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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流年(三) ...

  •   回江州的马车上,司马凌一路将虚弱昏睡的沈铭扶在怀中。
      沈铭睡得很不安稳,双臂紧紧环住她的腰身。
      他不时发出惊惶的呓语,随着他的身体也因恐惧而颤抖着,偶尔发出几句微弱的声音:“陛下,陛下……”
      沈铭这一年来所受的折磨,司马凌已经了然于心。她拥紧沈铭不断地安慰着:“别怕,朕在这。”

      许久未见的沈铄也坐在一旁,看着备受折磨的沈铭,和差点再也见不到的司马凌,泪水在眼眶溢满,强忍着不哭出声来。
      司马凌腾出另一只手来,将沈铄也紧紧揽在怀中:“以后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到了江州敦王府别院,云止等人忙迎了上去,却猝不及防地发现归来的人群中,竟然出现了木桓的身影。
      他一身海棠云鹤长袍,神情倨傲地跟在司马凌身后,眉宇间亦正亦邪的魅色锋芒毕露,直慑人心。

      众人惊疑地看向司马凌,又看向一旁一脸不悦的江暮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再往后看,云微手中竟然还抱着一个不过月余的孩子。
      司马凌看到了众人疑惑的目光不以为意,吩咐众人将沈铭沈铄二人安顿好。
      又转身看向那个婴孩,神色复杂。

      她微微皱了皱眉,命人将那孩子送往前院:“这是端贵君族兄家的孩子,名唤沈念。他父母亡故,沈太傅收养做了孙子。如今沈太傅也过世了,朕和端贵君便收养了他…….他需要乳娘住在后院不便,暂且交给王妃照料。”

      众人疑惑于木桓的出现,而司马凌看向那个孩子的眼神,也觉得有些说不清楚的古怪。

      入夜,司马凌闷闷地坐在房中,只留江暮霭随侍在侧。
      前院偶尔传来几声沈念的啼哭,虽并不吵闹,却感到分外惹人厌烦,让司马凌心中的一个恶念燃起又熄灭。

      她还记得木桓带领百越兵马前来救驾时,她命云微带着沈铭等人速速离开。包括那个算是救了沈铭一命的青楼女子。
      但那个名唤香怜的青楼女子却丝毫不动,只跪直了身子定定地看着自己:“陛下,贱妾被长亭郡主威势所逼,毁了端贵君清誉。但端贵君一心只有陛下,留下此子也是受贱妾逼迫所致。承蒙陛下念及稚子无辜留他性命,贱妾下辈子再报答您的恩德。”

      那女子血溅当场,给司马凌脑海里留下一双坚定而决绝的眼神。
      虽然她自始至终没有再看沈铭一眼,但司马凌还是从那眼神中看出了一些痕迹:她是为了保全沈铭。
      她觊觎自己的男人,自己却一时心软留下了她的孩子。

      江暮霭捧来一碟子精致的糕点,小心翼翼地看着她:“尝尝这个,我亲手做的呢……你这一路都没怎么用膳。”
      司马凌把那碟子从他手中拿在一旁,将他分开两腿在自己腿上坐下,无力地埋头在他胸|前:“三郎,其实我看着那个孩子,心里别扭得很。”

      江暮霭心疼地抚摸着怀中的她,不停地亲吻着她的额头:“那我替你把他送走?沈铭若是问起来,就说是我做的。”
      “傻子,你做的和我做有什么分别?”
      “那…….”

      江暮霭有些捉急地替她想着,却也不知道如何解决。虽然讨厌沈铭从前和他分宠,但想起他受了这番苦,以后恐怕也会被嫌弃。同是入宫伴驾十余年的人,如今却落得这般,到底有些感慨。

      忽然外间来报木桓求见,江暮霭皱着眉头心中不满。
      司马凌看出了他的心思,抬头笑着吻了他柔润的唇:“你放心,我只和他说些正事。”
      江暮霭撇了撇嘴,一脸醋意地看着她道:“你就是不谈正事,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司马凌笑笑不说话,江暮霭到底还是压下心中酸涩,恋恋不舍地退下了。

      房中只余司马凌一人,她想了想,又唤来溶月。
      木桓走入房中,看着司马凌有些恍惚。
      仿佛还是当年流波殿侍奉御前的时光。往事一幕幕浮现眼前,似是昨日,又似是一梦。

      该醒醒了罢。
      木桓俯身行了个不卑不亢的大礼:“臣越王慕容桓拜见陛下。”

      司马凌示意赐座,看着他微微愣怔了一下:“坐吧。朕还没正式册封,你倒是先自称为王了。”
      木桓铺捉到她眼底划过的那一丝疲态,勾了勾嘴角:“臣一年前救了沈贵人,如今又在岭南救驾有功将端贵君也救出……陛下难道就不感激臣么?”

