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月情殇》百叶草

124、爱恨别离难

　　这事传入昔月的耳中，此事已经过去了一个月有余，还是逛街喝茶无意中听到旁坐的窃窃私语。她手中茶杯‘哐当’一声地落地，一把揪住捧着茶壶的画柳：“你肯定早就知道了，怎么不说？”
　　画柳被茶壶烫了一下手，呆呆地放下茶壶，从未见昔月这般紧张惶恐，莫名地有了压迫感：“是四爷让奴婢不要说关于九阿哥的事给小姐，一个字都不行。”

　　“说，九阿哥怎么了？”昔月摇晃她的胳膊，豆大的泪水如同洪水漫过堤坝。
　　“奴婢只是个小婢女，知道的也被小姐听完了，其他的全部都不知道。”
　　“你说不说？说不说？”昔月歇斯底里地吼着，把画柳一下子吼懵了。
　　绘雪见越来越多的人聚集过来，实在是不好看，拉开昔月：“小姐，她真的不知道。”昔月脑子一片空白，心心念念的都是那个拥有一双丹凤眸的男子如何了？撒腿就跑出茶馆。绘雪心里暗自着急，这下可是坏了，提裙正想追赶，身后传来一个威严，强忍着怒火的男子声音：“让他去。”

　　绘雪吓得瘫痪在地，不敢看那尖锐冰冷无情的鹰眸。一串冰糖葫芦被扔在绘雪跟前，黑色的金纹靴狠狠地踏着地面追了上去，如同踩在伤痕累累的心尖上，痛得发慌。
　　四阿哥离开后，店小二跑过来收拾。画柳扶起姐姐，纳闷道：“这是怎么了？小姐怎么跑得这么急？刚刚还好好的，小姐让四爷去买冰糖葫芦四爷都去了，怎么突然发那么大的火气？”
　　绘雪双手合十，念叨了几句阿弥托佛，为今之计只有求佛祖保佑才是最稳妥。

　　昔月毫不停歇，直奔十三的府邸，十三一定知道，他一定会告诉她的。昔月的两条腿跑不过四阿哥黑马的四条腿，他纵马拦到她面前，眸子晦暗不明，冰冷的视线直让昔月打了几个哆嗦，步子也迈不开了。
　　他居高临下：“跟我回府，今日之事我就当没发生过。”

　　昔月脸色煞白煞白，许久不见他阴冷的模样了，如今瞧见了才恍惚发现，这才是本来的四阿哥，他记性好，怎么可能当做今日之事没见过。他们虽然拜了天地，却没有夫妻之实；与他有夫妻之名的是年湘桐，不是昔月，这对夫妻何其可笑。
　　四阿哥深邃的鹰眸越发冰冷：“你笑什么？”
　　“我笑四阿哥，也笑我自己。本是不相干的人，为何要管得太宽？我不是年湘桐，也不是爱慕四阿哥的女人，我昔月爱的人一直都是九阿哥。四阿哥对我无意，不然也不可能不踏进新房半步，我们阴差阳错做了对假夫妻，不好笑吗？”

　　四阿哥阴测测地盯着昔月的脸半分，冰冷的视线一点点地收回，他还是那个表情不显于面的四阿哥，只有勒住缰绳的手青筋暴怒：“这都是你的真心话？”
　　“四爷难道不知道昔月的心意吗？”
　　四阿哥心中仿佛有一只大手狠狠地握住心脏，疼痛至极：“你对我虚与委蛇，就是因为你如今是年湘桐？”
　　“四阿哥不是知道吗？”
　　四阿哥的身子微微地颤动，驱使烈马，狂奔而去。狂风呼啸在耳边，泪水狂疾地洒向身后，心里仿佛流淌着鲜血。“吁”突然勒紧马绳，停在一面围墙前，眼中的泪水早已奔走，眸子的情愫不再，深沉得像是一滩死水。昔月，你负我如此，我爱新觉罗胤慎定让你付出代价。

　　昔月摸摸脸上几颗水珠，抬头看看晴朗的天空，这鬼天气不下雪，怎么下起了雨？
　　“呦，哪家的小美人不好好在家里呆着，偏偏跑来大街上吹冷风呢？”
　　昔月回眸，黑发银袍，风度翩翩的少年君，嘴角勾起一个优美的弧度，挑眉轻佻地道：“原来是四哥家的美娇娘，怎不在夫君怀里撒娇，跑了出来，莫不是与夫君闹僵了？要不要十三弟给你说说情？我跟四阿哥的关系可是铁得很。”

　　“十三阿哥。”昔月冲过去，如同一只熊挂在他身上。十三‘惶恐’：“姑奶奶，你就饶了我吧！若是让四哥知道了，哪能给我活路？”
　　昔月抬起白皙的小脸，与漫天雪花融合为一体，还挂着两行清泪。
　　十三心里柔软一片，温热的大掌拂过她冰冷的小脸，擦干眼里的湿意：“你们昨天还你侬我侬的，今儿个是怎么了？”

