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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发家史(最终版首发18.8.2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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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崇政殿内,身为大夏储君的李翊源,正在侍女春华的侍候下更衣。
“殿下,好了。”做为李翊源的贴身宫女,春华对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主子太过熟悉,这位主子自景龙十六年十月成为大夏史上第二位女太子后,几乎是一夜蜕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先帝元宗膝下只有当今一子,而当今膝下子嗣不昌,与元后孝康郑皇后一双儿女,儿子李翊瀚生于先帝载熙八年,景龙元年立为太子,景龙十二年夭折,年仅十七岁。
如今膝下唯一的子嗣便是刚满二十岁的广陵公主,如今的大夏储君李翊源。
李翊源看着镜中的自己,脸上却是淡淡的失落,微微隆起的腹部,满朝期待的皇长孙。
“殿下,更衣。”秋实捧着杏黄衮龙袍,站到了李翊源的身后,安静的充当背景。
李翊源起身,春华熟练的替李翊源更衣、整理,束上玉带。
“殿下真乃翩翩少年。”春华发自内心的感叹。
“好了。”李翊源看着镜中身穿杏黄袍的自己,脑海里却是大兄李翊瀚的身影。
走出崇政殿,步辇在外等候多时,上了步辇,李翊源的思绪,便似乎回到了十二年前,那是景龙十二年,那年她八岁。
孝康皇后于景龙十年薨逝,那年她六岁,父皇忙于前朝,她便从坤宁宫迁出,搬到了离东宫最近的元辉殿中。
从东宫后门出便能远远看见奉先门,奉先门往里,便是供奉这大夏历代祖宗神位的奉先殿。
奉先门外,李翊源径直下了步辇,往奉先殿而行,这个地方,李翊源九月初六,太宗李晗的祭日时来过。
前朝末年,天灾不断,土地兼并,苛捐杂税,顺帝十七年,泥腿子出身的高皇帝李翀在江南举义旗,解天下苍生于倒悬,于前朝顺帝二十五年,在金陵建元称帝,建元元年,将长子李晟立为太子,建元十五年,太子李晟病逝,东宫诸子年幼,诸位已经封王的皇子虎视眈眈。
建元二十一年,李翀迁都大都城,建元二十二年初,高皇帝在乾清宫驾崩,享年五十七岁。
来到殿门口,李翊源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袍,然后小心推门而入,深怕惊扰了这里的各位祖宗。
正中供奉着大夏开国皇帝太/祖肇天开道广运大圣高皇帝李翀的神位,这位泥腿子出身的开国皇帝,经过八年努力,从一众诸侯中脱颖而出,最终一统天下。
这位开国皇帝子嗣繁盛,十八个儿子,十一个女儿,建元十五年,太子李晟薨逝,诸子为了储位明争暗斗,最终成就了和李晟一母同胞的李晗。
建元二十二年正月十七,高皇帝李翀于乾清宫驾崩,遗命燕国长公主李晗嗣位,李晗继位以次年为天授元年。
左室第一阁,便是大夏第二代天子,太宗嗣天应道文武神圣睿皇帝,太宗李晗在位三十二年,这一时期被后世称为“天授盛世”
右边第一阁,文宗李惟基,李惟基是太宗皇帝之子,却并不是太宗最中意的人选,世人皆知,太宗最中意的人选是她唯一的女儿,被称为小平阳公主的李惟璇,可惜,这位被给予厚望的小公主过早的离世,文宗也在位仅仅七年。
左边第二阁,是哲宗毅皇帝,文宗的长子李祁镐,在位也仅仅十一年。
右二是文宗次子,哲宗胞弟仁宗李祁铭,哲宗无子,其弟崇王入继,仁宗在位三十九年。
