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月情殇》百叶草

138、鸿雁传来的第三封信

　　年羹尧是个大将，治事明敏，特授四川总督，兼管巡抚事，统领军政和民事。年遐龄当天就给昔月送来了口信，还顺道给她送来了不少首饰和药材。
　　昔月欣喜地接受了，当晚盛装打扮了一番，她本生得美丽清纯，特意跑了个香汤，发髻特意让画柳梳得最妩媚，画上了最娇媚的妆容，衣裙也挑选最艳丽的，一番打扮后，望着镜子从不曾出现过的自己，霎那心底空洞无限放大。只是在见到屋外那抹熟悉的黑色时，心里又涌出无限的喜悦，娇羞不已：“四爷。”

　　四阿哥迈出的步子停顿了一刻，她明媚靓丽，他看一眼就再也移不开眼。她起身勾起一抹紫纱，落座到床榻上，勾魂摄骨，手指轻指身旁的位置，紫纱渐渐拢起，朦胧迷醉。屋子的奴婢都识相地退了出去。
　　他没走一步就在昔月心底踩上一脚，指间轻轻划过紫纱，星辰眸光看醉眼，迷乱了她的心，他只要在这个时候才会来看她，在他心里恐怕她的用途只有一个了，他们再也回不了过去了吗？那些爱，那些陪伴，在他心里到底算什么？
　　漫漫长夜，长夜曼妙，规律的旋律一下下敲着床榻。
　　她醉眼迷离，分不清幻还是实；他如痴如醉，看不透真还是假。

　　翌日昔月晨起时，画柳在旁侍候她梳洗，四阿哥早已不知所踪。她淡淡拂过脖子上的红痕，昨夜时而感觉到耳边有热气，时而觉得脖子上有寒气。她早已分不清他的爱是真是假，甚至不懂他昔日的宠爱，是不是因为她被年家的人唤作年湘桐。

　　画柳不懂昔月的忧愁，只觉得往日那种耀虎扬威，连管家和四爷身边的人都得恭敬喊她一句姐姐的日子又来了，欣喜异常：“小姐放心，昨夜奴婢特地请教了几个姑姑，学了些妩媚娇俏的发髻，以后天天为小姐梳，每日打扮得漂漂亮亮，迷得四爷日日过来，陪着您身边。”
　　昔月淡淡地吩咐：“今日就梳平时的发髻。”
　　“为什么？万一四爷今日过来了？”
　　“我如今还娇容靓丽，这个自然是最大的‘杀手锏’了。”
　　画柳佩服不已：“还是小姐想得周到。”

　　往后的日子，四爷虽不常常来梧桐苑，可是偶尔过几日就会来看看她，与去李氏院子的次数一样多，她恩宠再现，画柳也终于能和李氏身边的大丫鬟平起平坐，心头的傲气顺了些，人也安静了许多。
　　日出和日落的区别，一个是给人带来光明，一个是给人带来黑暗。其实在昔月的眼里，平静无波一汪死水的日子，日出与日出，光明与黑暗并无多大的区别。今日也是同往日一般，听着画柳从大街小巷带来的各路英雄人物，感慨的是总算有一个是她见过的，可以在脑子描绘出个大概的模样来。

　　十四阿哥是四阿哥的同胞弟弟，性子完全不同，有三分肆意，三分潇洒，三分豪气和一份的运气，成了十足的抚远大将军，迷倒无数少女少妇和老婆婆。他身披湛蓝铠甲，手持金光神剑，鼓声震天，坐下的千里马一声长嘶，勇猛地冲入敌方，金光神剑所过之处，敌方将领的头颅通通滚地。大将军出马，战无不胜，平息西北地区的战火，人称大将军王。
　　画柳眉飞色舞，左手一只筷子，右手一杯茶盏，讲到精彩之处，便叮咚一声敲响，再当下筷和杯，双手合十做崇拜状，再说上一句“大将军王无敌”。
　　如此精彩的表演，昔月若是不拍手叫好岂不是太不给面子了。

　　雾气染上窗台，昔月临近窗边，轻轻地抚摸着一个做工精细的盒子，是四爷今日过来带给她的一个礼物，她随手打开，一朵淡淡的梅花簪子小巧玲珑，盒子里还有一封信，信封上无字，只画着一朵绽开的梅。
　　昔月关好窗户，坐着窗台发呆，思考再三还是打开了信，熟悉的字映入眼帘。

　　得意之作，非生于皇家，非商贾之才，而是爱你之心。
　　此生之最，非仰仗八哥，非自尊自心，而是爱你不变。
　　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
　　此生只要你安好，我才能好。

　　附带一幅昔月看不懂的战车样式图，一一被她揉成团。

　　匆匆地又是一年，今年的除夕夜宴，四阿哥说要带了四福晋与年氏进宫，李氏气得踢倒了一个花瓶，瓶子砸到了花架子，架子跌落在地，把她砸晕。画柳说得眉飞色舞，神采飞扬，仿佛亲身经历过一般。昔月笑道：“若是有一日，院子穷得掀不起锅时，你往那茶楼一坐，堂上沉木一拍，我们几人就全仰仗你了。”
　　画柳脸上扬起几分自豪，又故作娇羞，几分小女儿的娇态毕现：“小姐就知道取笑奴婢。”

