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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假文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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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并不擅长撒谎。
班主任被我逗得大笑，紧跟着荀漠他们也笑了起来。
“坏肚子还分日子？”老班问到。
我不由得脸红了起来。
“老师，我……”
“不来就不来吧，反正明天也没你啥事，想着下午走之前把自己的椅子搬楼上去。”老班说。
我愣了一下，接连道了几声谢。
“老师，我明天也可能坏肚子……”耿名姝说到。
班主任白了她一眼，“你不行！天天早上吃盒饭也没见你闹过肚子。”
耿名姝满脸堆笑，我们也跟着笑了起来。
我问荀漠用不用把鞋穿上，他说自己弯不下腰，让我帮他穿。
我有点儿不情愿，一是知道他是故意的，二是班主任也在旁边。
“那……也不能让女生帮我穿吧……”荀漠说。
他总是这样，即便在老师面前，也常常没有正行。
我给荀漠穿上鞋子之后，班主任让我把他送回家。我搀着他走到学校门口，一路上走走停停。
“给你叫过车了，你自己能回家吧？”我问。
“不行，我这进了小区还得往里走呢，你总不能看着我一条腿蹦到家吧！”
我相对无语。
“怎么都是打车，送佛送到西嘛！”荀漠又说。
我叹了口气，“那……见了你爷爷奶奶我还得打招呼。”
“怎么着，他们还能吃了你啊？”
我被他逗得笑了起来。
“你以为我是你啊，和谁都能聊上几句。我这，见了家长……就不太会说话了。”
“这么快就想着见家长了？”荀漠坏笑着说。
我和他打闹了起来。
荀漠又说：“走吧，把我送到家门口就行，捎带着打个招呼。”
我向来不善与人交际，这一点初中班主任说得没错。既不善于跟长辈沟通，又不好意思同平辈讲话。至于晚辈——我倒是和小朋友处得来。荀漠说，我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荀漠家住在小区中间，一楼，带花园和车库。花园不算小，靠外栽了两垄花，里面种着几垄时蔬，铁栅栏上爬满藤蔓，门口搭着一座葡萄架。适逢中秋，满架的葡萄已然深紫，架下一张石桌、几把竹凳——虽然身居闹市，眼前却是一番农家景象。
“这是后门吧？”我问。
荀漠点了点头，“带你见家长，不得走后门儿嘛！中午吃过饭再走。”
我知道自己羊入虎口。
“不是说打过招呼就走嘛……”
“来都来了，小爷不得供你顿饭啊！”
我点了点头，和他一起进到院子里，虽是留下吃饭，但却是贪恋眼前的风景。
荀漠的爷爷奶奶都很开朗，不像我想象中的死板。简单地打过招呼，又详说了荀漠的脚伤，我们两个就跑进卧室里去了。
荀漠的卧室很干净，床不算大但却很宣软，头顶的壁橱摆放着各种玩具，我是后来才知道那叫“手办”的。窗户很大，所以采光很足。靠窗是实木的书架和书台，书架上藏书不多，但桌面上却堆着不少好书——四大名著，《浮生六记》，《聊斋志异》《儒林外史》……
“你不是喜欢三毛吗？”我问。
荀漠点了点头。
“那怎么架子上一本都没有，而且……全都是些古书。”
“我……我也是前几周才开始喜欢她的。”
我白了他一眼，觉得他之前是在骗我。
“那你喜欢古书喽？”
荀漠摇了摇头，“谈不上喜欢，这上面摆着的，都是从我爷爷那儿拿来做样子的。”
他倒是诚实。
“只摆不看，那有什么劲儿。”我说。
荀漠“嗯”了好一会儿，“偶尔也翻翻——最近在看沈复的《浮生六记》。”
“那你知道，‘浮生六记’，现在还有几记吗？”我问他。
荀漠突然笑了起来，“‘浮生六记’，当然有六记了！”
“我是说‘还剩下几记’！”
荀漠有点儿哑口无言。
“假文人！”我取笑到。
他“嘿嘿”地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我问。
“笑你像我那个同学，她也说我是假文人。”
我没理他，而是翻开了那本《浮生六记》。
“我是逗你的，我知道它只剩下四记了。”荀漠说。
我白了他一眼，“我以为你是抱着这些书做大梦的！”
我们打闹了一会儿，厨房那边就有动静了。没过多久，荀漠的爷爷叫我们去吃饭，我搀着荀漠去往客厅。
“应该是在后院吃。”荀漠说。
“去后院？石桌子上面？”
荀漠点了点头，我不禁有点儿欢喜。
石桌不大，但围坐四人绰绰有余。荀漠的奶奶做了四个菜：葱爆羊肉，番茄牛腩，酱焖鸡块和醋溜木须。
竟然没有一个素菜，大概是合荀漠的口味儿。
我接过米饭，并跟奶奶道了声谢。
我到现在都怀念荀漠奶奶做的菜。那次之后，我更是时常地去坐客，无非就是品尝奶奶的手艺，偶尔也和荀漠做一些难以启齿的事儿。
荀漠吃得风卷残云，我原是想矜持些却也放纵了起来。我喜欢这个类似农家的小院儿，更喜欢这个充满烟火气的家庭。荀漠后来跟我说，我不像是第一次去坐客，倒像是久居在此的主人。
荀漠一家搬走之后，我废了很大的气力才把那座房子买了下来。为此，我甚至变卖了父母给我准备的新房——那是留给我结婚用的，但我知道，自己这一辈子是不会用上了。倒不如住在荀漠住过的房子里，睡在那张宣软芬芳的小床上。
我总觉得荀漠还在，亦或是他从未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