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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赵政 ...


  •   今年的寒冬来虽然得迟了,但是雪却很大,不过一夜,便已经遍地白色,银装素裹美不胜收。

      别宫寝殿里,少年站在那里双臂张开,任由身边的几名宫女为他穿衣整理,往昔披散的长发被人拢起了大半,银冠带顶,只衬得少年那略显青涩俊朗的满是精神与威仪,米色的宫装上面绣着复杂密团图文,广袖翻飞,蓝色的腰带上面镶嵌着颗白色的玉石,通体白色却泛着几许红血色的玉佩侧挂在腰侧,宫女的手轻轻拂过那玉佩上的流苏时,他眼神骤然一冷,几乎是同时一脚将这宫女踹开。

      这一异常,瞬间吓得几个宫女急忙跪下。
      “殿下息怒!殿下息怒!”

      宫女们都不知道他因何发怒,只急忙跪地求饶。

      他并未看向这些宫女,只是轻轻拂过腰上的玉佩,一副爱护极深不许人随意碰触的模样。

      赵高端着托盘从外进来,咋然见得屋里的情景,也是不由得微微一愣,不过赵高倒未说话,他只是佝偻着身体,只当什么都没看见,走了进去:“殿下,玉衍已经取来,奴才为您系上。”

      他只是点头嗯了一声。

      赵高上前跪下,拿过托盘里的玉佩,小心地给他系在腰上的另外一侧,刚弄好,门外就有人过来了。

      来人是个女人,长相出色,美而不妖,艳而不熟,浑身上下自有一股高贵雍容之气。而更让人惊艳的该是,若无人说起谁也无法相信这个女人已经三十出头,恐怕只要以为她不过才二十五六罢了。

      入了殿里,赵姬看了一眼那些跪在地上的宫女,她微微摇头朝那少年走近:“入宫的时辰快到了,政儿可已经打理妥当?”

      他点头道:“儿臣已经整理完了。”
      赵姬牵过他的手:“那便随为娘来吧,前来接我们的使者,已经在别宫外等候了。”

      出了寝宫宫门,在正大殿的宫外,确实有前来迎接他们的仪仗已经等候在此。

      浩大的仪仗里面,领头的两人,一人年于四十上下,五官深邃,眼神明亮,此人乃是秦国当朝丞相吕不韦,而立于他身旁一身铠甲的武将则为秦国大将蒙骜,这两人在秦国都是位高权重之人,此番出现这里,接因奉了秦王异人之命,前来接秦国王子嬴政与其母赵姬返回秦国王宫。

      而嬴政。
      当他站在阶梯之上,看着底下的众人,他深邃的双眼微微眯起。

      “臣恭迎王子政与夫人回国!”
      “臣恭迎王子政与夫人回国!”
      “迎王子政与夫人回国!”
      “迎王子政与夫人回国!”
      “迎王子政与夫人回国!”

      阶梯之下,整齐一致的声音,几乎响彻了天际,简直便是振聋发聩。

      嬴政看着这幕,并不说话,可他的眸光却眺向了远处。
      他想起,在今天之前,他与赵姬生活在赵国时的场景。

      而那时,他们的身边除了一个暮秋姑姑,跟一间只能勉强遮风挡雨的木屋外,再没有其他的了。

      而那时,他也不叫嬴政,而叫赵政。
      一个生活在赵国,受人欺凌的质子。

      ~

      混战的天下,共分七国,而其中,以赵国之兵力最强,秦国次之,楚国而后,齐、魏实力相当,韩国与燕不相伯仲却共为最末。

      七国分战,由来已久,硝烟虽远犹近。

      然而各国与各国之间,为了相互牵制,总会选送一名王室子弟,前往他国作为人质,又称质子。

      而赵政,便是秦国留在这里的质子。
      不过赵政并不是秦国送来的质子,秦国当初送来的质子,是他的父王异人,而后,异人在得吕不韦的相助之下,逃离了秦国,只留下了当时怀有身孕的赵姬与随从等人留在赵国,转而成了秦国留在赵国受其牵制的筹码。

      赵姬原是秦人吕不韦的姬妾,因着赵姬生得美貌非常,又温柔贤惠,便被吕不韦送给了异人,
      只是好景不长,没过多久,异人逃了,而赵姬则带着身孕被扣留赵国。

      嬴政出生时,正直寒冬。
      夜里很冷,屋外的倾盆大雨夹雪下了整整数日,在那简陋的小木屋里,赵姬疼痛得死去活来,外头出去找了稳婆的婢子,一个也没有回来,床榻边,便只有暮秋姑姑一人守着赵姬。

      那一夜的凶险,赵姬这辈子都忘不掉,暮秋姑姑也忘不掉。

      大雨下了多久,赵姬那时就折腾了多久,屋外的电闪雷鸣,异常下人,然而除却雷声,仿佛还另外有一种吼叫之声,像是野兽的吼叫,从天际传来,吓得人们心惊胆战,也吓得那些稚儿啼哭不已。

      天将亮时,赵姬几乎快昏死过去,不过就是在这个时候,仿佛是有那么一团黑雾冲破屋顶朝她冲了过来,赵姬吓得反应不过来,只是恍惚地看见那黑雾中好像还有一道闪电般的白色印痕,再而后的,她便不知道了,她唯一知道的只有,那图黑雾钻入了她的腹中,而后,她便生下了她的孩子。

      孩子出生的那刻,屋外的倾盆大雨,电闪雷鸣像是瞬间全都不见了。
      云层后,第一缕阳光照射下来,那光芒就落在她的窗外,隐隐约约拉起了一道七彩的彩虹,赵姬恍惚看去,脸上不由得带了笑意。

