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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人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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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楚,来,新猎的狐狸,你身体寒,要不要做个护膝冬天用?”
“文大哥,多谢你的药了!”
“文楚,快来喝口汤,鲜着呢!”
转眼间又是数月,天气已是立了夏,愈发炎热起来,与此同时,各种各样的疾病也开始传播,所幸青海遍地药草,宇文玥与几个通医术的月卫一起采了草药给寨子里的弟兄们分服了,缓解病情。文德天也渐渐放下对宇文玥的猜疑,愈发欣赏宇文玥的才干来,也对宇文玥毫无保留,岿然把宇文玥当成第一亲信看待。
这文德天果然是个无恶不作的奸人,强抢妇女,剽夺财产,丝毫不讲公理人道,在青海名声极坏。文德天的儿子文胤也子承父业,仗着自己老子是长天帮帮主,在长天帮的地盘上肆无忌禅,横行霸道。当初长天帮是青海第一大帮,以仁义的名声德扬青海,可这文德天一上台,立刻就变了天,许多白虎帮帮众,都是从长天帮反水出去。
这几个月来宇文玥帮着文德天打了几场小胜仗,挫了白虎帮的威风劲儿,在帮内的连绵可是发光得很,人人尊敬巴结,甚至连文德天,见到他也是面上带笑。。青海本就隔绝于世外,文德天也不太懂得人心谋算,还真把宇文玥当成一个落难的中原贵族子弟。
现如今,帮内许多弟兄都以宇文玥马首是瞻,对文帮主,却有隐隐视而不见的意味,常常一道号令,帮众们时常先去询问宇文玥的意思,再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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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老帮主还不如文小哥,文小哥要是做帮主,那可比文德天那老东西好得多。”
“就是,帮主就该有能耐的来,谁说一定是他文家人。”
“哎,文小哥不也姓文吗?这么说,也是名正言顺嘛!”
近来长天帮的帮众们,亲眼目睹了宇文玥的才干,私下里的议论可不少,纷纷觉着这文楚当真是上天派来的救星。
这日宇文玥应文德天令,到帮主居住的小楼内议事。
文德天见他来,忙站起来迎宇文玥进屋:“文楚,快过来,我跟你说个事儿。”
宇文玥进到屋中,坐在粗糙的木椅上,探究地望着文德天。他心中计较着,多半是白虎帮传过来的消息。果不其然,文德天搓搓手,便道:“白虎帮帮主虎彪说,想让我把女儿嫁过去,他也会嫁女儿来寨子里,盼着能重修旧好。”
联姻么?的确是个好办法。白虎帮之前占上风,是因为人多势众,长天帮人少,自然落在下风,两方交手都只拼谁力气大,杀的人多,毫无章法可言。可宇文玥加入了长天帮,宇文玥是谁?那可是大魏十大门阀之一的宇文世家长房子孙,自幼习兵法,文韬武略无不是其所长,再加上精英部队月卫,堪堪将局势持平。如今长天帮士气愈发高昂,而白虎帮之前屡战屡胜,如今却是吃了瘪,帮众怨声连连,哪里还有心思来打仗?所以虎彪只好选择求和。
“帮主真的想要同虎彪联姻?”宇文玥数月来将文德天的性子摸得一清二楚,这文帮主哪里会是甘愿息事宁人的主儿?
文德天重重一拍宇文玥肩膀,捧着个大肚子走到窗前大笑三声,道:“文楚啊文楚,还是你最懂我。在嫁女那日,我就派一支队伍给你,潜伏进白虎帮的寨子里,等里头的人喝得大醉,一割一个脑袋,多痛快!”
宇文玥微蹙眉头,问道:“那文星小姐岂不是做了寡妇?”
