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明月 主卫聂）葬剑歌》一帆远天涯

16、十五、曷云能来

　　“我们库存的箭枝还有多少？”
　　不知不觉，僵持已持续了四日。秦军倒也规律的很，日出则开营攻城，日落则鸣金收兵，没有丝毫喧哗。当日盖聂提议桐油火箭，终于以烈火焚毁一架掷石车，可是次日秦军便补上两架，各用铁片包裹轮流投射，盗跖气的要直冲出去捣毁核心机械，被高渐离一把拉住。“无用的，掷石车旁设有箭阵，正等着你上去送死。”一时也不能找出更多办法，值得在大门周围多设弓箭抽空还击，班大师一面组织弟子修补大门，几日之间双方各有损伤，算来秦军也伤亡了千数人，竟是墨家还胜出些。然而秦军已经艰难的削平整面石壁，在那青铜铸就的大门上砸出一条狭长的缝隙来。
　　班大师沉吟了一下：“约摸还有一万二千枝。”
　　盖聂一时没有说话。
　　四天来，他俨然已是这场战争的半个指挥。众人都还记得四日前，火箭射不中车械时，盖聂亲身去了乱石崩云的城口，用教大家油打湿弓弦的牛筋，再用布条缚住手指，终于数剑同时命中。浓烟烈火他只是端立在城口，锁紧眉望着城下骚乱了片刻便开始救火的黑甲军士。那样子叫人不由觉得，这一次生死存亡，唯有他承担得起。
　　“若是对付眼下这些秦军，也差不多够了，可就怕嬴政加派人手……”
　　“秦王……没那么容易加派人手。”
　　班大师有些奇怪抬头看了一眼，盖聂的眼神有些深，可他随即开口问：“如今城内的境况如何？”
　　“没什么大碍。小跖发信来，已安顿楚国好兵马，这两日便会迎接巨子一行从密道回来城内。日前守备中心水池的弟子倒是射下一只鸟儿来，是只鸩鸟，所幸羽翼没有沾上池水。蓉姑娘随后便检查了水路。”
　　下毒？盖聂心里不免有些直觉的不安，合上眼睛思索了一刻，却着实没什么头绪。班老头宽慰他：“盖先生也晓得，机关城的水路是开山而得，除非他们挖山找出底下泉的源头，否则，墨家倒还不怕这些鸡零狗碎的。”
　　盖聂拱拱手：“只好……劳烦蓉姑娘多加留意了。”
　　然而他的预感最终还是实现了。过午后，秦军停止投石，换成极厉害的破甲箭与弩弓，准头更胜平时。铜铸的箭头锈久了自然带毒，勾连在肉里极难清楚。守备城门的弟子不及反应纷纷中箭，只好临时请来蓉姑娘救治，一直忙到傍晚，仍有两三名弟子的伤处没有清理。
　　入夜之后开始传来警讯。先是负责勤务的弟子出现头昏腹痛的症状，严重些的上吐下泻。接着症状便瘟疫似的蔓延开来，守备各处机关的弟子皆有受难。端木蓉赶去救验，才发现是乌角。不是什么奇毒，平日甚至可以入药，只是直接服用后体虚乏力，已没什么作战能力。
　　“半城的弟子都中招了……”大铁锤愕然道：“怎会如此厉害？”
　　“毒下在水里。不是剧毒，色味都不易察觉，只是量大，随水散播开来，弟子饮用后一个时辰才开始发作，偏偏那时候蓉姑娘被城门口的伤员缠住，等到发现已然晚了。”雪女随蓉姑娘组织救治伤员仍未归来，小高独自抱着水寒靠在门上，冷然道：“卫庄好厉害的算计。”
　　“当务之急，请各位做好准备。”盖聂沉声道：“毒已然下了，此刻城内人手不足，秦军怕是也算好了时辰，很快便要攻城了。”
　　他语音未落，轰然一声巨响，接着又是一声，岩洞之内也被震得簌簌落下碎石来。
　　赶回窥室已瞧见秦军弩机投石齐发，简直不惜血本。方才正中大门，千斤重的铜栓已被挤压的有些变形。而城门四周箭雨繁杂使人不能近身。
　　“不好”班大师惶急道：“这样下去再被投中个两三次城门便顶不住了。”他敲敲自己的额头：“我这边去组织人手加固大门，你们快想些别的法子。”
　　“……班大师稍等。”盖聂出声拉住他：“此刻修补损失太大，怕也来不及了，不如整备些人手，待城门一开便主动出击，出其不意搅乱秦军的阵型，城内再重新加固防御，或许能够保住城门。”
　　机关城的大门一旦攻破，便是同归于尽的打法了。
　　“……好。”班大师点点头：“事急从权，小高大铁锤领两部弟子精锐，稍后我便出动白虎，各位头领可有异议？”

　　一阵小小的飓风从平地升起来，携裹着数名黑甲，而后战场的正中央绽开了巨大的冰凌，大约是高渐离解开了易水寒的禁制。秦军被完全阻断在树林和平原之间。即使在夜风猎猎的城口，也能远远瞧见那火光之中映照出的风景。身后传来嘶吼与木器摩擦产生的刺耳声响，盖聂没有回头，一团矫健的劲风从众人头上掠过，白虎跃入战场。这边厢墨家弟子也行动起来，取下已被压坏的门闩，换上新的。盖聂持渊虹守在门口，果不其然，为数不少的蛇类已越过防线，顺着石壁爬上来。他深吸一口气，剑式仍然利落，决不让任何活物越过自己身后一臂之内。直到轰然一声巨响，铜门再度慢慢合死。班大师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站过来与他同看渐渐平稳下去的战况，终于叹息道：“我仍是想不通，墨家上下防守如此严密，连一片鸟羽也不能沾到池水中，那卫庄究竟是怎样派人下毒的。”
　　“或许……”
　　“或许，卫庄曾经派人花两个月熟悉过机关城周围的水文。”
　　盖聂犹豫着正要答话，身后却传来一个少年人极为俊朗的嗓音。二人回头去看，一位儒生打扮的青年当先远远走来，青衣紫儒，含笑朝他们拱拱手，举止洒脱：“子房见过班大师盖先生。”
　　而他身后，盗跖笑眯眯一手提着正在挣扎闹腾不休的荆天明小鬼头，远远便高呼：“班老头，你这次可没守好机关城密道，我们一进去便瞧见这小鬼猫着腰正要往外溜。”少羽忍笑跟在后面。
　　走在最后的是一位气势过人的老者，灰衣白发然而目色如炬，留着很好看的一把胡子。
　　“盖老弟。”老者一直背着手，见到他终于笑起来，捻捻胡子的末梢：“自咸阳宫一别，你我可有五年未见了？”
　　盖聂默默长出了一口气，浅浅颔首：“逍遥兄，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