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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新生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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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龙二十五年六月十九,卯时初刻,随着新一天第一缕阳光,东宫迎来婴儿的啼哭,当今天子的长孙,太子殿下的长嗣来了。
从十八日酉时开始,到亥时发作,到卯时,李翊源只用了四个时辰,便迎来了第一个孩子。
孩子出生之后,还不等稳婆开口,李翊源便开口问到“可是女儿。”
“是位小郡主。”稳婆诚惶诚恐的回答道,李翊源的儿女按例,可被封为郡王、郡主。
“女儿好啊,让我看看。”孩子出来的快,李翊源没有耗费太多的精神,她自然满怀期待,只想在第一时间见到她。
“殿下。”稳婆将还来不及清洗的李猷檬裹在襁褓里,抱到李翊源的跟前。
“我的儿。”李翊源看着刚刚出生的女儿,初为人母的喜悦油然而生,“我儿取名李猷檬,表字明昭。”
“殿下,君侯还在外面。”
“把孩子给他抱过去,让他抱抱。”
“是。”稳婆刘氏,赶紧的把孩子抱去,替李猷檬清洗之后,换了身干净的衣物,这孩子出生之后,不曾啼哭,只是睁着眼睛好奇的看着周围的一切。
产房外,梁睿焦急的来回踱步,李翊源满心盼望是个女儿,可他觉得一举得男最好,如果是个女儿,怕是李翊源将来必定还要再生,看到李翊源怀孕这般辛苦,他实在不愿李翊源再受。
“恭喜君侯,贺喜君侯,是位小郡主。”
梁睿焦急的望着内殿的方向,问到“殿下如何?”
“回君侯,殿下生产之时,耗费了些精力,这会子已经歇息了。”
“没事就好。”梁睿终于可以长舒一口气,看着刚出生,皱巴巴的女儿,实在看不出和李翊源肖似的地方。
“君侯,你看小郡主笑了。”稳婆将刚出生的孩子抱到梁睿的面前。
梁睿则手足无措的站着,刚出生的孩子,他没抱过,也不敢抱,只好让乳娘接过,自己站在一胖看着。
“赏,都赏,赶紧去乾清宫给陛下报喜。”初为人父的梁睿沉浸在喜悦之中。
乾清宫中,李美钧召上清观太一真人和他的弟子三清正在研讨道法。
“皇上请看。”太一指着天边出现的彩云,“东方,有天子气。”
这话落在李美钧的耳里,眉头一紧,心中不免盘算起来,恰在此时,内侍高庆前来报喜。
“皇上大喜,方才东宫来人报喜,说卯时初刻太子殿下诞下小郡主,母女平安。”
“哦。”李美钧表示自己知道了,脸上的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皇上,贫道斗胆为小郡主了批八字。”
“如何?”李美钧有些好奇的问着,连进来请他早朝的秦钟,都好奇的站在一旁。
“小殿下八字日月连珠,大贵之像,非寻常人所能比。”
“身在天家已是大贵之像,难不成这孩子还有什么异数?”
“小殿下是上天赐下的,陛下的初心,会由小殿下来实现的。”
“朕的初心。”李美钧的初心,他自己都有些模糊了,景龙十年以后接连丧妻、丧子,喋喋不休的争斗,当初的锐气被消磨殆尽,他几乎又在重复着世宗的老路,李美钧抬头,刚好看见一旁努力充当背景的秦钟。
“皇上,该上朝了。”秦钟立刻指挥内侍替皇帝陛下更衣,十二章团龙衮服、双龙翼善冠,金镶玉革带,一样一样穿戴整齐。
“冯庆,你去宗正寺走一趟,告诉滕王一声,今早太子诞下一女,朕为其赐名李猷檬。”
“是。”冯庆赶紧领旨告退。
“上师在想什么?”李美钧好奇的看着一脸淡定的太一真人。
“蒙者,继承也,蒙故业,因遗业,这个名字,也只有小殿下当的起。”
朝会之上,户部尚书赵规依然提起了日趋严重的直隶干旱。
“皇上,据直隶巡抚赵南林奏报,自景龙二十五年开春至今,直隶各府县受灾严重,顺天府各县亦是严重,臣请皇上发内帑以赈济灾民。”
“赵规,你身为户部尚书,除了让朕发内帑,你还能干什么?”