“一个女儿罢了,早迟得嫁出去,还不如给她老子谋划些东西,反正我有胤儿足够了,这个女儿还管她做什么?”文德天满不在乎,在缺了口的陶碗里倒了慢慢的浊酒,一饮而尽:“痛快!文楚啊,你帮我做成了这件事儿,你就是稳稳的副帮主,到时候,白虎帮里的美人,随你挑,哥哥我都还要排在后面!”他语毕,又□□的放声长笑几声。
宇文玥不由自主感到有些恶心,若是换做以前满心只有家族利益兴衰的他,或许不会觉着这样的草菅人名与不惜利用亲人来谋取权力的举动可耻,可如今,他看着文德天,就像在粪坑里摸爬打滚肥头大耳的猪一般,浑身散发着令人厌恶的气味。
不过正是这文德天的贪婪与对权力的渴求,造就了他立足青海的机会。
宇文玥告辞文德天后,文德天立刻召来了自己的贴身亲信。他阴着脸问:“文楚在帮内风头愈来愈盛,我不能再留他了。”近日的传言多多少少还是传进了他的耳朵里,文德天不是傻子,自然产生了忌殚。
亲信瞧瞧文德天阴郁神色,道:“可若是现在拔除文楚,他带来的文家护卫会有怨言,后面咱们还要用到这些个护卫。”
文德天心浮气躁地摆摆手,吩咐亲信:“等大事成了,在白虎帮那边就解决掉文楚,文楚带去的队伍,一个护卫也不许有,等那些个文家护卫将这边的白虎帮的龟儿子解决乐,庆功宴上就把他们放倒!”
文德天话音刚落,小楼窗户边似有一丝银光闪过,转瞬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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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玥放下手中的听筒,收回方才飞至文德天窗铰处的竹蜻蜓。含笑看向房中的方褚月七等人:“文帮主果然耐不住,白虎帮嫁女过来后,便要对我下手,还要放倒月卫。”
月七亦是含笑道:“公子放心,长天帮所有的迷药有限,连当初我们府中最低级的迷烟也比不上,月卫们定不负公子所望。”
方褚愣头青地瞪着宇文玥手中小巧精致的物件,实在搞不懂这儿小小的两片东西和一根细细的银线,以及一只小小的圆筒,是怎么窃听到相隔数仗小楼内动静的。
月七见方褚这般神色,伸手弹弹方褚脑门:“傻小子!看傻了吧,这可是咱宇文……”他突然闭紧嘴巴,一言不发,去瞟宇文玥神色。
宇文玥神色不变,只喝了口手边清水,淡淡说道:“方褚,如今我什么也不瞒你了,月七,告诉他。”
月七得令,忽然郑重地看向方褚:“小子,你可听清了,公子信任你才告诉你实情,你一个字也不准说出去。”
方褚却是有些云里雾里,呆愣愣点点头。
“你去过中原大魏,应该知道大魏有十大门阀,公子便是宇文阀长房一脉的四少爷,大柱国的亲生儿子。”
方褚一惊,猛地蹿起来,指着宇文玥,却一口气堵在喉咙里,一个字儿也说不出来。虽然凭借最近的种种判断出文楚绝对不是一般,可月七嘴里吐出来的话,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
月七鄙夷地看他一眼,继续将宇文玥的经历徐徐道来,只是将燕洵,楚乔宇文玥三人之间杂七杂八你死我活的情感纠葛隐晦的一笔带过。可仍听得方褚一愣一愣。方褚过了好大一会才一拍脑门:“你们公子这辈子可过得太惨了,无厘头地撞人家刀口去送死,夭寿噢!”他又一拍脑门:“你上次不是跟我说过什么星儿姑娘的嘛,这又是怎么一回事?怎么不见她人?”
宇文玥神色一凛,眸光似两把刀子似的剜向月七。
月七尴尬一笑,正要开口解释一番,方褚却在瞥见宇文玥脸色后恍然大悟:“哦我懂了,你们公子这么惨,不会就是她害的吧?我说这燕北狼崽子运气咋那么好!原来有个女间谍一直潜伏嘛!”月七还没来得及去捂住方褚的嘴,却听那张嘴巴吐出更让人吐血的话来:“公子啊,这种女人没啥好爱的,你在青海受冻,她说不定在燕北享福,女人就要娶我家小妹那样的,温婉!大方!”