　　出门是三人一起，四阿哥只是扶着嫡福晋上了马车，让两人紧紧地挨着坐，昔月心里的醋意冒了出来，又狠狠地压下去，自己跳上了马车，听着耳旁的车轱辘声，闭目靠车壁，无视落在身上的两道冰冷的视线，假寐。
　　突然马场一个颠簸，昔月蓦然睁开眸子，没有防范，险些跌倒，熟悉冰冷的怀抱搂着她，泪水差点就冒了出来，抬头正好瞧见四爷一手拦住四福晋，腾出来的手才堪堪抱住自己，脸也是看着四福晋，两人凑得极近，她看不清他们的表情，但脑子可以想象必定是极为恩爱缠绵。

　　昔月自问她本是那个插足于人家夫妻二人间的第三人，可四爷何必要带她出来呢？心里酸气怒气一起冒了出来，怎么也压不下去，恼怒地一把推开他，重新靠到车壁，闭眼，不去看也不去想。

　　往年的除夕夜宴，四阿哥都要去永和宫看德嫔，再与她一道儿来宴会上，今年四阿哥直接带了四福晋和昔月去宴会，嘴巴也没提德嫔半句。
　　他们到场时，场中已有不少年轻才俊，男的瞧着八福晋，女的偷瞄八阿哥。夫妻二人般配异常，皆是人中龙凤。八福晋娇媚大方，一言一行透着妩媚，又不失体态，把头顶着金灿灿的总女眷都比了下去，京城第一美人名不虚传。
　　四福晋向来是不喜八福晋，能不看她就不看她，免得堵心，谁知这次一落座就对她友好地微笑，眸子有胜利者的宣誓。

　　昔月慢腾腾地走在后头，本该是坐着四阿哥身侧的，却偏偏与四福晋挤在一处，夫妻两人的脸色瞬间变了，皆不约而同地瞧了八福晋一眼，八福晋则是嘲讽地勾起唇角，姿态万千。昔月不禁感叹，四阿哥夫妻真不愧是多年的夫妻啊！动作都这般像，完全没有她插足的余地。
　　四福晋把昔月拉到四阿哥身旁坐好，神情紧张很是痛苦，要先行回府。若不是时间太过巧合，地点不太恰到，连她都要相信了。四阿哥微颔首，四福晋便与昔月千交代万交代，好好照顾四爷，得了昔月的保证才放心离开。

　　四阿哥一改一年多的冷淡，热情万分，又是夹菜，又是抚秀发，又是宠溺的眸子含情脉脉地盯着她一动不动。让昔月最吃不消的是八福晋那一道冰冷的射线似乎把她千刀万剐。昔月抬头瞪她，又挽着四阿哥的手，靠着他肩头撒娇，得意万分地炫耀自己的夫君，别人的心上人。
　　当炫耀的堪堪对上八阿哥温柔的笑脸，昔月嘴角的笑容僵硬住了，见八福晋恢复淡然。八阿哥温柔地替她夹小点心，又对昔月温和一笑，伸手不打笑脸人，她默默坐好了身子，给了身旁四阿哥一个大笑脸。许是四阿哥许久未见她对他笑，一瞬间竟有些恍惚。

　　昔月默默地吃点心，又倒了几杯酒自己喝起来。即使她再蠢笨也心知肚明，四阿哥想让曾经的心上人醋一醋，又不忍伤害最爱的嫡福晋，拿了她这个不重要的侧福晋来刺激八福晋，若是八福晋报复，既能收拾了自个儿，又能替曾经的心上人出气，何乐而不为之。
　　她闷闷地又喝了几杯酒，四阿哥蹙眉淡淡告诫她不许喝酒，昔月几杯美酒下肚，虽然头脑清醒，胆子却是大了许多，偏偏不顺他的心。

　　四阿哥恼怒地捂住她的手，夺过酒杯。昔月冷笑，顺着壶嘴倒进自己的嘴巴，往日的仪态通通都去见鬼了。四阿哥一把夺过酒壶，尖锐的鹰眸两道冰冷的视线射来，一字一顿道：“不、许、喝。”
　　昔月恼怒，受了你心上人的冷光，还得受你的，闷声道：“妾身身体不适，要回府了。”四阿哥不许。她心头又委屈，怎么嫡福晋能回去？她要在这里受气？随即一想他们二人相濡以沫，哪是自己能比的，心头的酸气委屈怒气压不住，默默地坐远了他一些。

　　宴会还未开始，昔月的心就堵得慌，悄悄地离了座位，边走边回头，见他独自一人喝着闷酒，时而抬眸，心里更是堵得慌。八福晋的美丽妖娆，自然不是她这朵清秀的小鲜花能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