“臣无能,如今太仓空虚,上不能为君父分担,下不能为百姓分忧。”如今李翊源临产在即,早朝便不参加了,没了太子殿下在一旁,皇帝陛下发作起来就更加任性。
“即是无能,你这户部尚书就换有能力的人,蒙璨。”
“臣在。”
“由你接任户部尚书一职。”
“臣,领旨。”户部左侍郎蒙璨当廷接任户部尚书一职,安仲恺的眉头紧锁,蒙璨这人,长袖善舞,善于钻营。
此刻殿外却是乌云密布,自开春以来,京城也是许久不曾下雨。
“皇上,降雨了。”
李美钧有些激动的从龙椅上起身,扶着秦钟走到殿门口,殿外雨势不大,淅淅沥沥的如春雨一般。
“天降甘霖,恰逢今早太子诞下一女,朕赐名李猷檬,载入玉牒,传旨,大赦天下,大恶之人除外。”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群臣齐声高呼万岁。
临近午时,李翊源才悠悠转醒,殿外,是孩子哭闹的声音。
“怎么了?”李翊源关切的问到。
“回殿下,小殿下不要乳娘。”春华有些为难的说到。
“春华,去把孩子抱来,快去。”
“是。”春华赶紧麻利的去外间,将哭闹不止的祖宗李猷檬抱了进来。
方才还哭闹不止的李猷檬,到了母亲李翊源的怀里,渐渐地止住了,然后李翊源让人将床边的帘子放下,解开中单。
这样的举动足够惊世骇俗,所以春华、秋实连呼“殿下不可。”
“有何不可?在寻常百姓家,不都是这样的。”李翊源说的很是理所当然。
“可殿下身份贵重,就是举人家的娘子,都不会这样,再说了宫中的规矩。”
“规矩?本宫便是宫中的规矩,你有更好的法子?”李翊源看着怀中不断抽泣的女儿,极度心疼。
“小殿下和殿下母女情深。”春华看着正在李翊源怀里无比安静的李猷檬。
按照建元年间宫中的规矩,后妃诞下子女三天以后,就会交给乳母,三岁以后,迁到东西三所,过集体生活,然后五岁开蒙,六岁入学,皇子封爵娶妻,皇女下嫁离宫,非奉诏不得入宫。
到了天授年间,嫔妃诞下子女之后,可以养到五岁,女儿可以养到出嫁,儿子依然要在六岁的时候离开母亲搬到东西三所。
“殿下,方才皇上传下旨意:小殿下赐名李猷檬,大赦天下。”李猷檬这名字取好之后,便上奏,天子赐名,只是个形式而已,大赦天下,倒是有些令李翊源意外。
“君侯已经替殿下谢恩。”
“让暮阳进来。”
“是。”
梁睿走进寢殿的时候,床上的帘子已经卷起,李翊源也穿好了中单,李猷檬躺在李翊源的身边。
“素问,你去把小床搬到隔壁。”看着入睡的女儿,不禁小声说道,李翊源将李猷檬交给一旁的乳娘,这两个乳娘都是梁睿认真选的。可偏偏李猷檬偏不卖帐,乳娘抱着李猷檬悄然离去。
“你刚生产,该好好歇息才是。”
“你常在宫中行走,有件事,正好问你,听说父皇最近召了好几个上清观的道士在西苑炼丹,到底是怎么回事?”
“陛下将西苑的中海辟了出来,派人把守,到底有多人不得而知。”梁睿也是一副为难的模样。
“说起来,太一还是兴王引荐给父皇的,当年兴王百岁之时,父皇还亲自驾临兴王府。”想起当日兴王百岁寿诞,当日场景历历在目。
“你说当初,距离皇位仅仅半步,这么多年,他是如何想的?”李翊源很好奇,可惜一直没有机会问他。
“他是如何想并不重要,倒是殿下,方才陛下罢了户部尚书赵规,让侍郎蒙璨接了。”
“蒙璨?”李翊源很是惊讶,“蒙璨这个人,曲意逢迎,善于钻营,麻烦。”蒙璨这人是在李翊源这里挂了号的人物,李翊源清楚的记得,十几年后,查抄蒙璨家的那个场景,堆满了整个院子的珠宝,好几箱子的房契、地契,还有银票,总共清点下来,折合白银两万万两,这是大夏太仓库十年的收入。
“朝堂之上的事,你别想了,有父皇和众臣在,这旱灾一定会处理好的。”梁睿只能这样安慰李翊源。
“也只能这样了。”李翊源看着梁睿那张俊俏的脸庞,不禁浮想联翩。
“殿下。”作为李翊源身边最得力的女官,素华不愧是见过大场面的。
“怎么了?”
