就走错教室,还得让学生等着自己,他想快点退出去;再说他可不愿意来一场尴尬程度堪比相亲的自我介绍,还是得快点退出去。
他歉意的朝学生笑了笑,打算不和讲台上那人打招呼来个溜之大吉。一米八几的人一只手握在门把上,把课本夹在胸前,腾出一只手在空中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生怕发出一点儿声响。不过学生可没理解他,底下的人憋着漏出几声笑,还有些人在窃窃私语。
“好帅啊!”
“和我们严老师一样好看,还是医生哎。”
“安静—”那人扭过头对学生说,话没说完,又顺着学生的眼光把正要关上门的张天泽逮住了。
四目相对。那人捏着粉笔的手停在黑板上,一双眼睛没什么情绪看着他。张天泽打扰别人上课了,理应先道个歉,他干脆站在教室门口,带着歉意说道:“不好意思打扰您上课了。我第一次过来这边上课,没太注意走错教室了。”
这解释也倒合理。医科大的教学楼的设计有一点特殊,教室序号是按照楼层里的阶梯排。一层楼里面有一个小楼梯,楼梯往上就是以二开头的教室。等张天泽到了二楼,推门就是301了。
严远鸿一开始听有人在悄悄讲话,以为是上课迟到的学生也就没太在意。直到学生的声音声音逐渐变大,扭过身想强调一下纪律,没想到还碰到个走错教室的老师。
“嗯,”平淡开口,他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嗯。嗯!嗯?
什么意思?张天泽没明白也懒得想,嘴角往上扬了扬,要把门关上。
只见讲台上那人迈着步子直接朝他这边走,张天泽被带着往后退了两步。人站在面前,大半个身子挡住了教室里一张张探寻的脸,可止不住里面传来的声音。
“快点拍,快点拍!”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藏一样,惊喜的说。
帅哥加帅哥的组合,随便拍一张都能在校园里引起不小的轰动,何况其中一位还是人文学院冰山冷面的教授。医学类院校的学生大多重视医学类科目,像严远鸿教授的《马克思主义》这类学科,多半是用来玩手机以及看其他专业书。等到了期末在等着老师划重点,临时抱佛脚,不挂科就成。好在严远鸿总是冷冰冰一张脸,底下人想做点什么,被他眼睛一盯也就不敢学生也就不敢干其他事儿了。
张天泽看清楚面前人的这张脸。严远鸿有一双桃花眼,看什么都带着情似的,山根也高,嘴唇薄,不说话时抿成一条线。他这时没什么表情,给人一种“请勿靠近”的冷淡。右手的拇指和食指上还沾着粉笔灰。
“给。”张天泽从兜里摸出一块叠得整整齐齐的方巾递给严远鸿。
“嗯?”鼻腔里面发出个带着疑惑的字,总算是有语调了。
严远鸿随着他的眼睛停在自己的右手上这才明白过来。接过来。方巾触感很好,丝绸做的,他就着形状没摊开去擦手,嘴角轻微有往上的弧度,“谢谢。你要去哪儿?”
“啊?”
“去哪儿上课?”
“哦。201。”
严远鸿想了一下位置,“就在楼下,沿着过道往里面走,上一个楼梯就是。”手干净了,方巾被他捏在手上。
张天泽点头表示知道,方巾是他的贴身物品,这时候也不好再要回来,反正家里还多着。潇洒开口,“你不嫌弃的话,”停顿一下,“方巾就当是谢礼。下一次,我再正式赔礼加道谢。”
这一番话说得体贴又体面,不说把用过的方巾要回来,免得两个人都难为情,再说下次赔礼打扰人上课又感谢给自己指路,少去了瞎转悠的时间。三月份的天果真是带着许多的暖意。
方巾收进裤兜,还印出一个淡淡的形状。一个人说我去上课了,一个人走进教室。冬天终于是过去了,春天还会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