本以为公子会大怒,月七却看到宇文玥神色逐渐淡泊,只仰头望着窗外景色。月七抿抿唇,将还沉浸在自己世界里滔滔不绝的方褚拉了出去。
星儿,自冰湖一别,将近半岁,你可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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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乔的确挺安好,
楚乔的确挺安好地骑在马上,
楚乔的确挺安好地骑在马上立在涯上,看着涯下动荡。。
梁皇一月前驾崩,萧策承位。十日前萧洛于眉山自立为王,如今率领 二十万叛军,正向梁京开拔。如今已快至邯水。萧策仍旧我行我素,日日沉迷在温柔乡内无法自拔。楚乔也放弃劝说萧策认真对待战事的想法。觉着与其指望萧策一改玩世不恭的态度,还不如去指望宇文玥从冰湖里爬出来,不过楚乔不知道的是,宇文玥的确爬起来了,并且不久的将来,两人将会尴尬的重逢。
现如今,她只得把心思放在怎么盘算着将大梁密府弄到手。
大梁密府的所在,向来只有每一任尊主以及除了尊主外最为位高权重的宗主知道。萧玉如今跟在萧洛身边,隐心早就不知道死哪里去了。不过你有张良计,我有过桥梯,你有隐身法,我有小豚鼠!左宝仓当年养的小豚鼠当真是个宝贝,不仅能够通风报信,还能轻易找道任何密道出入口。只可惜只有寥寥数只,不然此物一出,天下哪里有密道拦得住寒山盟的去路?
萧策在宫中纸醉金迷,自己在这荒郊野外苦做斗争,怎么想怎么不爽啊!楚乔叹了口气,纵身下马。瞅瞅这势头,怕是快结束了。大梁密府本就是萧玉这些年夺权的重要助力,可里面有些楚乔感兴趣的密宗,所以才倾尽全力拿到手里。
浴血的属下庄重的捧着块青红色的令牌,拜倒在楚乔身前。那块令牌上缀了繁复的图纹,篆肋个古体的梁字,想必就是可以号令大梁密府的令牌,这种重要之物,向来是将原本安置在密府最为隐秘之处,重重保护,掌权者手中的,不过是拓本,楚乔手里这块,八成便是世世代代相传的大梁密令。
她愉悦的接过来,掂量掂量,飞身上马。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铁锈气息,是鲜血的味道,楚乔不由得感到一丝反胃。成王败寇,任何成就都需要弱者来作为祭品,成为权力宝座的奠基,世间恒久不变的道理,至今无人打破。楚乔蹙起眉头,道:“回头好好把这些谍者葬了,家人好好安抚。”她顿一顿:“无亲无故的,记得寻块风水宝地。”她嘱咐完后续事宜,便策马离开,往大梁皇宫而去。
她不算个好人,从小到大死在手中之人早已记不清了,有些只是无辜的百姓,因为变故而遭遇横祸。既然无法洗去双手染上的鲜血,那她会尽力救赎。
楚乔心中微微怅然,扬起马边,催促座下加快脚力。
萧策预先吩咐过城守与皇宫禁卫,楚乔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梁宫,直奔朝圣殿。如今夜已深,可梁宫内却是笙歌燕舞,灯火彻夜不歇。
萧策听闻楚乔回来,当即遣散了一众歌妓妃子,将处处靡靡之风的朝圣殿收拾汇原先庄重神圣的样子,于金銮圣簟上正襟危坐,对着一面镜子挤眉弄眼,努力装出深沉的派头。
楚乔发髻高束,一身干练的骑装,脚下生风奔进来,将密令“啪”一声拍到萧策面前,柳眉一挑:“令牌弄来了,接下来就是你的事儿,我可不管了。”
萧策卖着笑将她请到一旁大臣们议事时坐的椅子上坐下,亲自斟了一盏热茶递给楚乔:“是是是,乔乔辛苦了,这几天就在宫里好好歇着,好好调养,本太子保证把萧洛打得落花流水!”萧策说完,还示威性的挥了挥拳头。
楚乔不禁扑嗤一笑,瞧了瞧萧策那双信誓旦旦的狐狸眼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如今已然入了秋,夜深露重,朝圣殿空旷更是阴寒,楚乔打了个哆嗦,不由自主的抱紧了肩膀。手心里冰晶一闪,随即被她不动声色的隐去。
萧策看在眼里,默不作声,只回身取了狐皮的披风将楚乔裹好,抱怨道:“你一个女人这么拼命做什么?好好享福才是正经,你看我宫里那些美人,随便揪一个出来都比你壮实!走走走!我带你去休息!”
楚乔含笑,由着萧策拉扯住她手肘,将她往外带去。
这就是朋友。
萧策看似玩世不恭,实则比谁都更明晰。
只是身在皇家,他早就学会了用红粉风流,掩盖住一切锋芒,提防着如虎似狼的兄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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