“得知殿下生产,钟粹宫王贵妃、景阳宫康淑妃,派人送来礼物,东西已经放到前殿。”
“替我谢过了。”
“是。”素华觉得这种小事本不该惊动李翊源,只是这些后妃送来的礼,都挺贵重的,毕竟,陛下的态度已经明确了。
素华转身告退,李翊源让殿内众人都退下,一时间,偌大的内室,只有夫妻两人。
“暮阳。”李翊源知道,若说在这宫中,梁睿最不愿见到,非钟粹宫的那位不可。
“我只为阿兄不值罢了。”景龙十七年,王家解除了王氏与梁睿之兄梁宁的婚约,转年,趁采选之际,便将王氏送入宫中。
“暮阳,在家族利益面前,一切都是可以牺牲的,譬如你我,甚至明昭。”
“我知道。”梁睿自幼失祜,与大哥梁宁寄居于大伯家,直到那年成为李翊瀚的伴读。
“把握自己的命运。”李翊源坚定的看着梁睿,前辈子总算让她握住了自己的人生。
“哥哥,如今儿女双全,你也该放下了。”
“云潇,别跟钟粹宫走的太近。”
“我知道。”李翊源自然不会和钟粹宫那位走的近,前世,王氏与她交好的目的不单纯。
梁睿见李翊源面露疲惫,准备起身离开,却被李翊源一把拉住:“别走,陪我。”
“好。”梁睿不忍心拒绝李翊源,初识她,是在景龙五年,李翊源的抓周礼上。
景龙十年,孝康皇后崩逝,不愿一个人待在坤宁宫的李翊源,赤脚跑到东宫。
景龙十二年,怀献太子病重,是李翊源守在榻前照顾,瘦小的身影令人心疼。
李翊瀚将这个自小疼爱的妹子托付给了梁睿,从那之后,他便开始照顾她。
景龙十六年李翊源被立为太子,梁睿则成为东宫属官,直到景龙二十年,大婚。
“哇。”外间的李猷檬一阵大哭,在一旁伺候的乳母赶紧的起身将这位祖宗抱起来。
被吵醒的李翊源则满脸关切的起身,看着满脸关切的梁睿,李翊源只是小声说到,“无妨。”
梁睿扶着李翊源走到外间,乳娘怀里的李翊源依然哭个不停。
“不是饿了,就是拉了。”李翊源上辈子带了四个孩子,自然很是清楚。
“哦。”乳娘连忙解开襁褓,果然一股子味道,李翊源站在一旁,看着乳娘给李猷檬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然后,孩子被李翊源抱走了。
“别裹襁褓了。”
吃饱喝足的李猷檬安静的躺在李翊源的怀里,而李翊源则是一脸骄傲的看着刚出生不到一天的女儿。
“暮阳,咱家明昭将来会有大出息的。”
“我只希望她好好的就行。”梁睿的希望很简单,他不希望李猷檬如李翊源一般,可李翊源知道,这个女儿,注定如她一般。
“你久在宫中行走,弘文馆博士祁子韬,你可认识?”
“怎么?”弘文馆博士不过是个正八品的的小吏,能引起李翊源的注意,这确实有些让梁睿惊讶。
“没什么,随口一问。”
“这祁子韬,在弘文馆是个醉鬼,他是无酒不欢。”说起祁子韬,梁睿则是一脸的羡慕。
“你就没找他喝过?”梁睿也喜欢喝,和祁子韬的豪饮不同,梁睿更喜欢小酌。
“你啊,好好歇息才是。”梁睿怕再说下去,忍不住要去找祁子韬喝两杯。
李翊源看着梁睿的背影,心中不免愉悦,祁子韬的儿子祁霖,后来可不就是入宫,尚李猷檬。
乾清宫中,李美钧一脸阴沉的看着,秦钟送来的奏折,李翊源开始坐月,所有的奏折都送到了这里。
“皇上,这都是些急件。”秦钟表示,平常皇上处理的奏疏都是些重大的事务,具体的杂事都让东宫给办了。
面对骤然增加的奏疏,李美钧也很久没有面对这么多的奏疏。
“秦钟,你来念。”
“皇上,这不好吧。”秦钟为难的看着李美钧。
“让你念你就念,你哪么多废话。”李美钧有些不耐烦的说到。
“是。”秦钟极不情愿的拿起奏折开始念到,上次在乾清宫给皇帝念奏折的,十几年前的李翊源,那时候,怀献太子刚刚薨逝。
念完一本的秦钟,将奏折呈上书桌,由李美钧御笔朱批,然后明发。
夜已深,乾清宫自然烛火通明,乾清宫外,贵妃王氏手提食盒,踏夜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