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雁不归》恒山羽

5、第五章

　　西域苦寒之地，难得有个不刮黄沙风的晴朗日子，众人的心情却无一例外的沉重。

　　这是顾昀驻军在此的第四个月，西域联军的防线已经撤到了三十里之外，再退一步，几乎就逼近了他们老家。

　　“放屁！皇恩浩荡是这么个浩荡法吗？”顾昀怒不可遏地扬手一挥，将京城斥候奉上的书信毫不留情甩出了帐外，那斥候前脚刚走，这会估计连营门都还没出。顾昀骂声要是再大点，回头返京后，估计在圣上面前又得再添一笔新帐。

　　沈易少见的没有吭声，一个箭步窜上去，火急火燎捂住了顾昀的嘴，紧接着被气头上的顾昀在后背上毫不留情锤了两拳，只好又呲牙咧嘴地躲到一旁去保命，不敢再轻易招惹这位祖宗。

　　被一把火焚烧殆尽的房屋家畜、被席卷一空的几代人积蓄、被斩头而死的老幼妇孺……合着西域联军的命是命，大梁边关百姓的命就不是命了？顾昀实在想不通，这算什么扯淡的道理？哪有上赶着把自己胳膊肘往外拐的。

　　他原本计划着要把这些狼子野心的东西直接杀回老家去，让他们彻底绝了觊觎中原的念头。现在可好，一封今上的亲笔手书，勒令他即刻休战返程，还美其名曰：“此番玄铁营退敌有功，回京后朕自有封赏。”

　　好像昼夜不眠的打仗是为了个不痛不痒的论功，豁出命去的厮杀是为了那点微不足道的行赏。

　　昏暗灯光下，映出顾昀冷如冰霜的侧脸，平时神采飞扬的双眼此刻幽深如墨，从头到脚透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

　　桌面重新被人放上了那本该死的书信，顾昀眼皮都懒得掀，淡淡开口道：“嘴还想要就别劝我，把它拿远点，碍眼。”

　　“……”刚打算好好劝劝他的沈易，话还没出口呢，就被连本带利堵了回来。他噎了好一会，不甘心的挪到离顾昀颇远的地方，深吸口气，才续上了一连串的说教。“过刚易折，让你收敛锋芒你又不听。玄铁营当年是什么状况，之前是什么状况，如今又是什么状况，这一步步走到现在，其中的缘由你还不清楚吗？咱们又不能抗旨，你就听我一句，再不甘心也得甘心，非要去触那位的霉头干什……”

　　顾昀截口打断他：“西域各国区区几年的岁贡，能抵得过边关那些无辜死去的百姓吗？”

　　沈易叹了口气，他知道，其实道理顾昀都清楚，只是心里憋闷。顿了顿，他又语重心长道：“陛下觉得抵得过，你我还能说什么呢？”

　　果不其然，这话比一千句规劝都有用，顾昀听完后，默不作声靠进椅背，屋里便霎时陷入了压抑的静默。

　　——是，损失的城池是他夺回来的，濒死的百姓是他救回来的，可他什么都不能说。

　　因为他封候安定，就是为了大梁打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