左三为第五代天子,大夏史上第六位皇帝,仁宗独子英宗皇帝李佑泽,英宗皇帝出生四个月便被仁宗立为太子,英宗在位三十年。
右三为宪宗李载极,宪宗在位二十三年,宪宗在位宠爱贵妃魏氏,以致自己绝嗣。
左四为世宗李允照,这位以宪宗嗣子的身份入继大统,在位四十八年,是大夏目前在位时间最长的皇帝。
右四是元宗李致培,元宗生于世宗延和十二年,是世宗的长子,却始终不得世宗喜欢,太子之位也始终不稳。
当今天子李美钧,是元宗的独子,生于世宗延和三十年,如今在位也有二十五年。
左手抚摸着小腹,腹中是与她血脉相连的骨肉,她知道,从宣布有孕之后,很多人都在关注。
自李翊瀚夭折后,李美钧曾从宗室中挑选宗子,养育宫中,景龙十六年,蜀藩崇庆王薨逝,蜀王请旨以崇庆王侄子承王爵,而当时年幼的李翊源则语出惊人。
“崇庆王并非无后,为何还要让侄子来承爵?”熟知历史的李翊源列举了宋英宗的濮议,还有本朝的“大礼仪”之争,李翊源的话,让李美钧顿时眼前一亮,到底是人家的,到底跟自己不亲。
再后来,李美钧以雷霆手段,处理了朝中一帮人之后,昭告天下:皇女广陵公主,才识卓越,深肖朕躬,赐名李翊源立为皇太子。
从那之后,世间再无广陵公主李佑,而只有身为大夏太子的李翊源。
李翊源恭敬的跪在蒲团之上,望着各位祖宗,“大夏列祖列宗在上,蒙祖宗恩德,今腹中怀有龙裔,皇统后继有人,臣当不负祖宗恩德。”然后恭敬的向列位祖宗行礼。
李翊源自幼熟读圣训实录,太宗李晗,一直是神话般的存在,放眼历代,能与之比肩者寥寥无几。
建元朝,星光熠熠,太宗李晗无疑是建元朝最耀眼的,建元十二年,高丽王派大将郑道成兴兵十万,谋夺辽东,正在大都的平阳公主李晗,领着手下的护卫三百余人,便搞定了高丽大军,郑道成随后回师开京城,废黜高丽王辛,另立其弟王庚为王。
建元十五年,庄献太子薨逝,东宫虚位,次子鲁王李晃自以为诸子中为长,便想着效仿昔日唐太宗,再来一次“玄武门之变”,由于走漏消息,李翀派崔怀前往山东,刚到鲁王地界,便被李晃的手下给结果了,李翀大怒,派人前去捉拿,李晃逃走,可李翀派去的人从李晃的书房里,搜出了李晃给秦王李晁、晋王李昙、齐王李是的信。
李翀看到这些信的时候,大怒,然后下旨将这几个儿子,从封地召回,李晟是他花费巨大心血,培养的继承人,从李晟九岁被封为夏王世子,到称帝便立长子为太子,李翀花了整二十年时间。
如今老皇帝还没从丧子之痛中走出,几个成年的儿子就在谋取太子之位,这是李翀不能容忍的,更令他不能容忍的是老九伊王李杲,老十三肃王李暲居然密谋要除掉李晟的两个幼子。
而作为最后赢家的李晗,则远离金陵,为新都选址,于她而言,为了达成心中所愿,她一一直在根植属于自己的力量。
李翀最终将次子鲁王李晃废为庶人,流放遵化,其他几个儿子,在被李翀训斥了一顿之后,被遣回封地。
建元十八年,李翀为了安抚李晗晋她为燕国长公主,大夏史上唯一一个封国的公主并追封其母原配郑氏为孝慈皇后。
自李晗之后诸帝,李翊源一直觉得,这些后来者远不如这位以女子之身登上帝位的第一人。
“殿下。”春华实在不放心李翊源一个人,便小心的推开了大门。
“你怎么来了?”李翊源起身之后,春华赶紧走到李翊源的身边,如今李翊源怀了身孕,被许多人挂念,上个月,有人在李翊源的必经之路之路上,撒了桐油,其目的昭然若揭,皇帝大怒,处置了一批人,算是警告。
“万事小心些,总是好的。”春华深怕李翊源出什么意外。
“有什么好怕的?”李翊源自幼长于宫中,自小耳濡目染,对如今后宫中的手段,实在是不屑一顾。
从奉先殿出来,右边是大夏天子日常所居的乾清宫,左边是仁寿宫,仁寿宫是当年太宗为了安置高皇帝那些未曾生育的嫔妃。
“去给父皇请安。”对于父皇,李翊源是极度复杂的,小时候父亲对她很宠爱,恨不得将世间一切最好的都给她,可自从母亲、大兄相继离世,父亲对她便开始不管不问,直到景龙十六年,李翊源抓住了改变命运的机会。