      她甚至是在心里暗暗想着,这个孩子出生时竟有这诸多异象,将来孩子必定不凡。

      而这个孩子,便是嬴政。

      只是那时,他们居住在赵国,为了孩子能平安长大,赵姬只给孩子换了个姓为赵政,可是……即便如此,也依旧没能改变他们的生活多少。

      赵政依旧受人欺凌,尤其是赵国王子赵悼与侯爷赵舜之子赵轩,还有长安君之子赵源这三人的欺负。

      这三人不止自己欺负赵政,他们还会利用他们的权势教唆着其他的人,一块欺负赵政。

      无人的小巷子里,年幼的赵政被人一把狠狠推了出去砸在墙上,不等他反应过来,一条鞭子便啪地一声狠狠抽在他的身上。

      赵政立时疼得浑身都绷了起来,还没能缓一口气,又是一鞭子被人抽了过来,当即就打得赵政骤然砸到在地。

      拿着鞭子抽打赵政的,不是旁人,正是那三个时常最爱欺负他的赵悼赵源以及赵轩。

      这其中,尤其是赵悼,但凡是在别处受了委屈受了气,就总是喜欢过来寻赵政的晦气,拿赵政出气。

      这三人都是十二三岁的少年人,而赵政不过一个才六七岁的孩子,哪里能敌得过这三人的联手?

      不过就是一顿鞭子,已经抽得赵政只能在地上缩成一团。

      赵源在一边看着,还跟着起哄鼓掌。

      赵悼越打越狠,甚至于眼底都还透着几分解气的恨意。
      只有赵轩,他微微拧眉看着这幕,须臾了,却忽而将脸撇向别处。

      赵政爬在地上,浑身火辣辣的疼痛,让他的眼底布满了血色,可是他却只把牙根死死咬着,竟也不啃一声。

      赵悼抽了这么一会,听不到动静,直接大步上前一把抓住赵政的头发,将他拽了起来:“你为什么不喊!难道你都不痛吗!你要是喊了出来!我心情好了,没准还能早点放了你!”

      赵政不说一句,只死死咬着牙根盯着赵悼。
      赵源哼哼笑道:“几天没见,骨头倒是硬了不少,不像以前那么容易会哭了,看来这是打皮实了啊。”

      赵悼怒极,甩开赵政之后,又是一鞭子给赵政身上抽过去:“骨头硬?骨头硬有什么用!还不是被关在我们赵国!哪都去不了!一样都是当王子的!怎么有人就能当的人人夸赞!而你就能当成这窝囊废的样子!”

      不知赵悼是想起什么,眼底的恨意瞬间又浮了起来,再次抽打的鞭子落下,终于打得赵政哼了出来。

      这声音,终于让赵悼感觉到了几分成就感,他大发慈悲地道:“赵政,本王子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求饶,这一次本王子就放了你。”

      赵政浑身缩成一团,紧紧地抱着自己,对于赵悼的话,他只是微微眯眼,看了赵悼一眼。
      赵悼被他的眼神看得怒不可遏,怒骂一声,又再次挥起鞭子。

      “你求不求绕!你求不求饶!求不求饶!求不求!”
      赵悼每怒骂一声,那边鞭子便会狠狠的抽打下去,一下,两下,都疼得赵政浑身痉挛。痛得实在忍不住了,赵政就干脆狠狠地咬着自己的手臂,把所有的憋屈不甘愤怒与憎恨全都混着眼泪吞咽腹中。

      他……

      记不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好像是从懂事了后,这些人辱骂恶言,就从未断过。
      三岁时,赵政第一次被他们抓着,也是被带到无人的巷子里面打了一顿,他那时候哭得十分厉害,可是他越哭,这些人就越是高兴的模样,从那之后,这些人不痛快了,想起他来了,总会把他给带出来,或是欺凌一番,或是殴打一顿。

      初时赵政回去还会向赵姬告状,可是赵政发现,赵姬对于这个情况根本就无能为力,甚至于有时候他们三个还会变本加厉。

      忍耐,就成了赵政唯一能做的事情。

      他告不了状,没人会管这件事情,甚至于可能还有人乐见其成,不为其他,就只因为他是秦国留在这里的质子。

      这一顿的鞭打,不知是持续了多久,赵政只感觉到自己浑身的麻木,好像连感觉都迟钝了一样,巷子口这才有人过来,但却不是过来救他的,而是过来找赵悼他们的。

      赵悼与那边的人说了什么,赵政没听得明白,只是转眼的时候,他隐隐约约看见赵悼扔掉鞭子转身走了,三个人里,只剩下了一个人还站在原地。

      是赵轩。
      赵轩立在那里,并没有急着离开,他盯着赵政这幅样子看了须臾,忽而从怀里摸了药瓶出来,将药粉洒在赵政的伤处,才对身后的下人吩咐:“送回去吧。”

      而后还有什么,赵政已经听不见了,他眼皮沉重至极,一合上,就再没睁开了。

      赵政被送回去的时候,赵姬眼睁睁看着他浑身的鞭伤,发软的手臂差点抱不住赵政,她甚至是身子一软,几乎跪在地上。

      “夫人!”暮秋姑姑急忙拉她,却只是跟她一起跪了下去。

      赵姬说不出话来,只能抱着赵政小小的身体,跪在那里无声的呜咽起来。

      “娘……。”怀里的赵政忽而呓语起来,可呓语中,他却仍旧不忘安抚赵姬:“我……不疼……。”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赵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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