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鸦啼后》陶湛兮

12、第 12 章

　　◆十二
　　岑寂去法国的那天，霍逸寒终是没来送她。
　　少女在机场大厅站了一会儿，带着一丝意料中的失望，跟在狄教授身后，去过安检。
　　“岑寂！”
　　她停下脚步回头，看见霍昀气喘吁吁地跑来，乱了额发。待到两人对视，却又是无言。
　　“对不起——”几秒后，两个人不约而同地道歉，三个字重叠在一起。
　　岑寂笑了笑，开口道：“那件事是我错怪了你。白茉茉私下向我道歉了，她说当时无心听到那天的话，传了出去，没想到流言能那么可怕。对不起，当时气急了，迁怒你。”
　　霍昀头低了半晌，语气愧疚：“我也是对不起，说到底，所有对你的伤害也是因我而起。”
　　“都没关系了，不是吗？”岑寂展眉一笑。“那么，珍重。”
　　他的喉咙似被噎住，半晌，终是坦然微笑：“珍重。”
　　飞机上，岑寂安静地看着窗外漫无边际的云海，表情淡淡。
　　狄教授走过来，把一个纯黑的画夹递给她，声音慈祥：“这是你霍老师叫我转交给你的。”
　　岑寂愣了一下，道谢后伸手接过。狄老走远，她仔细看它。墨般纯粹的画夹上，一个银色的“寂”字印在右下角，她的拇指拂过，感受凹槽的触感，清隽的正楷，是他的字迹。
　　当她掀开，一张素白的信笺藏在里面，看着上面的字，她红了眼眶。
　　妈妈劝她去法国的那天晚上，她在他家门口留了信，上面只写着：“我宁愿为你剪掉所谓的羽翼。”然而并无回应。
　　而现在她怀中的信笺上写着他的答案，墨水一笔一划，只汇成一句：“可我怎舍得见你鲜血淋漓。”
　　无头无尾，她却懂了。
　　一滴眼泪啪嗒一下打在纸上，把字洇了。
　　好吧，五年就五年。曾经她以为，没他的地方，即使天堂也是荒凉；如今她更希望，走远一些，长成更好的模样，再坦坦荡荡去他身旁。
　　◆终
　　霍昀打电话给小叔，替女友借阅去年的一个课题研究报告。小叔清淡沉稳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 ，告诉他文件放在书房的哪个书柜，哪个抽屉。
　　他连连说是，一手挂了电话，一手已用备用钥匙打开小叔家的防盗门，熟门熟路地走进书房，房间主人的物品一直摆放地极有条理，很容易便找到那份想要的文件。他轻手关上书柜的玻璃门，刚想走时，被书桌上的黑皮相册吸引，不由得停住了脚步。
　　相册很薄，样式简洁，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翻开。一张熟悉而又陌生的少女面孔闯入眼帘，惊得他心头一疼。岑寂，岑寂，这个名字从心底被翻出来，升到嘴边，只能在他的齿间停留，念不出声来。
　　整个相册只有五张照片，都是同一个人，这个人的脸庞从稚嫩到逐渐成熟，曾经叛逆的短发长到披肩，又逐渐及腰，唯一不变的是一双琥珀色的眸子，比泉水清冷，挑起的眼尾却又藏着不易察觉的暖意，穿过五年的光阴与他对视。
　　如今A中的公告栏里贴着她学生时代的照片，短发微翘，眼神桀骜。曾经被传言恶意中伤的女生，画坛上渐渐传响的名气成为学校对外宣传的典范。
　　耳畔似有人笑着唤：“晓岚”，他的眼神恍惚，手指一颤，第五张照片像落叶一样飘落在地上，原来它还没有被封存进塑膜中。霍昀俯身将它拾起，看见照片的后面用钢笔写着飞逸干净的七个汉字，君知否，乱鸦啼后。
　　手机的铃音作响，是女友打来的电话，把霍昀从回忆的洪流中拉出来，他深呼一口气，把相册重新放好。走出房门的一霎，他轻声自问了一句:“你还好吗？”
　　自你走后，再无人那样唤我。只留满庭日光，同当时一样清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