　　“十三爷，你可知道九爷如何是否安好？”
　　十三擦泪的手一顿，脸色大变，推开她：“昔月，你是因为这个才跟四哥闹腾的？你都已经嫁给四哥了，又至今不肯离开，我原以为四哥对你的一片心把你感动了，四哥守得云开见月明，终于抱得美人归。你心里怎么还惦记着九哥？既然你惦记着九哥，四哥的一番情谊你为何要接受？你怎么忍心伤他如此？”
　　“我……我怕我不顺着他意，他就砍我的头，我……怕连累年家和十二阿哥，我……”

　　“那你就不怕伤了四哥的心。”
　　“我……”
　　十三恼怒地转身离去，昔月慌忙中捉住他一片衣袖：“十三爷，求求你告诉我。”
　　“呵……”十三冷笑：“你倒是有情有义。你放心，你的九阿哥无事，好得很。”推了她一把，昔月踉跄地坐到地上，一只白皙的小手拂过冰冷的雪地，冻得通红。十三硬下心肠拂袖离去，忍住自己不回头看她，不去怜惜她，也装作听不见她的嚎哭。

　　夏日时，你若是跪在屋外伤心欲绝，老天爷就会给你一场瓢泼大雨，醒醒脑子；冬日里，你若是不知死活在屋外发呆，它就会送你纷飞大雪，让你凉快些，早日回家。白白的雪落到屋檐上，树枝上，昔月身上，街道上，纷纷罩上了一层白霜。
　　她抬头看看堆满白皙的屋檐，树枝，街道。她的世界除了白茫茫的一片再无其他了。她开始糊涂，她为什么要在这里冻着，是因为九阿哥有难，她才知晓，还是因为伤了四爷？
　　屁股下的雪慢慢浸透她的衣衫，由底下传来的冰冷漫过她四肢百骸，冻得她毫无知觉。脸上的白渐渐与眼里的白混合起来，逐渐晕眩。
　　一只强有力的大掌抱起她，步履缓慢，踩在雪地上。她抬头瞥见那件黑色的锦袍，深邃的五官同样苍白，她慢慢地合上了自己的眸子，世界里是一片昏暗。

　　梧桐苑，绘雪守在昔月床头，额头的帕子换了一条又一条，即使知道她无碍，四阿哥也挪不开步伐，眼里布满了青丝，紧紧地盯着紫纱身后那个睡得真香的女子。黎明到来前，昔月的烧退了，慢慢地睁开眸子。绘雪欣喜地叫道：“小姐，你醒了。”
　　四阿哥才从榻上起身，步履有些不稳，画柳扶着他的右手，淡淡的梅花香钻进他的鼻孔，昨日的痛彻心扉让他毕生难忘，他厌弃地一把推开她：“滚。”
　　画柳打了两个滚，哆嗦着缩到墙角。

　　“四爷。”绘雪掀开紫纱，不慌不忙：“小姐醒了。”
　　四阿哥不留下任何一片只言片语，迈开步子，右手紧紧地捂住心脏的位置，这里痛得入骨。出了梧桐苑那个令人窒息的地方，扶住一颗大树缓缓跌坐在地上。他的心被明萱伤过以后，本以为不会再痛了。他犀利的眸子看向她住的地方：昔月，是你又让我体会到那种痛不欲生的滋味。

　　画柳跪在姐姐面前，抱着她的大腿，长长的睫毛被水浸湿：“姐姐，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没有下次了，真的。”
　　因为年湘桐酷爱梅花，熏的都是梅花香，而昔月如今是年湘桐，熏的自然也是梅花香，画柳那一点点小心思岂能瞒过绘雪：“你就跟小姐认错吧！”

　　画柳猛地站起，怒目而视：“小姐、小姐、小姐……姐姐你心里只有她，何曾有我这个妹妹？我才是你的妹妹，她算什么？她不就仗着自己运气好了一点儿，若是当初我进了宫，今日我就是这个梧桐苑的主人，甚至比她厉害百倍，成为宫里的贵人。”
　　“可惜……你运气差了那么一点。你只是个奴婢，而且永远也是个奴婢。这是我们的秘密，永远的秘密，你只能死死地守着，若是透露半句，别说是四阿哥，就说是贵州那儿，也没有我们的活路。画柳，你怎么就不明白？怎么就不懂得感恩？若我们不是遇到了小姐这样的好主子，谁还能给我们活路？谁会信我们的话？人活得越好，越是不知足。看到的富贵通通都想占为己有，可那也得有这个命，你与我都没有。姐姐劝你一句，不要妄想不属于你的东西，丢了自己的小命。”

　　“姐姐，我不甘心。”她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的哭声喊出来，不让自己的狼狈被别人知晓。
　　绘雪不再看她，转身的刹那又是那个为主子着想的忠心丫头，掀开紫纱见昔月望着紧闭的窗户发呆，给她倒了一杯水：“小姐，喝口水润润嗓子。”
　　昔月苍白的小脸勉强挤出一个微笑：“你别太难为她了。”
　　绘雪一愣，不禁有看向紫纱外那个哭得一抽一抽的人儿：“奴婢只是出于姐姐的身份劝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