“殿下。”李翊源寻声回头,这个声音来自她的老师,内阁辅臣、集贤殿学士、太子少傅孙朝宗,自景龙十三年至今,刚好十二年。
“孙先生、安次辅。”次辅安仲恺,历经三朝,是李美钧亲手提拔起来的朝臣,对于老臣,李翊源对他们始终给予尊重。
“还请殿下保重才是。”孙朝宗作为李翊源的师傅,对李翊源目前的处境十分担忧,只是此刻也只能如此提醒这个学生。
“劳先生挂念,本宫会注意的。”
殿外,殿中省司礼监掌印,宫中资历最高的内侍,伺候当今天子多年的秦钟,手持拂尘走了出来,顺手一挥。
“皇上口谕:传太子、孙朝宗、安仲恺见驾。”
“遵旨。”李翊源微微欠身,孙朝宗和安仲恺躬身施礼,跟在李翊源的后面,进入乾清宫中。
东暖阁内,李美钧半躺在榻上,天子患有旧疾,每到阴雨时节,便下不来床,朝中政事全部扔给身为储君的李翊源。
“儿臣叩见父皇。”李美钧免了李翊源的叩拜之礼,李美钧指了指一旁的圈椅,“坐。”
“谢父皇。”李翊源整了整自己的衣袍,稳稳的坐下。
“臣安仲恺、孙朝宗恭请皇上圣安。”两人躬身施礼,然后顺着李美钧手指的方向谢坐。
“儿臣看父皇今日的气色,比前两天好多了,陈太医说了,父皇这病要安心静养。”
“看来上清观太一真人果然有本事,秦钟,传旨,让太一真人专心为朕炼丹。”
李翊源眉头一紧,世宗在位时,就在西苑养了大帮道士在西苑炼丹,先帝元宗继位,将这帮道士从西苑赶出,至今还不到四十年。
“皇上,昔日世宗在位,豢养大批道士于西苑,终日炼丹,荒废朝政。”安仲恺历经三朝,世宗延和年间的事,他也是亲身经历。
“世宗宠爱陈氏,故一直想立陈氏所出的益王为太子,奈何祖宗家法,储君之位,或以立嫡或以立长,皇考居青宫,世宗易储之心,人尽皆知,朕召道士于西苑炼丹,只为朕之旧疾,岂能与昔日延和旧事相比。”
先帝元宗是世宗的长子,生于延和十二年,三子益王李致垆,生于延和十五年,四子光王李致堉,生于延和十八年,皆是贵妃陈氏所出。
比起凋零的元宗一脉,益王李致垆一脉可以说是子嗣繁盛,二十七个儿子,十八个女儿,近百个孙子孙女,光王一家也不遑多让。
“礼部尚书萧安勤因母丧丁忧,内阁以为礼部左侍郎韩虞可署理尚书一职。”大夏制,官员因守丧丁忧,原俸禄减半,由副手署理。
“可。”事关六部九卿,必须上奏天子闻之,李美钧如今的气定神闲,让人很难跟几天前在宫中大开杀戒的暴怒天子,联系在一起。
“秦钟,那事查出来了?”
“是的皇上,据那内侍讲,是永和宫的柏贵人指使的,于是便去了永和宫,请柏贵人对质,她自己也认了,这是供状,请皇上发落。”秦钟将供状呈上。
“果然是她。”柏贵人李翊源见过,那是一个看起来与世无争的人,“看她的性子,似乎不太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当年你母后小产,不就是她身边貌似忠心的弄影所为。”
“她为何要这么做?”李翊源不觉得这是柏贵人能做出来的事,李翊源对秦钟汇报显然不认同。
“据她身边的人说,柏贵人一直暗中服药,以期怀上龙裔。”秦钟知道,李翊源不好糊弄,皇上又是存心考验。
“这也是人之常情。”柏贵人在宫中并不受宠,若论受宠程度,非王贵妃莫属。
李翊源翻看几个人的供状,“父皇打算如何处置?”李翊源轻飘飘的将问题推给了李美钧。
“你觉得该如何处置?”李美钧又将问题踢给了李翊源。
李翊源头疼的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贵妃执掌后宫,自然由她来办。”
“甚好。”显然李美钧对此很是满意。
一直坐在旁边的孙朝宗对后宫之事不便开口,对自己这位学生的表现,也是满意的,这位学生极有想法,孙朝宗相信,这位学生有一天会成为不逊于太宗李晗的英主。
“皇上,三月江西大水,直隶各府县久旱不雨,若是持续下去,臣实在担忧。”
“那次辅以为该如何?”