      司马凌摆了摆手,不愿和他多言:“好了不说这些了,等你把传国玉玺交给朕,朕就封你为王,决不食言。”

      木桓看了眼在她一旁垂手侍立的溶月,多年未见心中依然愧疚:“还要桢弟和我一起去龙脉。”
      溶月看向木桓的神色复杂,长长的羽睫下眼泪在打转:“你骗了我,又差点害死陛下……我再也不是你的弟弟,我更喜欢陛下赐我的名字。”

      木桓终于又恢复了一丝鄙薄的神色,怒其不争地看着溶月:“奴才命。”
      司马凌闻言怒拍了一下几案:“慕容桓你住口,他现在是朕的夫侍。”

      “夫侍?一个太……”到底是自己堂弟,木桓觉得这样说有些不妥,咽下那句话。
      随即心中浮出一丝酸涩地看着向司马凌:“陛下既然让他做夫侍,不知道给了什么位分?臣怎么没听说过呢?亦或是……陛下根本就给不了?”

      溶月抢先跪下向着司马凌俯首道:“臣侍不在意名分,只愿能继续留在陛下身边侍奉陛下。”
      司马凌起身扶起溶月,握紧他的手和他十指相扣:“朕也不在意你的身份,你永远都是朕的溶月。”
      木桓看着二人在自己面前四目相对的样子,他波澜不惊的神色下一颗心止不住地抽动着。

      数日后。木桓带路,和司马凌一同寻到前朝龙脉之地。
      打开数道石门,最后一道门前,溶月拿出自幼戴在身上的木符,将上面符号与机关铭文一一对应,门却没有打开。
      溶月有些疑惑,木桓拿出一柄短刀,将那木符剖开,却见一个精巧的钥匙嵌在其中:“其实这玉玺的下落,一直在你身上。”

      钥匙嵌入,石门应声而开,巨大的石室中央一个高台,摆着一个石盒。
      这销声匿迹几十年的传国玉玺即将在自己手上重见天日,司马凌伸向它时几乎有些手抖。

      晋国自立国以来,就因没有此玉玺,一直被前朝遗民讥讽“得国不正”。今日得了这传国玉玺,定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

      三人一同上前,司马凌郑重地将石盒打开。
      却并没有什么玉玺,石盒内竟是空空如也。

      司马凌愣怔当场,质问道:“慕容桓……这怎么回事。”
      木桓也难以接受,四处找寻别的机关:“不,不可能。书上就是这样记载的,不会有错。”

      但终究什么也没找到。
      三人无功而返地走出龙脉石门,身后的石门便轰然倒塌,化为废墟一片。

      司马凌看着这一片废墟,想起这所谓龙脉山脚下一路饿殍偏野,饥民易子而食。也想起为了争夺这玉玺,断送了多少的人的性命,也让木桓深恨自己,险些害死自己和阿朔。
      这人间幻象无数,争来夺去,你死我活,却终归像是一场寂灭。

      她忽然对着木桓苦笑:“我们这数年的恩恩怨怨,便是因这玉玺而起……可如今看,这玉玺到底是什么?从二世而亡的始皇帝,到你们燕朝的先祖,多少人的兴衰荣辱化为乌有?这玉玺辗转反复又下落不明,谁又曾真正拥有过它?”
      木桓怔怔地跪在这化为废墟的龙脉前,前尘旧事涌上心头,满目怅然。

      司马凌沉默着登上回去的马车,取下颈间长命锁。
      上面依然镌刻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字,是母后当年效仿传国玉玺之字命人刻上的,如今看来却分外刺眼。
      溶月也解下颈间那曾经穿在木符上的金链,它是当年司马凌留自己在身边侍奉时,亲手送给自己的,那长命锁上的金链。

      “替朕收起来罢。”司马凌把那长命锁也放在溶月手心,“朕看着难受,不想戴了。”
      “诺。”溶月取出怀中锦帕,将自己的木符和长命锁小心翼翼地包在了一起。
      溶月看着那曾经戴在二人身上的东西凑成了一对儿,想起自己这身世,不由得心生感慨。

      司马凌低头沉吟良久,忽然伸出臂膀将他拥在怀中:“溶月,朕打算赦免前朝的遗民们,不再追杀他们……还想找个机会恢复你身份,为你寻一个嗣子,延续慕容氏一族的血脉。”
      溶月震惊地看着她:“陛下,您不用为臣侍做这些,臣侍今生能陪伴您已是三生有幸。”

      “不仅仅是为你,也是为了后来的人,不要再陷入这样无休无止的恩怨中……冤冤相报,何时了啊。”
      司马凌喃喃地说道,将溶月在怀中拥得更紧。
      溶月原本觉得不妥想要挣扎,他因为自己是个废了的人而感到羞赧,但最终还是无法抗拒地沉湎在她温暖的怀中。
      那是梦中怀念了多年的儿时记忆。

      不日便要回宫了。
      司马凌带上众人一同北上,看着一脸憔悴的沈铭,终究没有狠心抛下那孩子,只想着带回宫中再做计较。
      木桓也跟上前去笑道:“回了京师,陛下可要履行诺言。”
      司马凌应允木桓一同回京,心中却暗暗有了别的打算。
note作者有话说
第89章 流年(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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