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零一夜的梦》尧七不行那叫尧八

6、第二夜的梦

　　程关羽难得做噩梦。一般她的梦都带着些魔幻色彩，比如有次她梦见被人追赶慌不择路躲进了灌木丛，结果很快被人发现，然后几棵大白菜丢了她一脸，十分错愕。而今天她梦见了五六个人的，她也不知如何形容，她直觉是像“灵魂”一样的东西吧，半透明，带着暗淡的色彩，脚没有着地。他们中间有团海藻，迅疾地一伸一缩，带出大片银色的天罗地网，程关羽直觉那东西的杀伤力很强，因为它把周围的“灵魂”切得零零散散。灵魂间原本还有细细的一缕缕丝线，被反复切割后消失殆尽——让她想到了打鸡蛋的场景，打完后拿筷子撩起蛋液，满意的发现蛋液不再稠乎乎的了。
　　那些人似乎看得见她，不停地对着她求救——用不完整的嘴，吐出不完整的话语：“救救我——”他们的哀嚎和惨叫在梦里一清二楚，而且还被不停地放大着，连同他们的脸。
　　“救救我——” 看见了他们放大的头。
　　“救救我——” 看见了他们的眼球。
　　“救救我——” 很近了，听得见头骨受到撞击时沉闷的声响。
　　“救救我——” 太沉重了，声音也好，头也好，一切都被无限放大，她觉得自己的脑袋快被压垮了，有什么东西践踏在她的头上，她好像听见了那个长鼻子的生物发出的嘶鸣——
　　“大...象...”她喃喃道，然后发现自己真的下意识说了出来，这话就像一句咒语，把梦里的自己拉回了现世，她醒了。看了眼时间，才七点半。

　　程七很少做梦，常年在外，即使程京三番五次保证自己设的结界万无一失，十亿都无一失，她还是觉得缺乏点安全感，睡得浅。也许是酒精，或者是潜意识的放松，她久违地做了个梦。梦里她在看书，就是一心一意地看书，她要凑很近才能看得清书上的第一行字——“阿住的儿子过世于刚开始采茶的季节。”

　　故事说的是阿住在儿子过世后，和阿住的媳妇阿民一起养家糊口，照顾孙子的故事。阿住希望阿民早日再嫁，好让家里多一个劳动力，阿民却不肯，以一己之力做了家中的顶梁柱，种地瓜、割麦子、养牛、除草，一样不落，赢得了所有人的敬佩。与此同时，阿民也把所有家中琐事交给了阿住，做菜洗衣，照顾孙子，让阿住在心中苦不堪言。时隔不久，阿住再次提起招婿的事，却被阿民冷笑一声说破，说阿住只是想在家里享清福吧。婆媳间关系剑拔弩张，因着外人对阿民的一致好评，阿住除了对孙子大骂阿民的不是，丝毫不敢对外抱怨。阿民最后死于一场突发的伤寒，葬礼上，阿住感受到了和九年前送走儿子时一样放下心中一块石头的轻松感。他们母子，婆媳三人都是苦命人，其中最悲惨的人就是她自己。想到了这点后，她心中九年来的恩恩怨怨全都付诸东水。“阿住听到时钟敲了四点的响声后，好不容易在疲惫中睡着了。不过，那时候这茅屋顶上的天空已经迎向冷冽的佛晓。”

　　在梦里读完这篇不知名的小说后，程七才慢慢恢复了意识。真是少见啊，睡得那么沉。听觉清醒得比视觉更快，她听见程京在敲门叫她的名字。

　　细索群岛是旅游胜地，大家出来玩多数都和气生财。最重要的是，现在社会上绝大多数人都安居乐业，且不说严明禁止的偷盗，法术等级能到杀人程度的也只占社会中的小部分，且全被记录在册。哪怕只是伤到了人，都有一系列的刑罚，视情节严重，被夺去能力、判死刑者也有先例。杀害无辜者、血洒海滩这种事，听上去真像还未开化的人才做的出来的。经理一大早接到下面的报告，上早班的员工发现几位同事彻夜未归，出去寻找，才在海边发现了一片惨烈的场景。想到昨晚最后在海滩边的应该是江竟成这群年轻人，找来了他，而江竟成看完了现场，回来叫上了程京，程京又要来找程七——

　　两人敲了三分钟的门，无人应答。江竟成皱眉，刚想提议去找伊欧丝询问昨晚是否和程七一起回的酒店，却听程京说，“来了。”话音刚落，门开了，程七穿着整齐站在门口：“不好意思，睡得有点沉，有事吗？”

　　四人在沙滩上，不少刑警神色匆匆从他们身边快速走过。报案后，刑警快速应对，海滩周围已被专员做了特殊处理，寻常人等看不见尸体，也无法进入。程七弯下腰，细细打量起死者的伤口，很平滑，切割很快，手很稳，而且心无旁骛。过了会，她开口：“风刃使用时，多数会有一个轻微上扬的角度，但这几具尸体伤口上都没有看见这种弧度，与其说是使用了风刃，我认为更像是用工具进行了切割。”

　　“昨晚在这里的时候，我什么都没感觉到，也没有看见过可疑的人。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有人在我们走之后进行了谋杀？”江竟成开口询问，“刑警看了监视仪吗？”

　　“事发时能看到海里有什么东西冒出来，无法确认具体是什么，正在请人分析图像。”不知何时，有个警察模样的人走到了他们背后，“我同意程七的看法，与其说是生物，更像是机械造成的伤害。已经派特别小组去海下打捞了，如果有发现会马上通知你们。”说罢，似笑非笑地对着抬头看向他的程七：“好久不见。”

　　“大哥你还没凉，真是可喜可贺啊。”程七刺了他一句，“顺便，我也想看看录像。” “好啊，这边请吧。”荀烨一挥手，不远处另一个小哥便跑了过来，“荀爷，您叫我？”荀烨指指程七，对新来的方信说：“走着，带你七爹去看看录像。”“好嘞！七爹这边请！”方信来队里才一个月不到，本事可能还没学几分，倒是对荀烨言听计从的。程七不知为什么，听荀烨说话什么都不顺耳，在他面前，自己的脾气总是一点就爆：“你是爷，我是爹，叫谁儿子呢狗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