“臣请皇上发内帑以赈济灾民。”
李翊源听后倒吸一口凉气,如今户部太仓存银不过五十万两,都盯着内承运库里的这点银子,感情都以为内承运库是座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金山。
“除了恳请发内帑,次辅还能说点别的不?”李翊源对这样的提议很是不满,“动辄就是请发内帑,次辅能拿出赈灾的具体章程来不?”
对于当今天子任用的内阁辅臣,在李翊源眼中都是些庸官,次辅安仲恺能力有限,至于首辅黄昝则是江南世家的代表。
“臣即刻回去拟定章程,臣告退。”作为三朝老臣,安仲恺能一路走到今天,听话是很重要的。
“臣告退。”安仲恺告退,孙朝宗也没有继续待在这里的理由,跟着安仲恺一起起身告退。
两人走后,东暖阁内却是一片寂静,还是李翊源率先打破这份寂静。
“方才是儿臣逾越了。”
“无妨。”坚持了许久,李美钧终于松弛了下来,明显的精神不济。
“儿臣告退。”李翊源也实在不忍打扰便起身告退,“父皇保重身体。”
从乾清宫中走出,李翊源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江西大水,直隶久旱,大夏,风雨飘摇的大夏,李翊源轻轻的抚摸着自己的腹部。
“殿下,小心些。”熟悉的声音传来,是身边陪伴了她多年的男子。
“暮阳,你怎么来了?”作为李翊源的夫婿,梁睿如今的身份实在尴尬,若是寻常驸马都尉尚公主,除了住在公主府外一切与寻常人家无二,梁睿尚东宫,一切与两百年前,太宗为储时一样。
两百年前,太宗为储,驸马都尉苏裔为博平侯,太宗继位封为承王,如今的梁睿如二百年前的苏裔一般。
梁睿,景龙二年成为怀献太子李翊瀚的伴读,景龙十二年,怀献太子薨逝,梁睿入东宫当值,而那个时候,东宫的主人事实上就只有李翊源一个人。
“刚好路过,看到你的步辇。”梁睿的这个理由,还真是无懈可击。
李翊源冲梁睿笑了笑,算是接受了这个说法,梁睿和李翊瀚一样,有着俊郎的外表,只是如今二十有七的梁睿似乎开始蓄须。
“暮阳,你这是要蓄须了?”李翊源摸着胡子拉渣的梁睿,“好好的郎君,非弄成老夫子的样子。”李翊源的话,让梁睿哭笑不得,和他一般年纪的郎君都已经蓄须,可他每次好容易蓄起,都被李翊源给刮了。
自景龙二十年,两人大婚以来,至今五年,方才传出孕事,景龙二十二年,翰林学士韩毕曾上疏,要东宫纳侧卿,被李翊源强势的挡了回去,被李翊源称为吃饱了没事干的韩毕,被李翊源扔到供奉历代先帝圣训实录的弘文阁抄书。
“暮阳,生个女儿可好?”梁睿表字暮阳,取自“轻雨独步暮阳稀。”
“举国上下,翘首以待的皇长孙。”梁睿知道,李翊源很喜欢女儿,他也希望能有个女儿,可是现实告诉他,虽说女子也可以继承家业,但有爵位家中若无男子,会很麻烦。
李翊源自是能听明白梁睿话中的意思,当初崇庆王无子,膝下仅有一个女儿,蜀王提议过继侄子为嗣,而李翊源则认为应该由其唯一的女儿承爵,当时李翊源在朝堂上扔下一句:“若是将来膝下无子,只有女儿,诸位是愿意让自己家女儿承爵,还是给别人家的儿子?”也是在这件事后,李翊源被立为储君。
李家的女儿一向不逊于男儿,除了一代明君太宗之外,还有另一位平阳公主李惟璇,如果她能活着,绝没有文宗李惟基什么事,只可惜这位最像太宗的公主,过早的离世,太宗只能将她陪葬昭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